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头子露X地下党员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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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日的中午,王湾终于想到了,该怎么把后天去76号吃饭的事避开。
王湾想起来二哥嘉龙以前逃私塾的各种理由,其中,装病是王嘉龙百玩不厌的法子,就连王耀有时候也被他搞得束手无策,因为王耀总不可能硬押着生病的弟弟去上私塾。
小时候对二哥装病演技的耳濡目染让王湾下定了决心,对!就用装病,而且这病一定要来的又快又猛,也不能让日本的军医查出来。
王湾眼珠一转,聪明的姑娘想到自己小的时候打伤寒预防针结果发了几天的高烧,吓得父母再也不敢给她用西医的药治病……或许,她可以去打一针伤寒预防针来制造一场人为的高烧。
去哪搞伤寒预防针呢?
王湾不想事事麻烦王濠镜,她思衬着,自家二哥是学医的,应该有渠道吧?
由于76号的电话都被监听着,王湾不能贸然打电话到王嘉龙的病理实验室,所以她立刻收拾东西,打算坐黄包车亲自见王嘉龙一面。
半个小时后,王湾站在了病理实验室门口。这个病理实验室是由一个废弃监狱改造而成的,离76号并不远,门口也站了不少日本兵把守。
王湾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向门口的日军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恭敬地用日语说:“我是特高课侦听处的林晓梅,我想见一见王嘉龙长官,因为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电文要向他汇报,不知道您可否放行?”
门口的一个日军仔细盘查了王湾的证件后,带王湾进去了。
王湾注意到他的胸牌上写的名字是“渡边”两个字。
“实验室重地,所有与王嘉龙长官的会面必须有一位或以上的皇军在场,请谅解。”这个名叫渡边的年轻日军在王湾身边咧嘴一笑,看上去不是什么凶恶之徒,“林小姐请在会客室稍等,王嘉龙长官一直在做实验,我替你去请他。”
“有劳了。”王湾微微颔首。
不到几分钟,王湾便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向她这边赶来。
王湾扭头看去,她瞳孔微缩,几乎没认出来眼前这个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的男子是王嘉龙。
“二——”王湾有些动容,差点露出破绽,但她还是立刻改口,低声说:“王长官,别来无恙。”
王湾的目光心疼地落在王嘉龙脸上,多日不见,二哥怎么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王嘉龙喉头滚动了一下,他一听到妹妹来了,立马扔下试管往外跑,他的目光也落在王湾脸上移不开,他已经太久没见到妹妹了。
还好来传话的是渡边。自从一个多月前王耀劫走孤儿院的孤儿,不知为何他杀了门口的两个日军却唯独留下渡边一个活口,混战结束后,王嘉龙顺手把被王耀打晕的渡边送去了医院,后来渡边的队伍被调来看守病理实验室,王嘉龙也才再次见到了渡边。
很明显,有人告诉了渡边是王嘉龙送他去了医院,于是渡边来病理实验室的第一天就给王嘉龙送了两瓶梅子酒当谢礼,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了起来,王嘉龙也很喜欢这个善良乐观又向往和平的日本年轻人。
“渡边君,我想和林小姐单独聊聊,你可以回避一下吗?”王嘉龙扭头问渡边道。
渡边犹豫了一下,咬咬嘴唇点了点头:“好,嘉龙君,你们快些说,我出去等你们。”
渡边为他们关上了会客室的门,王湾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到王嘉龙怀里,哽咽着捧着王嘉龙的脸,问:“二哥,你怎么累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你,都瘦脱相了……”
“我没事,湾湾,我没事。”王嘉龙闭着眼睛苦笑了一声,多日以来王嘉龙第一次感到这样的轻松,他抚摸着妹妹的头安抚道:“湾湾,我已经把血清研制出来了,只是还没有经过临床试验,你这几天还好吗?南造云子有为难过你吗?”
