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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啥好介的,就是谈

-----正文-----

1

从古堡回到罗德岛本舰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鸡飞狗跳的半个月。暮落被要求上交一份关于猩红剧团的全面报告,所有前往古堡的战斗干员都被带去做严格的体检和心理测试,而古堡故事的主角卢西恩——傀影受到了全医疗部的重点关照。明明几个月前他还在为逃避去医疗部东躲西藏,如今却不得不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检查身体状况,看得我有些想笑。

因为我就在对面病床上——同样受到了重点关照。

“博士,您又乱来!”亚叶埋怨道,动作麻利,“您的身体状况明明承受不了那种强度的指挥,而且您到底是摄入了什么东西呀!”

我作乖巧状。

古堡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甜,一种带着些许粉质的花香,仿佛某种甜腻过头的脂粉飘满了空气。我的鼻子在古堡里被熏得麻木,但离开后,我发现它在“血钻”的戏服上分外浓厚。

当时我开玩笑说你和那些女士们是否有一些风流韵事,傀影看着我,很勉强地微笑着摇头:“我现在……不记得了。”

真过分啊,卢西恩。我想挖苦他,但他的脸色实在憔悴,于是那句话被我咽下了嗓子。

“你们还没化验出来?”我问,“我们的衣服不是已经拿去检测了吗?”

“实验室说大部分是常见的旧式高卢香料,”亚叶说,“但是每一份样本中都有一种不可能生成的物质,而且它们的分子式和空间结构全都不一样。”

“并且都具有致幻性?”

“是的。”

我沉吟不语,末药端了一大碗草药来给我,苦涩的味道直冲天灵盖。我捏着鼻子硬灌,差点吐了,调香师见状笑着给我塞了颗水果糖。我道谢,她轻盈地转身,也给傀影递了一颗。

我问:“这是安神的吗?”

“是呀。”

“糖呢?”

“安抚一下博士的心情嘛,”调香师笑道,“不喜欢吃苦东西,像个小孩子。”

我朝对面努努嘴。

“傀影先生也是,”她顺畅地接上话头,“接受治疗的时候,心情可以轻松一点哦。”

“……谢谢。”傀影低声说。

给全船上下添麻烦的愧疚还压在他心里,虽然我并不觉得心理包袱有助于他和罗德岛建立更良好亲密的合作关系,但一方面他暂时开导不通,另一方面,他客观上给其他干员带来的负面影响不能这么处理。不过至少,我打算表示我对他依然没有芥蒂。

只是,我不能欺骗自己。我确实没有芥蒂,但我好像无法像往常一样看待他。

2

傀影许诺了自己会补偿罗德岛,而博士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每天去食堂吃一顿饭——哪一顿可以自己决定,但食堂供应时间有限,他再怎么想错峰用餐,也还是会遇见人。

有时候还会遇见一些参与过寻找他的任务的干员——分辨方式是,他们看见他会猛地一激灵,先找他手里有没有剑,然后盯着他的颈环反复确认,最后绕着他离开。但有一次,他遇见了暮落,对方犹豫了一下,主动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我也很久没有在这儿吃过饭了,”他说,然后告诉了他理由。

“……我只是在试图寻求真相。”这是傀影意料之外的答案,“我看到了你迅速消失的背影,但我不曾想过,你竟然在担心我要取你性命。”

“你是血钻,是我们中最出色的那位,未来的明星,剧团长最得意的爱徒,”暮落说,“而我只是一个叛逃的残次品,我以为高层早晚要将我肃清。如果不是那位博士告诉我,我也想不到你会……试图结束剧团的一切,更何况是以那种方式。”

——我也想不到,你会连这个都告诉那位博士。

傀影捏着汤匙,指尖上使力的泛白一点点扩大,缓慢道:“……因为那是错的。他们是一群残忍无情的恶徒,如果叫他们留在世间,只会让悲剧重演,永无休止地重演。那些观众也是一样,他们将邪恶误认为美好,他们早已成为剧团的一部分……理应被肃清。”

暮落看见,有一瞬间,他露出了一丝令自己毛骨悚然、浑身发冷的可怖气场,熟悉得就像自己过去的无数个噩梦。

“聊什么呢?”一道熟悉的嗓音说。语调放松,声音不大,语速也慢,带着一丝懒散的倦怠,听起来很温和。博士站在桌子旁边,手里端着饮料托盘,“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他好像没感觉到傀影的气场似的,自顾自坐在他旁边。暮落搁在膝盖上的手指一跳,他强行让它缓缓伸直,后背上慢慢渗出冷汗来。

“又在叙旧呢?你俩都不爱说话,能多聊聊天也好。”博士把两杯茶分别递给两个人,“我问了厨师,他们说这是你们各自最常点的饮料,希望没错。”

暮落终于笑了出来,“……博士很体贴呢。”

博士的左手按在傀影后背上,像抚摸猫的皮毛一样顺着脊椎摩挲:“因为我希望你们,乃至所有人,都能在这里愉快地过上自己选择的生活。”

掌心下的背肌很结实,骨骼坚硬,不难想象其中蕴含着多么惊人的力量——事实上也不需要想象。傀影的体温其实不低,甚至背上透出数层衣料的温度都比他的掌心要热,身形虽不魁梧但也修长矫健,然而他坐在那里,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是一片没有体积的、阴冷而模糊的暗影。

