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她，真正的她。

可在看见的那一刻他眼里没有厌恶，也没有痛恨，有的，只是源源无尽的心疼跟已经付出却收不回的爱意。

“你是她，对么。”

只短短一句却已经足够令沈乔震惊，望着镜中的他一句话都没说。

沈炎亦透过镜子看着她，看着她备显狼狈下并不算好看的那张脸，一字一句，“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了解我的人呢？就像跟我在一起生活了很久。”

“跟她在一起，我时刻都感到那份熟悉感。”

她十六岁就来了沈家做佣人，没人比她更清楚沈炎的一些嗜好，譬如他从不喝热水，就算在严寒的天气也只爱喝冰水，又譬如他亦从来不喜欢吃甜食，嗜好辣，尤其是川菜。

“有时候我甚至以为你是我身体的另一个自己。”看着她的时候，他的双手亦轻轻放在她肩膀两侧，看向她的目光跟交往时没有什么不同。

他还是爱她。

在觉察到这一点后反而想让她想逃，觉得难堪，亦有另一种自己也把握不定的情绪。

是什么？是意外，还是茫然，亦或自己都不自知的窃喜？

这世上，终于也有人来爱她了不是么？

“你知道我的一切喜好，厌恶，甚至那方面的癖好。”

性上的事，总归难以启齿的。

可她是见过他的青春期，也知道他的那些理想跟憧憬，这若是放在十多年前的沈炎根本不会在意这方面，可是经历了这些事后，他最想长的却也是一个了解自己，不需要说太多，只要一个眼神彼此便懂的感情。

他与她之间，虽是错位，可是交往的时间却偏偏刚好。

“我不知道你爱不爱我，甚至也不确定你跟我在一起的目的，可是，我沦陷了。”

短短三字，没有后悔，也没有厌弃，有的，是他的真挚跟真诚。

“陈雪妮，过去跟你认识的日子里我虽然不曾对你动过心，但我知道你终究骨子里是个善良的女生，我还记得我初中发烧那次，你一直在床边陪了我一整夜，这虽然是你身为佣人的职责，可是佣人没有给主人讲故事的义务。”

“你知道我难受，就坐在床边讲了一整晚我爱看的《哈利波特》。”

“从第一季，到最后一季。”

“……”

她可以不做这些的，但是她做了，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爱屋及乌吧。

因为她喜欢沈易白，所以连带着他的弟弟她也关心。

“你还做过很多让我印象深刻的事，高中跟家里闹矛盾时我妈曾停过我的卡，可是每次出门上学我书包里总会莫名多出一些钱，有新的，也有旧的。”

“我叛逆不回家的日子，堆在宿舍里的脏衣服也总有人洗。”

“每周都会有人悄悄给我送汤。”

“那时候你把我当什么呢？或许是一个主人，一个少爷，还是顶着沈易白弟弟身份的我。”

他对着镜中渐渐崩溃的她一字一句，声音温柔，就像回到那段年少不知的岁月里。

她对他的好，曾那样深刻亦温柔，在经历这么久后他还念念不忘，只是当时他太年轻，并不将这些细微未支放进心里，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伤过，也爱过后，才知道曾经有人这样的对自己好是如此的珍贵难得。

“不管怎么样，我爱你。”

“无论你是谁，陈雪妮也好，沈乔也好。”

“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亦体贴的后退了一步给了她自己的私人空间，“虽然我不知道你换了张跟她相似的脸回来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只想说，放下那些过往的仇恨，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无论你的脸变成什么样，我都一样爱你。”

明明沈家目前已经自顾不暇，可他还是抛下那些事特意来跟她讲这些。

他应该烦的，也累的，更要兼顾失去一切的可能，可是，他第一个在意的，却是她。

一时间，那颗失温已久的心就像被某个温柔的所在紧紧包裹着，陈雪妮泣不成声扑在梳妆台上，也不顾自己哭的多狼狈，多不堪。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在她内心充满仇恨极端的时候突然出一个爱她的人。

他的爱是那样深厚，包容，又温暖，让她这个几乎对世上不在顾在善意的人感到一丝不舍跟犹豫。

当报复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是该结束，还是进行。

她不知道。

一个不被爱的人又如何爱这个世界？面对这个世界？面对曾经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

陈雪妮哭的不能自己。

*

加拿大晚上十一点半，国内早上的十点。

程潜握着手机已经打了很长的电话，长到他的眼里不再有任何光彩，黯淡不明，而眉宇间的疲惫憔悴更是明显。

他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

电话里程兆祥的声音还在咆哮质问着，“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不是你老子吗？结婚这种事你居然这么一意孤行？！程家丢得起这个脸吗？现在满城风雨都在嘲笑你戴了沈家的绿帽子。”

“为什么要娶一个怀着别人种的女人！”

“你程潜是找不到女人吗？”

最后一声咆哮出来时一直沉默的程潜突然握着手机重重的喝了一声回去，“是，我是找不到女人！我只要她，这个世上我只想要她这一个女人！”

说完挂断手机，狠狠砸到地上。

丽萨从未见过程潜这样失控的模样，他不住的捶胸咆哮着，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墙上，直至血肉模糊。

“啊！”

没人知道他内心的痛苦。

那是他一直掩藏在心底的秘密，关于乔幽与他还有那个孩子之间，可是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

知道了他的难堪，他的卑微，他的那点可笑的念想跟想要。

他只是爱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难，这样的备受羞辱。

“程潜，你不要再糟践自己了好吗？！”丽萨也忍住没忍住一耳光打在他脸上，哭着喊了出来。

被她打一耳光后的程潜终于不再出声，可眼中的光也熄暗下，他不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