“她好像知道我是冒充的林晓梅了!后天她还要把林晓梅的舅舅接来76号和我一起吃饭,如果我不答应,那可怜的老人就要被送到731部队去了……”王湾看着王嘉龙,心疼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但是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王湾抹了把眼泪,问:“二哥,你能不能搞到伤寒预防针?我想发烧装病把后天躲过去。”
王嘉龙立刻点头:“有,我实验室里还有两支,当初研究血清的时候那两支没用上,你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取。”
不一会儿,王嘉龙回来了,手里还握着两个针管,他犹豫了一下,把针管递给了王湾,说:“湾湾,我觉得一针就可以了,你在头天晚上睡觉前注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第二针,不然会有损身体。”
“好。”王湾把两支针剂塞到手提包里,她抬眼望着王嘉龙,轻声说:“二哥,我先走了。希望我能躲过这一劫。”
王嘉龙为王湾擦去她眼角的泪痕,低声道:“去吧,湾湾。父亲和母亲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的,不是吗?”
二月二十一日下午五点,南造云子放出消息,二十二日她会亲自护送地下党的密码本前往华北战区,在礼查饭店擦拭着手枪的王耀得到消息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是时候了。
王耀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子中是平静和决绝。
今晚十二点,76号日军换班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
两把手枪,每把手枪15发子弹,王耀把假的特别通行证塞进了衣服口袋贴身放着,在腰间又绑了一把蝴蝶刀,然后扯过76号的平面图,用红笔标了三条路线出来。
这三条路都涉及换班日军的视线盲区,以自己的身手,王耀非常有信心能潜入到南造云子的办公室。
要闹得大,要拖延时间,要激怒南造云子,让她以为自己的目标真的是密码本,这样才能把南造云子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
王耀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要把属于自己的黄铜戒指夺回来。
王耀的手上还戴着那枚伊万送给他的紫水晶戒指,他本想把戒指放进信封还给伊万的,但是临走之前,他却舍不得摘了。
王耀舍不得摘下这和伊万最后的联系。
他摩挲着这枚紫水晶戒指,突然想到,带着伊万的东西赴死,或许也不错。
晚上十点,王湾喝了一杯热牛奶以后给自己注射了一针伤寒预防针,因为担心药效不够猛,她狠狠心,咬着牙给自己注射了第二针。
“我已经尽我所能了,母亲,父亲,保佑我吧。”
晚上十二点,天空是浓烈的黑,几近是绝望的颜色,没有月光和星光,似乎是乌云遮盖了天幕。
王耀一身黑衣,几乎和76号大楼的阴影融为一体,他耐心等待着,终于,特务们换班的哨声吹响了,王耀敏捷地避开了探照灯的灯光,撬开了门锁,猫一样溜进了76号的大楼。
王耀早就把76号的地图烂熟于心,大楼里一片漆黑,乌云渐渐散去,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人的感知似乎也在这黑暗中变的灵敏了许多。
王耀把枪端在手中,直奔南造云子的办公室。
他明知道南造云子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因为南造云子已经吃定了地下党,如果这密码本是真的,他们就绝不对放任这卷关系着华北战区几百万人命的密码本被送到战区。
76号一共六层楼,南造云子的办公室就在顶楼,王耀拿出铁丝准备撬锁,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王耀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猛地一下把门推开,门后的细绳机关牵动着窗帘,厚实的窗帘被机关扯向两边后露出了窗外的探照灯。刺眼的灯光一下子照在了王耀身上,让王耀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王耀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军犬的狂吠和皮靴上楼的声音,他勾了勾嘴角,敌人果然收网了。
南造云子坐在她的办公桌后,她缓缓把椅子转过来正对着王耀,手枪直指着王耀的眉心,嘴角带着冷酷的微笑,对着王耀挑了挑眉。
“蝴蝶,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王耀,对吧?”
“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不过我更喜欢你称呼我为蝴蝶,因为你不配念我的名字。”王耀文雅地微微一笑,手中的枪也毫不含糊地对着南造云子。
两人目光相接,宛如刀锋相向。
“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见到我。”南造云子站起身,轻声笑着,“这里是六楼,你不会要学我上次那样跳楼而逃吧?可惜,你没有支援,没有掩护,楼下没有地下党用网接着你。”
王耀骄矜地抬了抬下巴,“我还没找到密码本,我为什么要跑?”