隐藏与伪装似乎已经是他刻入骨髓的本能。

对面的暮落虽然笑了,但神态细节中依然可以窥见一些细小的紧绷——那是什么演技都无法掩盖的真实的恐惧。

博士有意让暮落对这种恐惧脱敏,但看起来直接暴露疗法也不行。他看了看两个人的餐盘,知道他们现在都没什么胃口,索性做了个主:“暮落,医疗部体检顺序临时调整,今天下午有你,别空腹去;傀影,原助理下午有事,过来换半天班。你可以拿上你的茶。”

3

博士在全舰人员心目中的形象可能多少有些不同。他本人态度温和,鲜少发脾气,有时还会干点跳脱的事,偶尔处理舰内纠纷也是以理服人为主,但指挥风格又果断得有些激进,仿佛不介意以最酷烈的方式对待敌人。因此,文职人员往往觉得他是个好脾气的领导,外勤干员则谨慎地保持尊敬。

而从搜寻失踪干员竟然在神秘力量的影响下演变成了激烈战斗,失踪干员本人也变成了疯狂的强敌,到那位还身着戏服的男主角回到罗德岛本舰为止,对事情有所耳闻的干员猜测出了几百种博士可能的处理方式。然后,他们发现博士选择了最普通的一种:对该干员进行社会化训练,同时扣工资。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事实上,在傀影擅自离舰之前,他们的关系就有些暧昧。毕竟一般人不会穿着睡袍见客,但博士大晚上给傀影开门的时候确实没罩外套;维多利亚的绅士礼节通常不包括亲吻同性的手,但傀影也这么做了。

很难说这种暧昧到底给他们现在的相处带来了什么,至少现在傀影感到有点困惑。在人前,博士像往常一样用熟稔的态度对他,但私下里的亲昵却没有了。这看起来像是打算维持罗德岛与自己的合作态度与信任关系,但博士个人的想法却变得模糊不清。

只是在观察自己“补偿”的诚意吗?

还是说,他生气了?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向自己表达不满,抑或从此将私人关系彻底断绝?

傀影年少时学习的只有艺术与杀人术,虽然剧团里有许多漂亮的少男少女正是激素旺盛的年纪,但剧团中的精神污染无处不在,他们的热情并没有多少投向他。后来他离开剧团,作为刺客谋生并四处调查,途中偶尔有一些浪漫邂逅,那些‌‌‎‎‍男‍‌女‎‍‌‎‌倾心于他的皮囊与风度,心思都不怎么难猜——跟一个组织的领导人比,更是直白易懂。

博士的性格看起来很简单:温和的好人,有一些狡黠,有一些跳脱,偶尔会示弱甚至撒娇耍赖,带着一点讨人喜欢的孩子气,像个普通的年轻人。但这太简单了,没人能凭这些坐上一个武装组织的第三把交椅,也不会有这样的人能成为一个冷静果决甚至残忍冷漠的战术指挥家。然而,在傀影看来,博士身上那些微妙的违和感其实也不是一个指挥家的气质,而是更模糊、更微妙的东西。

傀影第一次遇见有敌人逃窜时没有动,博士没看他一眼,而是转向了身侧一位面容阴骛的高大萨卡兹。那名叫炎客的男人冷笑一声,似乎不甚满意,但还是提着长刀去了。在他身影消失的同时,傀影听见敌人隐约的悲鸣,而博士的神情没有一丝动摇,只是略微垂下眼帘,眉眼间依稀流露出几分“如我所料”的惬意。回程的车上,傀影的衣物与一双短刀上都沾满了敌人的血污,面容掩在兜帽下,一个人静静地正坐。没人跟他搭话,直到博士拖着步子走过来,靠在他的肩膀上打盹,丝毫不介意刺鼻的血腥味,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博士的态度似乎始终如此平淡,却也毫不畏惧自己斟酌着透露出的可怖过往,没有任何远离自己的意思,任凭社交距离一寸寸消泯殆尽,态度认真而执着。而当傀影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对其交付了信赖,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他不觉靠近博士、藏匿在他身边,甚至隐约期盼着向他和盘托出自己所知的那一天。某天值班时博士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他在博士的身侧久久驻足,因着自己几乎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大胆地伸出手,摩挲着博士面罩下的面颊与细软的发丝,感到胸口有喜悦的情绪在膨胀。这种喜悦来得如此汹涌,乃至当他清醒过来时,他的指尖已经划过下颌,钻进衣领,意味不明地揉按着博士颈部搏动的血管。平日被仔细保护的皮肉滑嫩而略带汗意,颈窝柔软潮热,仿佛某种色泽暧昧的暗示。

维多利亚式花果茶的香气留在唇舌间,尽管在那个血色漫流的夜晚后许多东西的意味都改变了模样,傀影也还偏爱着这种口味。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博士的背影,意识到这是从他返回罗德岛后,自己第一次担任值班助理。

“还是会想到那些过去?”博士忽然问。

“……什么?”

