“乖孩子”
-----正文-----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回忆中蔓延到现实,潮湿的冷气随之钻进我的骨头缝里,隐隐作痛。
疼痛吞噬我的理智,开始发了疯一样想念裴栎,哪怕我们白天才见过一面。
我好想见他。
我好想他。
裴栎。裴栎。
我不断念着他的名字,像在念一串能缓解疼痛的咒语。
凌晨一点,我从明亮温暖的住所出逃,冲进漆黑冰冷的雨夜。
随手拦下一辆车,跨越大半个城区去到位于这座城市最东端的灰山。
隐在暴雨与夜色中的山如同它的名字那般,是一大片不规则的灰色阴影。
我跌跌撞撞地朝它走去,任由那片灰色将我吞没。
从山下到别墅的距离比我预想中还要远,几乎耗尽我全部的精力,连同冲出家门的勇气一起消失殆尽。
我浑身湿透地站在别墅门口,跟智能门锁僵持不下。
这个门锁曾经录入过我的指纹,密码我也烂熟于心,可这两种开锁方法我此刻都不敢轻易尝试。
我既怕试错,也怕蒙对。
只能硬着头皮敲门,寄希望于裴栎还没有睡着。
笃。笃。笃。
我敲得很轻,只敢敲三下。
敲完便像在诊所门口等待裴栎下班那样,安静等待他来给我开门。
考虑到裴栎的卧室离大门很远,我自觉地找寻其他事情来打发时间,目光移到别墅门口那棵长势奇特的树上。
相较于伊甸园里的那棵栎树,门口这棵长得很“没规矩”,枝叶无人修剪,肆意地凌乱生长。
我没问过裴栎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门口种一棵栎树,私以为这或许是一种标记行为。
跟记忆里不同的是,栎树边上多了一棵树,细瘦,纤长,树干光秃秃的,只有高处的树梢生着零星几根树枝,叶片稀少杂乱。
怪难看的。
不知是这品种的树本就如此,还是移栽后的水土不服。
门开了,缓缓露出裴栎的半张脸。
他看上去没有半夜被吵醒的不悦,只是很意外地看着我,估计想不到我会这么晚过来。
也可能只是惊讶于我的恬不知耻。
我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寒颤,妄图博取一点同情,小声问:“我可以进去吗?”
他皱了下眉,到底将门敞得更开,允许我这个被他亲自赶走的人再度踏入他的领地。
“等下。”
仅仅走到玄关,裴栎就临时反悔般叫住了我。
尽管我知道以裴栎的风度,看在外面天气险恶的份上,不会直接把我扔出去,但还是难免惴惴不安,四肢僵硬地定在原地。
凌厉的目光落在我的脚上,紧接着,屋内柔和的暖光被切换成更白亮的冷光,将我的狼狈无所遁形地清晰映照。
幸运的是,我所畏惧的责备和嫌恶并未发生,裴栎只是平静地问我:“怎么鞋都不穿?”
低头一看,才发现鞋子不知何时被跑掉了,我竟半点没发觉。
裴栎短暂地离开了片刻,拎回来的却不是拖鞋,而是一个医药箱。
我迟钝地反应过来,脚底的湿黏并非全来自泥土和雨水,从新鲜伤口处渗出的血液已悄然将地毯染成暗色。
很早以前,我就“疼痛”作出过心得总结。
我认为,人的痛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视觉的添油加醋,具体表现在看见伤口后,原本微小的痛觉会被突然放大很多倍。
这是实实在在的真理。
我就是靠着这条真理才得以安稳度过诸多疼痛时刻,甚至一度对那些难熬却不致命的痛楚产生扭曲荒诞的迷恋。
此刻的我遵循着这一真理,眼睛闭得很紧,确保自己看不到脚底的伤口。
宽大温暖的手掌跟记忆中如出一辙,轻易包住我的脚踝,将它提了起来。
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脚也跟着往后缩。
倒不是因为疼的——
裴栎把我的脚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很脏。我在心里小声说。
裴栎不会读心术,我的反抗也实在很轻微,没怎么费力就轻轻松松地把意图逃走的脚又抓回去,按在他的大腿上,踩实了。
柔软的真丝绸缎包裹着肌肉紧实的大腿,屈尊纡贵地垫在我的脚下。
我大脑空白片刻,老实地不敢再动。
思绪混乱,无端想起裴栎偶然提起过他的马术课成绩很优异,许是得益于此才练就了线条漂亮且颇具力量感的双腿。
伤口处理得干净利索,毕竟裴栎大学念的就是医科,口腔医学专业。
虽然这段经历很快就被之后在国外念的几年商科所掩盖,鲜少再有人了解。
没人知道家世显赫的裴栎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去学医,也没人知道已经接手家族企业的裴栎为什么突然要去开一家牙科诊所。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我今晚来找裴栎也并非是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那是财经记者该关心的事。
我睁开眼睛,尚未从裴栎腿上移开的脚顺势往下滑去,手段不怎么高明地用足尖挑开睡衣下摆,贴上对方的腰腹,幽幽吐气:“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裴栎并不阻拦我的举动,气定神闲地看着我,“你觉得呢?”
对上他深沉的眼眸,我见好就收地把脚收回,又开始假装乖巧。
不过这点乖巧没能维持多久,在裴栎起身的瞬间便破功。
为了避开脚上的伤口,我动作别扭地踮着脚尖,努力朝他靠近,若无其事地忍痛去吻他。
莫名想到童话中那条艰难上岸的人鱼,为去到爱人身边不得不以疼痛和牺牲为代价。
第一下只敢亲在下颌,见到没有被推开,才大着胆子慢慢吻上裴栎的唇。
按照他曾经教我的接吻方式,先用舌尖把唇肉舔湿,再轻轻含吮。
他从前很喜欢我主动亲他,尽管他从未直接说过。
面前的人站着不动,任由我讨好地亲吻他,不拒绝,也不回应。
越吻越沮丧,我满心以为早已被我丢弃的自尊在这时候跳出来,促使我停止这场单方面的亲吻,难堪地向身后退去。
裴栎不知何时绕到我身后的手突然朝我发难,托着我的后脑勺将我摁了回去。
他堪称凶狠地咬上了我的唇,强势而蛮横地撕咬、侵入,不给我任何逃离的可能。
唇肉被咬到肿痛,舌根被吮到酸麻,津液交换,艰难喘息,暧昧旖旎的水声也随之在耳畔不住回荡。
连口腔里那颗没长好的智齿都遭到恶劣顶弄,尖锐的疼痛刺激得我眼前很快模糊一片,甚至隐约有血腥味在口中漫开。
不敢躲开,也不想躲开。
模糊的水光中,那则信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疼痛是恩赐。”
让我着迷,让我上瘾,让我甘之如饴。
即将喘不上气的时候,我总算被稍稍放开。
裴栎慢条斯理地舔上我的耳廓,温声说:“那你等下叫大声点,看看会不会把人吵醒。”
手掌轻而易举地握住我细瘦的脖颈,五指缓缓收拢,语气依旧温和,看似有商有量,“好吗,小桉?”
喉咙间勉强挤出一丝微弱的呜咽,以作回应。
他满意地朝我展露今晚的第一个笑容,不吝称赞:“乖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