南造云子从抽屉里取出那卷小小的密码本,在王耀眼前炫耀似的晃了晃,说:“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吗?!”
“我今天就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的。南造云子,你比我想的要愚蠢的多,我一直离你这么近,但凡你看看伪政府官员名册,你就会发现,我其实就是伊万•布拉金斯基的秘书。”王耀略带嚣张地瞥了南造云子一眼,语气轻柔又满是嘲讽:“唉,我对你很失望啊。”
身后的日军和特务越来越近了,王耀突然调转枪口冲天花板连开三枪,顿时,76号中警铃大作,南造云子目光一沉,想冲王耀的肩膀开一枪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但王耀比她更快,他掷出腰间的蝴蝶刀狠狠刺进了南造云子握着抢的手,南造云子痛呼一声,白皙的手顿时血流如注,枪也掉落到了地上。
王耀眼疾手快地把南造云子的枪扔出窗外,南造云子还不死心,她就像被激怒的狼,猛地把脖子上的黄铜戒指从绳子上扯下,捻出刀刃向王耀的喉咙攻来。
特务们已经到走廊口了,王耀一边躲闪着南造云子的进攻,一边冲走廊开枪,王耀的枪法非常准,每一颗子弹都能命中敌人,很快,两把枪都打完了,走廊里横七竖八地全是特务的尸体,但是南造云子并不把这些特务的命放在心上。
“不许开枪!他是我的!”南造云子气红了眼尾,一边进攻一边冲着走廊的特务喊道,南造云子本就受了伤,远不如第一次两人缠斗时敏捷,王耀冷笑了一声,瞅准时机捏住了南造云子的手腕,把黄铜戒指从她的手指上扯了下来。
“你拿了我的戒指这么久,该还给我了!”
王耀牵制着南造云子,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南造云子在这个可以称之为她的宿敌的中国人眼中看到了仇恨,但她还是大声嘲笑着,寒声道:“无论如何你都走不出这里!王耀,最后赢的人是我!”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王耀的眸子里满是决绝,他把南造云子的肩膀拧脱臼了,然后抢过人手中的密码本,抽出打火机,眼看着就要把那小小的一卷密码本付之一炬。
突然,枪声响了,王耀一哆嗦,身体一瞬间的麻木后便迎来钻心的疼痛。
他失手扔掉了打火机,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肩膀,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过身去望着开枪的人。
本田菊脸色煞白地站在走廊中,手中对着王耀的枪口冒出细微的硝烟,他的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情让王耀毁了密码本,不然他便对不起天皇,对不起国家。
“你做得很好,本田菊。”王耀的笑容充满了深意,他的身影摇晃了一下,肩膀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特务们一拥而上,把王耀摁在了地上。
王耀的脸贴着冰冷的地板,肩膀血流如注,剧痛无比,但王耀的心情却轻松了不少。
即使在此刻,王耀都没有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反而依旧在冷静又清醒的算计着:
这出戏唱得不错,接下来,就是进76号了。
本田菊并没有冲过去扶起南造云子,而是快步上前先夺下了王耀手中的密码本,然后用手捂住王耀肩膀上的出血处,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你们都是木头吗?赶紧去把军医喊过来!”