“剧团。”

“不……刚刚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之前在外勤任务中发生的一些事。”

“这样啊。”

平常他往往会再追问一两句,傀影想。但博士不再开口。

4

罗德岛上有很多需要费心的人。因为阿米娅坚持让它成为一个理想国,所以我们秉持着人道主义,接纳了许多普通医药公司不会接纳的人。除经济状况不佳的人之外,有一些记忆缺失,一些来历完全不能细究,还有一些人,他们的过往像谎言一样充满不可思议的细节——傀影就是其中一个。

他坦言自己的刺客身份时,我其实有些意外。因为在从他的刀锋和指缝间嗅到残留的血腥味之前,我先被他身上庞大而沉重的阴冷夺去了注意力。他的衣饰价值不菲,长相俊美,举止呈现出一种良好教养带来的优雅,但苍白的面具和喉咙处明显的源石又宛如两团凝滞成固态的恐怖。

他说这里有他要找的人,却给了我们一个陌生的名字。

我后来了解到他曾经是一名歌剧演员。但现在的他寡言少语,并不试图用唇舌获取什么,不会主动挑起话题,甚至不爱搭茬,言辞实在不委婉——或许,我是说或许,会对女士稍微温和一点——因此非常难聊。他从不表现自己的演技,也因为感染而从不开嗓,除了那位名叫克莉丝汀的女士,他不与任何人靠近,仿佛他正只身一人行走在黑暗里。那片黑暗到底是什么?

而且我记得音乐剧才要求演员有舞蹈能力,歌剧演员一般更强调唱。为什么歌剧演员会成为刺客?

这只漂亮的大猫总是很擅长藏匿,但不屑于谎言,他只是直白地告诉我:“这不是你该承受的。”

——然后再一次闭口不言。

我花了很长时间撬开他的嘴。我增加了他的助理排班,从很多话题里旁敲侧击,这寡言的人才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些他的事情。有一天我因疲倦在办公桌上睡去,醒来时看到他正安静地注视我,距离很近,既像仔细观察,又似密切保护。

“即便现在并非夜晚,黑暗也不曾离开你身边,”他的嗓音低而柔和,他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小心你那些不合时宜的睡意,博士。”

我的手臂在我趴下时压迫了眼睛,这让我的视野一片模糊,只能看清一双灿金色的猫眼。思维迟钝,喉咙干涩发疼,我不想开口,抬起酸麻的指尖想碰一碰他的面具。

不出所料,他躲开了,我眨眨眼,转而思索他的话:“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

傀影不说话,我继续说:“毕竟每个人都有逡巡不去的过往,是不是?”

他好似有所触动,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欲言又止。这就够了,我慢慢支起上身,“可以递给我杯子吗?谢谢。”

我仍记得我第二次晋升他的那天。这种事一向是我亲自向干员宣布,我跟着克莉丝汀小姐的步伐走了很久,推开罗德岛某个库房(据安保系统的报告,应该很久没人进入过)的门,看到一台陈旧的三角钢琴。防尘布落在一旁,傀影坐在琴凳上,安静地回首望向我。

我走得太久,脚底与小腿酸痛不堪。屋里仅有琴凳一个坐具,我在空置的一半坐下,隔着近在咫尺的灰白面具的空洞,我望见一双熠熠闪光的金色虹膜。

不是影子,是本人。

“我找你找得好苦,”我笑笑,缺乏锻炼的身体让我气息不稳,“打扰了。我是来宣布你的晋升决定的。”

我没听到推拒的话语,傀影只是问:“你真的决定了吗,博士?”

我揭起了面具的一角,对他微笑:“是的。”

此前除了入职拍摄照片,傀影从未摘下他的面具,也从不让我触碰,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图十分明确。

面具从他的脸上脱落,我端详他的面孔,必须承认这是一张富有魅力的俊秀面容。傀影收下我给他的晋升勋章,蓦然开口:“你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了。我将要为你展示的东西,可能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美妙。”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抱着美妙的想象?”

“……过来,”他沉默了更久,将我拉得更近,“来这里。”

我腿上酸麻,踉跄着跌进他的臂弯,随即被裹挟进一片全然的黑暗。耳边响起轻柔的低语,我才辨认出一两个字句,脑髓就仿佛被猛烈摇晃了似的。

“……这黑夜的幕布……就由我来为你揭开。”

事后我苏醒在他的宿舍里,脑海里多出许多事情,却浑不记得我如何来到这里。过去的一个小时里,我所窥得的大概是他精神世界的一角,然而仅仅这些就足以叫人毛骨悚然——那是一个荒谬又诡异的世界,所有的细节都被从现实的基础上微妙地扭曲,宛如某个恐怖画家所绘的抽象画。

但里面又有一些东西是写实的,观众席下满溢的鲜血,后台散乱的尸体。我终于明白他的指缝与刀尖血味淡的另一个原因,那些猩红的液体原来溅在他的喉间。

理智支撑着我冷静地回想这些,情感则叫嚣着让我停止,不要这么折磨自己的感官。

我从平躺变成侧躺,与床的主人面对面:“你总做噩梦?”

傀影的脸在我面前放大,他轻轻地用嘴唇碰了碰我的——我猜这可能是默认的意思。毕竟床铺总会给人以亲近的错觉,这个动作的意义可能就像猫蹭鼻子?但说实话,如果不是我的衣服非常完整,我会以为这是事后吻。

那天的交流到此为止,或许他选择的那种叙述方式对他的精神也造成了极大的消耗。但我已经知道了我需要的,后来他只身回到故地然后失踪,我也不太意外。

凯尔希喊我去会议室,我听了先遣队的侦查报告,叹了口气:“猩红剧团啊。”

凯尔希锐利的眼神立刻扫过来:“你从干员傀影那里听到过什么?”