本田菊厉声吩咐完,望着脸色苍白失血过多的王耀,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怀中人滚烫的血染红了他的手。
王耀强撑着意识,他清楚本田菊在私情和国家之间的抉择,他也清楚本田菊只是职责所在所以倍受煎熬,王耀轻叹了口气,把手中那枚黄铜戒指塞进本田菊的衣兜,用只有他和本田菊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我的黄铜戒指就交给你保管了,唉,我还挺喜欢这戒指的,只是比起它被南造云子抢走,还不如送给你当个纪念……别犯傻,赶紧去扶南造云子。不要为了我搭上你自己。”
“你住口。”本田菊咬牙切齿地看着王耀,眼尾通红,“你明知道是圈套,还要自投罗网。”
“本田菊,我如今是站在友人的立场在奉劝你……你我各为其主,稍有出格行为就是叛国……你一直都很冷静聪明,别做傻事。”
本田菊紧抿着嘴角,垂下头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再抬起头时,那个眉眼恬淡又冷漠的本田菊又回来了。
南造云子此时也扶着脱臼的胳膊站了起来,她喘着粗气,目光锐利地盯着本田菊,很明显她已经把刚才本田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极少见本田菊有情绪波动,更别说这么慌张的样子了。
军医来给王耀简单的止血处理后,本田菊便让特务们把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王耀抬上了担架,搬下楼送去了医院,南造云子坐在椅子上,军医“啪嗒”一声把她脱臼的肩膀复位,又给她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口。
南造云子痛的闷哼一声,她并没有直接开口咄咄逼人地质疑本田菊,而是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除夕月夜时本田菊和她说过的心上人,不会就是……
“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南造云子被特务搀扶着下楼,她实在忍不住了,便偏过头问目不斜视地走在她身边的本田菊。
“云子想知道什么?”本田菊平静又坦荡地看着南造云子。
南造云子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为什么那么紧张王耀的伤势?”
本田菊轻笑一声,手伸进衣兜摩挲着王耀给他的那枚染血的黄铜戒指,淡淡地说:“我怕他死了,我们就什么都问不出了。”
“本田君,因为你是我的同胞,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这么信任你。但是从现在起,王耀的审讯工作将由我全权负责,等王耀的子弹取出来后,马上把他送到76号。”南造云子冷冷地收回了视线,本田菊再拒绝下去肯定会引起南造云子的怀疑,于是也只好默许了。
南造云子顾不得休息,直接去了王耀所在的医院,一边让医生为她处理伤口,一边坐在手术室门口等王耀的手术做完。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本田菊或许是为了避嫌,已经带着从王耀手里夺下来的密码本回了特高课,这次,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赢。
二月二十二日的元宵节,早上八点,有特务急匆匆地来找南造云子,附在她耳边说:“林小姐来电话说她发了高烧,不能来76号吃饭了。”
“她说什么你也信?派军医过去查,就算她病的要死也要把她给我拖来76号,不然她就别想再见到她舅舅了。”南造云子目露凶光,“把那老头也带过来,等王耀的手术做完我就过去。”
“是。”特务唯唯诺诺地退下了,南造云子揉了揉酸痛的臂膀,不一会儿,医生出来了,对南造云子点了点头:“子弹已经取出来了,犯人还需要留院观察。”
“他大概还要多久才能醒?”
“应该很快,麻药过了他应该就会醒……这个犯人的意志力出奇的强大,送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失血过多昏过去了,手术期间心脏两次停跳但他都挺了过来。”医生也忍不住钦佩地叹息道,“取子弹的过程其实很短,手术时间这么长是因为他失血过多,需要输血抢救。”
“等他醒了,立刻送到76号。”南造云子冷冷地吩咐道,然后披上了风衣,这时,特务又跑过来了,对南造云子耳语道:“军医过去查看了,林小姐已经高烧到了39度,真的还要请她过来吗?”
南造云子瞥了一眼特务,点了支烟道:“我想我刚才已经吩咐得很明确了。”
“……是。”
另一边,六国饭店。
“大哥,76号的线人来消息说……王耀……被抓了。”
“这样啊。”
王濠镜的表情并没有半分变化,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件事一样,他不紧不慢地起身,从抽屉中取出一枚莲花吊坠戴在脖子上。
这枚莲花吊坠,和当初送给王湾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阿荣虽然对自家大哥遇事时的冷静早已见怪不怪,但这次可是王耀被南造云子抓了啊!大哥怎么一点都不慌呢!
“阿荣,备车,我们去76号。”
“大哥,我就知道您不会不管王先生的死活的!”阿荣松了口气,刚玩转身,却听见王濠镜苦涩地轻笑一声:“救什么王耀,我是去救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阿荣惊得瞠目结舌,“您啥时候订婚了?大哥,您是急糊涂了吗?”