每个人都有逡巡不去的过往——我想起我那天想到的话,看着凯尔希冷静却隐含着一丝攻击性的面孔,恍然意识到这句话说的也是我自己。

“很多。”我正色道,“但先说好,我们得把他带回来。”

——————————

没有做,但如果脑交也算的话,那这个就是事后吻ww

5

又过了几天,傀影发现自己被安排了很多外勤任务——没什么难度,只是耗时稍长,需要和队友配合,于是他更见不到博士了。夜里他回到罗德岛,径直去敲博士的门。里面动静一停,过了一会儿,博士来开门:“这么晚回来辛苦你了,有什么事找我吗?”

他穿着浴袍,发梢还在滴水,神情和语气都有点飘忽,可能是因为疲惫。

傀影递来一叠纸:“这是薄绿的论文初稿。”

“啊,我确实说过让她写完给我看看,”博士接过来,扫了一眼摘要和目录,“谢谢你送来。”

他好像只是出于礼貌没有关门,抬头看着傀影,等他说句什么结束这场对话。但傀影又从斗篷里掏出什么东西,摊开掌心伸到博士面前。

那是一小包饼干。

“任务当地正在举办节日庆典,这种饼干到处都有售卖,似乎是节日特色美食。”他说,“我记得博士你喜欢吃零食,所以带了一些来。”

饼干当然不是刚出炉的,但还是散发着巧克力和黄油的淡淡香味。或许是被体温暖热的。

“……谢谢。”博士神情怔忪地接过,笑意缓慢地爬上眼角,“芙蓉把我的零食全没收了,现在我的冰箱里全是她配的健康餐。我已经为吃它们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还好你来了。”

他维持着那个微笑,望着面前高大的菲林男子。对方似乎也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动声色。博士很清楚他在观察自己的反应,所以本能地露出了惯常的笑容:柔和的、没有攻击性的、孩子气的。但走廊里流动的空气带来香甜的气味,点心和食物的味道沾染了对方价值不菲的衣服,或许费了些功夫才从人山人海中带回这小小的礼物,这让他稍微动容,笑容里掺了真心的成分。

毕竟拿了东西,博士没法再堵门口把人搪塞走,终于后退半步:“进来坐坐吗?我给你倒杯水喝。”

他们坐在沙发上勉强尬聊十五分钟,原因是傀影依旧不太健谈,而博士疲倦得肉眼可见,还边说边吃。终于能找的话题都找完了,任务概况、当地人民精神生活水平和食堂的供餐都聊过,杯子里的茶也见底,傀影坐着没动,终于问出了那个他想了很久的问题:“博士,你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我哪有躲你,不是好好跟你说话了吗。”博士答得很快。对方根本不是来聊天的,眼里的观察和探究一直提醒着他,导致他除了吃东西外只能胡乱搪塞。但点心好吃,他虽然耐心快要耗尽,也发不出脾气。

“最近这半个月,你和我说的字词数约莫和我刚来这里的那段时间差不多。”

“……”博士无法反驳,叹气,“我没有那个意思。”

傀影默默看着他。显然博士很累了,不然一定会找出许多理由狡辩。他换了个更具体的说法:“你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伤害了其他干员,为罗德岛带来了麻烦?我已允诺过,我会用行动补偿这些,如果博士对我依然大有不满,尽可直接告诉我。”

“生气?不,没有。”博士停止进食,慢但坚决地摇头,“我预想过这种情况,我不会因为这个跟你生气。”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实在没有考虑这个的精力,“给我点时间。”

“……”

“三天,”博士看着他,目光里有请求的意思,“现在,去休息吧。”

饼干还剩最后一块,博士意识到傀影似乎一块都没动。他拿了最后一块,递到菲林唇边,半开玩笑,哄小孩似的:“那,吃完这个就睡觉,好不好?”

博士似乎没意识到这话宛如调情,傀影心想。他看到那只手沾着饼干的碎屑和油渍,肤色近乎透明,底下透出粉红的血色,指尖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小块脆弱的饼干,煞有介事地凑到自己面前。他张开嘴叼走,犬牙无意蹭过博士的手指,后者轻轻地一激灵,下腹无意识地缩紧。

“……去休息吧。”博士只得重复一遍。短短几分钟,他意识到自己总是在词穷,于是把注意力从食物的空包装纸移到傀影脸上。

傀影进食时的动作总是优雅而迅速,那块饼干已经消失在两片形状优美的嘴唇里。他短暂地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住了精光闪烁的瞳孔,面孔像一尊美丽的石膏头像。而当他抬起目光,任何人都会意识到他并非无害的美丽之物,他只是惯会不动声色地收起自己的獠牙。

“味道确实不错,”傀影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我曾经担心太长时间的耽搁会影响它的味道,幸好它现在尚且美味。”

博士失笑:“谢谢你,费心了。”

傀影的神情也微微柔和了些:“我的荣幸。”

不过,约定的期限总是容易出现意外。在第三天,一场紧急作战发生了。战斗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而在一脚踏进罗德岛的门槛时,博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被送去抢救。

等傀影结束了他无关紧要的任务回到本舰,医疗部已经紧闭了抢救室的门。凯尔希和她的“宠物”都在里面,门外则挤了一大群干员。傀影既不能潜入,又不想和一大群人站在一起,只好又找到就近的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远远听着抢救室传来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轻盈的足音:“……克莉丝汀小姐?”

黑色的淑女拐过走廊,嘴里叼着什么,她把那东西丢在傀影面前,然后催促地叫了一声。

克莉丝汀带来的是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傀影将其展开,发现这张纸不带罗德岛标识,是一张私人便签。上面的字迹很熟悉,令他轻易联想起博士的纸篓,里面有时会有一些废纸团。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只是,我遇到了一些困惑,因为它们与你有关,我才冒昧询问你的意见,希望不会冒犯你。

“关于你的现状,以及你已经采取和今后将会采取的行动,我们聊过很多。我早知道你不能忍受蒙着眼睛度过余生,你不可能无视那些纠缠不去的往日,你已经下定决心探寻真相。你选择了一条与未知的恐怖相伴的道路,你在古老的秘辛中越走越深,你无意享受生活,生死被你置之度外,就好像你也总不肯好好接受治疗。这些我明明都知道,但当我看到你站在舞台上,站在戴着面具的女士们中间,还有你背后那个东西……它是存在的,对吧?然后,我意识到,它可能夺走你的一切,让你消失在我鞭长莫及的地方,那一刻,我竟然感到莫大的愤怒。

“我可以说,我的愤怒是出于对这片大地上一切不公命运的反抗,是出于对任何试图左右他人命运者的憎恶,是出于对所有罗德岛干员的责任,但不能否认的是……有一瞬间,我不记得自己是罗德岛的博士,我只看得见你。那个时候,我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你的命运注定指引你走向地狱,还不如由我把你藏在什么地方,谁都不能触碰你,谁都不能夺走你,直到你的喉咙被结晶塞满,我亲手送你进处理舱。然后我可以告诉自己,虚无即是永恒,你再也不会消失了——可笑的是,这样的自我欺骗竟然也使我感到满足。

“多么无耻而荒谬的念头啊。我本该履行我的责任,让所有的干员自由地寻求自己的前路,我记得尊重才是爱护,我始终这么认为。但那时我破了例。你戴了面具,我亲手摘下的那个,你还弄坏了我们的颈环。我理智上知道那不是你背叛的宣言,可情感上……我得向你道歉,傀影,我冒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我打破了我的原则,并试图以蒙眼般的愚行满足自己……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有一些字句就寄宿在我的舌根,可我抓不住它们。我猜想……”

这一段被划掉了,但所有字迹都能辨认,博士并没写出他的猜测。

“你会知道吗?请告诉我。”

所有的字迹到此为止。从纸上惨不忍睹的折痕看,博士最后决定不把这段啰里啰嗦的话给自己看。

傀影捏着这张薄薄的纸——这份珍贵的剖白,坦诚得叫他无措。博士向自己询问答案,可那分明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一个无数剧作中都曾描述过,无数人沉溺其中的东西,而博士竟然不理解?不,不是,他分明看得清其他人身上一切微妙的情感。

他只是不明白他自己。

6

我以为人是以自己的过去立足的,但我的过去仿佛不属于我。

我旁观着所有人——有时候我参与其中,被那些欢笑感染上笑容,在看到生命逝去时也体会到悲哀,但当一切归于沉静,我便时常觉得我踩在虚空中。我的过去,除了一些隐约的既视感、指挥战斗的本能和一些偶然冒出的念头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因此我甚至还不完全理解我自己。我听说过去的我被一些人唤作“巴别塔的恶灵”,是一位视世事为棋局的棋手,我以为那会推远我和干员之间的距离,所以除了指挥时,我从不敢放任我的本能。我要尊重所有干员的意愿,我应当成为和善的师长、可靠的领导者,我的独断和残忍只能面向敌人——这是我所规定的我自己。

大概这种定义还是太过简单粗暴,我按设想好的方式做出反应,因此对一切都没有实感。这具身体拥有正常的五感与生理反应,但情感总是慢半拍。阿米娅有时候扑进我怀里,心跳很响,她是个很好的孩子,我对她应当抱有温柔和爱护,我该摸摸她的头,给她一个微笑;可若以常理判断,人面对自己所爱的亲人时只需遵循本能。而我没有那种奢侈的本能。

但当我带着干员们进入那座古堡寻找傀影的身影,那位身材佝偻的怪人向我慨叹年少的卢西恩竟然屠杀导师们的时候,我扶在桌沿的手微微发起抖来。他好似以为我震惊难言,或是怀疑与恐惧,身旁的医疗干员也轻拍我的肩膀,但我其实不需要这样的好意。我的血液正在无声地沸腾。

我终于知晓傀影语焉不详的“罪”是什么。这是一场决然的反抗。我可能不该为杀戮叫好,但我得承认,那一刻我的眼前仿佛流溢开一片绮丽的血色,胸口滚烫得快要炸开,眼眶酸涩,耳畔轰鸣不止。

这种情绪是否该称之为感动?我不知道。这种情绪不曾在我的身上出现过,我感到陌生。

至于面对过去的方法,干员们向我展示了很多。大部分人将过去视为自己重要的一部分,并将它们与当下和未来紧紧相连;少数人如德克萨斯,虽然逃离了自己的过去,但也清楚过去必定会追赶到自己;暮落同样逃离了自己的过去,拼命否认它,寄希望于永不再见,而我……我的过去始终纠缠左右。