“我的未婚妻脖子上戴着的莲花吊坠,和我的这枚一模一样,这两枚吊坠合在一起就是能号令整个上海青帮的虎符,这是我送给她的订婚礼物,阿荣,难道你忘了吗?咱们流水般的礼物送去特高课给我的未婚妻,她还和你道过谢呢。”
“您指的是……王湾姑娘?!”阿荣摸了摸自己的脑壳,这个粗犷的汉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可是……她怎么成大嫂了?那王耀先生怎么办?您不管他了吗?”
“不管。趁南造云子的注意力还在王耀身上,这是带湾湾脱离76号的最佳时机。”王濠镜冷静地推了推自己的四角眼镜,“我和耀的约定是,一旦他被捕,和他有过交集的人若是被牵连,我要优先保护耀的妹妹,同时放弃他。”
“为什么啊大哥?!以咱们六国饭店的势力,明明开个口就能把人要回来啊!”
“我的义父杜月笙先生把上海的堂口交给我,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堂口和兄弟们被日本人抓住把柄然后一口吞并的!”王濠镜红了眼尾,一把将手中的长杆烟斗摔在地上,烟斗摔得四分五裂,王濠镜也背过身去,用手遮住泛红的眼眶,咬着牙说道:
“阿荣,现在局势严峻,走错一步我们就会满盘皆输……我怎么能弃你和兄弟们不顾?我要是倒了,你们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他们刚有了住所,念上了书……好了,不说了,备车,去救人!”
“可是,王湾姑娘她——”
“她是我挚友的妹妹,也是以后六国饭店的女主人!”王濠镜压抑着颤抖的嗓音,“马上去给湾湾下午宴的拜帖,叫阿争打电话给英法美三个租界,让亚瑟,弗朗西斯和阿尔弗雷德马上来找我,跟他们说,计划提前了。”
阿荣神色严峻,他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于是赶紧和阿争分开行动。
不到半小时,一辆黑色的庞蒂克停在了六国饭店门口,后面还跟着一辆时髦的银灰色敞篷林肯,林肯上下来一个穿着皮夹克戴着墨镜的美国青年,美国青年冲着前面庞蒂克上下来的两人吹了个口哨,语气轻快:“英雄救美的事不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吗?王呢?王!我的朋友!你的英雄琼斯来啦!”
“阿尔弗,你别嚎了,小心把王的客人都吓跑……你走之前有没有认真听亚瑟说的话?”俊美的法国人从庞蒂克上下来,为后座的绅士拉开了车门,“救的美人是王的未婚妻!不是王!你想什么呢?”
“啊?亚蒂是这么说的吗?”阿尔弗雷德揉了揉头发,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湛蓝的清澈眸子,“亚蒂,你为什么不愿意坐我的敞篷车!明明很拉风啊。”
“你的车技在下实在是不敢恭维,比起在你的车上被大风吹掉了礼帽,还不如奴役法国人当我的司机。”亚瑟对阿尔弗雷德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最后才从车上下来,冲着接过他披风的阿争优雅地颔首致意。
“三位先生,我家大哥马上就下来,请少安毋躁。”阿争鞠了一躬,说话间,王濠镜便急匆匆地出来了,他披着厚实的大衣,脸色苍白,顾不得寒暄便对三人说:“情况有变,一定要把人在进76号的门之前拦下来。”
“那还在等什么!”阿尔弗雷德一下子精神起来,他戴上墨镜,好像一个大男孩一般摆了一个酷酷的造型,“英雄救美!Let's go!”