然而,凯尔希对许多故事缄口不言,阿米娅全心的信赖令我难以启齿,精英干员们的目光复杂,W和炎客的杀意在他们的言语间清晰可辨,他们在我的无数个梦里安静伫立,每个人的神态我都铭记于心。我想要追寻那些暧昧不清的真相,无从查起的秘辛,但我无论站立、行走,或是拼尽全力奔跑,他们依然站在原地,而我没有任何记忆变得清晰。当我茫然四顾时,发现在追寻与探求的前路上还有一个身影——一个我曾经深深注目的身影。

他是一个坚定的疯狂之人。他噩梦缠身。他病入膏肓。他不曾后退。

卢西恩,猩红剧团的血钻,那位神秘剧团长最得意的杰作,我的干员傀影。

我醒来时又看到医疗部的天花板。一个月里两次被送来专家会诊,想必我又创下了医疗部的新记录。但是程序好像已经结束,嘉维尔靠在床尾无聊地玩她的法杖,见我醒了凑过来:“哟博士醒啦,醒了就好,今天回去休息吧,凯尔希医生好不容易答应给你放假呢。”

“……谢谢。”我费劲爬起来,尝试活动了一下手脚,“那我直接回去了。”

午饭时间,走廊上没人,但我总觉得眼皮狂跳。房间门口也没人,我硬撑着洗漱,上床倒头睡了一觉,等我终于懒散地睁开眼睛,那预感猝不及防地成了真。

一个漆黑的修长轮廓坐在床头,手里还拿着一团满是褶皱的纸。

———————————

不是说恶灵不好,只是我觉得恶灵无法和小卢搞纯爱,还是迟钝人好点

7

“……”博士用刚刚苏醒的头脑思考着当下的情况,越发感到词穷。三天到了,显然傀影已经看过那些胡言乱语的内容,并且对此颇有感触。博士伸手去摸那张纸,对方没躲开,于是他捏着边缘,试图往回抽走它——他希望傀影能藉此意识到自己并不打算讨论纸上的内容。但事与愿违,傀影反而捏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身体拉向自己,直到他躺在对方的大腿上,与那双近在咫尺的灿金色的眼睛对望。

“‘有一些字句就寄宿在我的舌根’,”他说,“你现在抓住它们了吗,博士?”

博士停下动作,摇摇头。他看见自己的面孔倒映在那片金色里,神情懵懂。

“独占欲和无用的自欺欺人,”形状优美的薄唇一开一合,傀影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却也更起伏不定,“你是这样理解你的感情的——但它确实有一个更简单的称呼。”

博士慢慢地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他虽然不理解自己,但看得清对方的动容。一些模糊的悸动从肌肤相触的地方扩散开来,逐渐唤醒了每一寸皮肤的触觉,血液开始加速。菲林的体温偏高,他本该觉得热,但现在没有。他的体温也发生了一些异常,但不是病痛,而是一种愉悦的醺然,与单纯的生理反应好像不尽相同。

“那是……”

声音淹没在唇齿间,傀影没有使用语言来说明——他能够背出大段优美的台词,毕竟对于爱情,艺术家们已经津津乐道到滥觞的地步,但经历了古堡中的一切,他如今不愿再用这些面对博士。博士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长臂箍在怀里,有些紧,不过并不到使人窒闷的程度。然而那个吻来得格外激烈,博士感到自己的呼吸仿佛被夺去,口腔难以合拢,傀影的唇舌仿佛某种更为‌‍‎‌‍情‎‌‎‌色‎‍‍‌‎之物的预演,深深侵入到舌根处,反复纠缠舔吻。他的手腕被放开了,肩背却被死死搂着,抬起小臂摸索也只能寻到对方的脖子和肩膀攀附上去。这动作好像让傀影更加得了鼓舞,两人濡湿的唇舌间那叫人耳热心跳的水声越发明显,甚至在接吻的空隙泄露出了一两声零碎的呻吟。等这个吻终于结束,博士呼吸不稳地盯着傀影发红的眼眶,感到自己躺着的地方除了结实的腿肌以外还多了点什么硬东西,“……现在吗?”

傀影同样盯着他泛起水汽的眼睛,“你怎么想,博士?”

——咔哒。

博士用自己空着的一只手解开他的皮带扣,默不作声地舔了舔嘴唇。

罗德岛实在是一个让人生活充实的地方,何况未成年人相当多,两人都许久不曾与人肌肤相亲过,情动的反应来得格外快,连宽衣解带都成了一种折磨。偏偏他俩一个裹得格外严实,一个衣饰繁复层叠,只好一边互相抚慰一边加快脱衣服的速度,在喘息的空隙里黏黏糊糊地接吻。

情潮汹涌,博士一边被爱抚得心生急躁,一边被手里沉甸甸的重量搞得畏葸不前。幸好设计师在发明西裤时没设计太复杂的结构,他得以轻松地拨开那层挺括的布料,拉下‍‍‌‎‌内‎‍裤‍‌,贴着肉抚摸对方已然充血的器官。那玩意大得他一只手快要握不住,只能勉强将‌‍‌龟‌‍‌‍头‎‍裹在掌心里来回摩挲,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傀影的衣物上总有几根带子垂在胯下挡着,这个尺寸确实得遮掩一下,不然恐怕会吸引过多不恰当的目光。

这个想法让他有一丝不快,不过很快就抛到了脑后。掌心里的东西越发胀硬,流出的液体浸湿了他的手掌乃至袖口,晶亮的细丝挂在之间,连指缝都滑腻一片。博士一边艰难地照顾着,一边试图找到对方正装的纽扣,好不容易剥出大半个胸膛,便被傀影锁骨与喉结之间漆黑的晶石晃了眼睛。短暂的怔愣之下,菲林又凑过脸来,含了他的唇瓣吮吻,于是他又失去了思考的余裕。傀影的手指显然灵活得多,他无师自通地找到了防护服中缝上隐蔽的拉链,打开了那件过长而显得十分累赘的衣服,然后卷起了博士里头打底的T恤,发烫的掌心贴上肌肤,利落地褪去他下身所有的遮蔽。于是那私处的器官也彻底落到傀影手里,被那惯会执刀或敲击琴键的手指以同样的灵活和力度反复揉捏。唇分了,博士转而把脸埋在他肩上,试图压低自己的喘息,但那手指的动作极富技巧,很快叫他放弃了无用的挣扎,转而搂着那意外宽厚的肩膀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呻吟。他不感到羞耻,只觉得不满足。

渴求着更多的不止博士一个人。傀影感到怀里的身体已经渐渐泛起热意,博士挺着腰把性器往他手里乱拱一气,意乱情迷的呻吟和吐息有意无意地环绕在他耳畔,一只手软绵绵地贴着他的胸膛,另一只裹着他欲望的手却早已忘记动作。些微不快涌上心头,傀影握着博士的腰将他拉向自己,下腹相贴,性器从他腿间穿过,紧贴着会阴,前端则埋入股沟,刚好戳顶在‎‌‍‎‍穴‌‍口‌‎‌‍‎周围。异乎寻常的触感让博士抬起头,困惑地望向傀影的脸,可刚张开嘴唇,性器便被惩罚般猛烈地刺激,骤然迸发的快感使他惶然欲逃,却被强行掐住下巴无法移动。博士瞪大眼睛,在那双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下不知所措地迎来了今天的第一次‌‌‍‍‎高‍‎潮‌‎‎‍,积攒许久的‎‍‎精‎‌‍液‎‎‍‌从铃口喷出,滴落在……滴落在傀影的小腹上,然后沿着肌肉的沟壑缓缓流下。

有那么几秒钟,没有人说话——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傻子都能读懂山雨欲来的气氛。

博士眼前一花,那修长矫健的菲林已经轻松地将他按倒在床上,腿根传来微凉的触感,有一些粘稠的液体被涂抹在股间。然后傀影将手指塞进了他的‎‌‍‎‍穴‌‍口‌‎‌‍‎,动作不算慢地开拓入侵。痛感很清晰,但尚且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博士咬着牙根没出声,只是呼吸略略急促了些。傀影的手指削瘦有力,骨节分明,分开紧贴的内壁时明明没有任何生理性的快感,但当它们越进越深,仿佛搅动着五脏六腑,便有一种诡异的快乐在头脑中缓慢地浸染开来——疼痛不是快乐,但相互占有的仪式竟然如此甘美。仅仅手指就是如此,那么……?

跳动着的秘处皮肉紧窄潮热,即便手指也包裹得毫无空隙。傀影抽动手指,笃定自己听到了水声,然而那‎‌‍‎‍穴‌‍口‌‎‌‍‎仿佛十分矜持地不肯打开,即便它已经在情潮中湿热得快要淌出水来。他插入了第二根手指,顺便观察博士的神情。后者的面色隐隐苍白,嘴唇也抿住,显然感到疼痛。但他注视自己的目光炙热非常,强烈的渴求使他咽下所有痛呼,甘愿承受甚至企盼着这场情事。

下体已然硬得发疼,傀影维持着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插入了第三根手指。‎‌‍‎‍穴‌‍口‌‎‌‍‎从一开始的浅灰粉色变成了肿胀的水红,被他的手指撑开来,隐约可见嫣红的穴肉。他感到自己被碰了碰,低头看去,博士屈起膝盖,轻轻地顶他的肩,哑声询问:“你还不进来?”

那双猫瞳早已收成细细的竖线,博士看得清楚,傀影浑身的肌肉俱都紧绷着,下颌咬得死紧,裸露的洁白胸口上清清楚楚挂着汗珠,胯下更是惹眼:他的黑色外套还挂在身上,那巨物却是肉粉色,直直竖在腹部,青筋甚至显得狰狞,昭示了他紧拧眉头的原因——可能只是一部分,因为他同时还盯着博士腿间,那个被他的手指插弄得柔软湿润的小小‍‎‌‎‍肉‌‎‌穴‍‌。

博士话音未落便生生止住了——傀影抓着他的腰发狠似的顶了进去,他的性器对于紧窄的穴洞而言依然太大了,他听见怀里的博士终于泄出一声痛呼,修剪整齐的指甲在他的肩膀上痉挛着留下抓痕。他停止动作,俯下身去捕捉博士的嘴唇,鼻尖蹭到他脸上的冷汗,然后抓在肩上的手指放松了,博士伸长手臂搂住他的肩背,然后张开嘴唇,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他的唇珠。

“你可以继续。”他说,嗓音里还有疼痛遗留的颤抖,“我可能需要适应……没事的。”