亚瑟和王濠镜对视了一眼,阿尔弗雷德开着敞篷林肯在前面开路,一骑绝尘,王濠镜三人坐在庞蒂克上,六国饭店的青帮成员几乎全员出动,浩浩荡荡地十几辆黑色轿车跟在庞蒂克后面,有看热闹的百姓问青帮兄弟发生了什么事,留守在六国饭店门口的阿争神秘一笑,轻声说了两个字:
“接亲。”
王濠镜向来深居简出,他今天的排场在上海滩引起了一阵骚动,当然,他本人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一心只担心着王湾,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76号门口。
多年以后,王濠镜回想起来这件事,总是在感叹,自己在上海滩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才练成了这般小心谨慎宠辱不惊的性子,但只有在王湾的事情上,他才会方寸大乱分毫不让,不谋利益,只为了王湾能平安无事。
他像是中了蛊一样,心甘情愿为了王湾不顾一切,冲冠一怒。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王濠镜想着,或许是在自己在还没见过王湾之前就为了王湾筹谋后路的时候,亦或许是在那除夕夜,他和王湾围着同一条围巾,一起望着那绚丽的烟花许愿的时候。
特务们接王湾的黑色轿车刚刚在76号门口停下,王湾发着高烧,气若游丝地被粗暴地拉下了车,她走得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旗袍,寒风一吹,她越发觉得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向着远处的76号大楼走去。
看来是躲不过这一劫了……王湾苦笑一声,她早该想到,南造云子这疯子不达目的不罢休,就算自己前天死了,她今天也会把自己从土里刨出来。
恍惚间,王湾感觉身边一阵嘈杂,她发着高热听不真切,突然,扶着她的特务抽出手去,王湾一个没站稳,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她闭上了眼睛,但她并没有跌倒在想象中冰冷坚硬的地上,有人稳稳地抱住了她,然后给她严严实实地裹上了一件厚实的大衣。
“湾湾,湾湾……对不起,我来晚了。”王濠镜心疼地摸了摸王湾滚烫的额头,青帮兄弟们和76号的特务混战在一起,就连阿尔弗雷德也戴了一副拳套,哈哈大笑着冲着特务们喊道:“Come on,baby!”
“阿尔弗!你这是在干什么!”弗朗西斯和亚瑟扯住阿尔弗雷德,“你不能下场,咱们的任务是保护王的未婚妻!你不能和日本人起冲突,不然这就是外交事件!”
“All right.”阿尔弗雷德败兴而归,南造云子也被楼下的嘈杂声吵得下楼来,她向天连开了三枪,稳定下来局势后,南造云子一双眸子几乎喷出火来,质问王濠镜道:
“怎么,王老板,如今六国饭店竟然闹到我脸上来了!”
“南造云子,你别欺人太甚!”王濠镜也恼了,他把王湾打横抱起,紧紧护在怀中,“我的未婚妻发着高烧,你竟然还强迫她来跟你吃这顿饭!明明是我六国饭店先下的元宵午宴拜帖,你还敢抢我的人?”
“什么未婚妻?!”南造云子被问的措手不及,这时,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畏畏缩缩地站在南造云子身后,“林小姐的舅舅来了,我让她家人团聚一起坐下来吃个饭难道就不行?”
“就算是亲舅舅,外甥女发着高烧也该体谅体谅的!”王濠镜丝毫不让,他这般愤怒的样子把亚瑟三人吓了一跳,弗朗西斯拍了拍王濠镜的肩膀,低声嘱咐道:“王,冷静,一定要冷静。”
“濠镜哥哥……走……救救那个老人……”怀中的王湾紧紧抓着王濠镜的衣领,虚弱地轻声说。
王濠镜沉住了气,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寒声道:“今日是我来得及时,若是我的未婚妻高烧病死在了你的餐桌上,用你76号上下所有人的命都陪不起!”
“王濠镜!这是在76号,我的地盘!”
“什么你的地盘?!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上海滩,这是中国!”王濠镜不愿再纠缠,王湾的高烧一刻都不能耽误,于是他吩咐阿荣道:“正好六国饭店办了元宵午宴,阿荣,把舅舅一同接过去吃顿便饭!若是云子小姐不通人情执意阻拦,别怪六国饭店和日本人真的撕破脸。”
南造云子脸色铁青地看着王濠镜的背影,王濠镜走了两步,扭头说:“我和林小姐不日就要成婚,所以林小姐以后就不便抛头露面出来工作了,云子小姐,从此以后76号就没有林晓梅这个人了!”
“你!”南造云子身边的老人也被带走了,她虽然愤怒,但是却奈何不得王濠镜。
“王濠镜,总有一天,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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