傀影摸到他的身前,那处现在是软软的肉块。他一面爱抚这可怜的部位,一边缓慢地摆起腰来。穴肉看似温驯地包裹他,却在他前进时暗暗阻挠,又在他抽出时百般挽留,潺潺的汁水在茎身表面留下显眼的水渍,又在动作中挤出‎‌‍‎‍穴‌‍口‌‎‌‍‎,沾满了他私处的毛发。‎‌‍‎‍穴‌‍口‌‎‌‍‎周围的皮肤被摩擦顶撞得发红,博士轻轻皱着眉头,被穴洞中连绵不绝的刺痛和身前直接的快感刺激得神智混沌,半晌腾出一只手,犹豫着覆上自己的性器——以及傀影的手。他缓而轻地揉捏自己的前端,稍稍眯着眼睛,难堪地感到对方转而抚弄自己的囊袋和茎身,而体内顶弄着的硬物则在自己出于快感的一次次绞紧中愈加勃发。

“——呜……”

傀影动作一停,一改此前缓慢的动作,改为朝着某个位置反复冲撞。怀里的博士似乎惊声叫了什么,但他听不清楚——穴肉抽搐着绞紧他的东西,又被他发狠似的操开,博士无措地想要抓他的手腕,虚软的指尖却只是滑落。他的进攻卓有成效,湿沥柔软的穴洞被他一寸寸填满,又以柔韧的皮肉牢牢禁锢他,那牢笼同样愉悦地搏动着,一波波甜蜜的快乐从下体流转到四肢百骸,而后一双颤抖的嘴唇贴上他的,他眼前炸开一片白光,尽数泻在那‍‌肉‌‍‌洞‍‎‌‌的深处。

他喘息着回过神。博士比他先一步清醒,湿润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额发垂在脸颊边,英挺的眉毛被汗水打湿成绺,嘴唇红肿,眼底沉淀着‌‌情‌‍欲‍‌‎‍‌的光泽。博士用手指轻轻撩起他落下的头发,仔细端详他的面孔,旋即微笑起来。

“我好像知道你的意思了。”他说。

“那个‘答案’?”

博士点头,放开那缕头发。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在想,你是否还有些别的东西能够告诉我。”

菲林会意地微笑了:“也就是说,我可以要更多吗,博士?”

夜幕其实才降临不久,床单却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数不清第几个回合,菲林怀抱着他的猎物,媾和的姿势宛如某种兽类,从身后一次次贯穿。那发红的肉刃色泽晶亮,已然被穴洞中的汁液洗得彻底。而他怀里的人臀部高高翘起,却因为力竭塌着腰,‎‌‍‎‍穴‌‍口‌‎‌‍‎肿胀不堪,被捅得显出一种烂熟般的殷红。他腿间垂着囊袋和疲软的‍‌肉‎‎‍茎‌‎,显然被这场漫长的情事——一场甜蜜的酷刑折磨得不轻,然而‍‎后‍‌‍‎穴‎‍‌里属于另一位雄性的‌‎‍‎阴‌‍‍‎‌茎‌‎还在不知疲倦地抽送,翻出许多发白的泡沫和粘液来——他的身体里夹着那菲林的许多‎‍‎精‎‌‍液‎‎‍‌,甚至已经多得盛不下,沿着打颤的大腿往下流,形成一片‌‍‎‌‍情‎‌‎‌色‎‍‍‌‎的白色斑痕。

博士艰难地伸手勾了勾傀影撑在自己脸侧的胳膊,“翻个身……”

实在没力气了。

‍‎后‍‌‍‎穴‎‍‌里的东西短暂抽离,他被扳着肩膀变成仰躺的姿势,臀部抬高,傀影又捅了进来。大约是因为他实在‎‍射‌‎‌‍了‎‌‌‍‍太多在自己里头,那插入的动作甚至让‎‌‍‎‍穴‌‍口‌‎‌‍‎发出了轻微的水声。博士用酸软的腿环住傀影的腰,手指轻轻抚摸过他的肩膀——极富力量感的肌肉,如同石膏般雪白优美。博士环抱这具漂亮的躯体,甚至仔细地抚摸着他插入自己时身体的起伏动作,即便身前已经在多次‌‌‍‍‎高‍‎潮‌‎‎‍后射不出任何东西,而‍‎后‍‌‍‎穴‎‍‌酸麻得不再能感知到快意,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依然缓缓地包裹了他。

他听到菲林悦耳的低音又一次变得急促,所以他配合地缩紧身下,一面静静感受着更多的液体浇在穴洞深处,一面轻轻用手指梳理他汗湿的头发。他的手被抓住了,傀影眼里的火苗依然没有熄灭,他再一次将博士按在被褥间,吻与侵犯一同落下,而博士疲惫的眼里缓缓逸散一丝笑意。

今夜还长。

——今后也是。

8

克莉斯汀小姐从房门外漫步而过。

她认为自己从博士的纸篓里找出那张废弃信纸的做法完全正确,傀影的反应也印证了这一点。在探寻真相的路上,他或许需要一个倾听者,一个支持者——一个伙伴,或者别的什么。

她侧耳听了听,博士的房间里暂时没有呼吸声以外的动静。两道很平稳的呼吸声。

优雅的女士安静地离开。她打算继续巡视她的领地。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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