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朵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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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面馆出来已经不早了,蓝亭送周云扬去地铁站,他一会儿坐公交回学校。
两个人慢悠悠地在街上走,也不说话,只是挨得很近。正午的阳光打下来照在两个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犯懒。
没一会儿已经远远能看见地铁站的入口,路过一个花店的时候,周云扬停下脚步,伸直脖子往里看。
“怎么了?”蓝亭也往里看去,花花草草的,好像没什么特别。
“你等我一下。”周云扬飞快地说了一句,跑进了花店,蓝亭茫然地站在店外等。
等周云扬再出来的时候,捧着一小束玫瑰花,不由分说就塞到了蓝亭怀里。
蓝亭赶紧伸手一接,低头一看,九朵玫瑰娇艳欲滴,热烈绽放。
小男朋友的大胆热烈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了。玫瑰花的香气一阵一阵往鼻孔里钻,蓝亭笑得弯了眼,抬头去看周云扬。
周云扬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抬手拨了拨刘海,说道:“你老是给我花,这是我送你的。我钱不太够,只能买九朵的,以后等我自己赚钱了买多的。”
蓝亭笑着挑眉问:“以后有钱了买多的?”
周云扬点头认真道:“嗯,九十九朵那种。”
蓝亭看着周云扬的眼睛,里面满满的坚定自信,好像已经规划好了他们的未来,好像他已经偷了月老的红线拴在了两人的手上,他们理所当然地应该一直走下去。
蓝亭笑了笑:“谢谢,我记着了。”
周云扬垂下眼,抿唇笑了笑。
两人一起接着往地铁站走,两个男生走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抱着一束玫瑰,这场景引来了不低的回头率。周云扬好像这才发现他们正逐渐成为路人关注的焦点,耳根开始微微泛红。
到地铁站口的时候,周云扬往下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口道:“那我回去了。”
“嗯,”蓝亭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扬扬,我怎么从没听过你称呼我?连喂都没有。”
周云扬愣了愣,反而问道:“‘扬扬’,是你听谁叫的?”
“没谁啊,就觉得这个很可爱,很适合你。”蓝亭坦白道,“以前不好意思叫,现在关系不一样了嘛,”蓝亭眨眨眼,“显亲昵。”
蓝亭转念一想,问道:“怎么,还有谁这么叫你?”
周云扬有些发窘地用手蹭蹭鼻子:“我姐有时候这么叫我,我一般不让她这么叫,感觉傻乎乎的。”
蓝亭挑眉道:“那我刚才喊的时候你也没说什么啊。”
周云扬眨眨眼好像思考了一会儿:“听你喊的时候又不感觉傻了。”
蓝亭把脸藏到花后面,嘴角咧上了天。
再露出脸来又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那你到底想给我个什么称呼啊?”
周云扬一时间没说话,不是他不想称呼蓝亭,而是实在不知道应该叫什么,尤其是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叫什么都觉得别扭。如果跟着蓝海叫“哥”,那感觉不像情侣之间应有的称呼;叫“蓝亭”又感觉不够亲密,太官方正式;“蓝哥”有种黑社会的感觉;总不能叫“蓝海他哥”,那简直跟“孩儿他爸”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云扬小声说:“我不知道叫什么。”
蓝亭笑了笑,说:“那下次吧,下次见面我要听到你给我想的称呼。”
周云扬没答应也没拒绝,挥挥手跑进了地铁站。
蓝亭看着周云扬在人群中依旧出挑的背影,突然想拍张照片,可还没等他掏出来手机,周云扬身影一转已经消失在了拐角。
蓝亭把那束花换了个手抱着,笑了笑。
他以为来日方长。
*
蓝亭抱着一小束花回到家的时候,蓝海正站在客厅里抱着个大瓷缸喝水,听到门响无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刚想扭回视线就愣住了,下巴掉到了地上。
蓝亭若无其事地进门、换鞋,无视蓝海的眼光,走到阳台找出一个玻璃瓶把花插进去,随手摆弄着,这才有空似的看了眼蓝海:“腿怎么样?”
蓝海被唤回了神智,把自己的下巴安了回来:“挺好的,走路还行。”
“嗯。”蓝亭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把花拿进自己的屋里。
“等等等等。”蓝海拦住蓝亭,在花和蓝亭之间来回打量,不可思议道:“你出去约会了?”
蓝亭也低头看了眼花,笑道:“拿着束玫瑰就是约会了啊?就不能是我自己买的?”
“我还不知道你?”蓝海嗤道,“你买花什么时候买不带土的?”
蓝亭:“……”好像说得很对。
蓝海凑近一脸神秘地问:“所以是去约会了吗?”
蓝亭对着蓝海挑了下眉:“嗯哼。”
蓝海眨眨眼,抱着瓷缸子问:“你有女朋友了?”
蓝亭不想回答,走进自己的卧室,把花摆在了床头柜。
“哥你够可以啊,藏得很深啊,”蓝海倚着蓝亭卧室的门,好像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们这什么都没发现,你都约上了,玫瑰都拿到手了。”
蓝亭走出卧室,啪地带上门,阻隔了蓝海的视线。
“你同学?你们专业的吗?”蓝海问。
蓝亭瞅了他一眼,心想,其实他不是我同学而是你同学,不与我同系而与你同班。
“不是,别的学校的。”蓝亭往客厅走。
“她好看吗?”勤学好问的蓝海追着蓝亭问道。
“好看。”蓝亭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削水果。
“你俩谁追的谁啊?”
“我追的他。”
“啧啧,看来我哥也不是冷漠无情,只是没遇到自己喜欢的而已,”蓝海笑着瞥了一眼蓝亭,转而故作惆怅道,“唉,以前给你写情书的那些姑娘要嫉妒死喽!”
蓝亭“咔嚓”咬下一口苹果。
“哥,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见?”蓝海两眼放光地问。
“想见啊?”
“想啊,特别想!”蓝海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什么样儿的女生能把你拿下,我都好奇死了!”
蓝亭嚼着苹果看他一眼,无法想象蓝海看到自己带回周云扬时的表情。
他言简意赅道:“刚开始谈,以后会有机会的。”
蓝海有点失望,抱着大瓷缸刚想走,突然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思索什么似的说道:“不对不对不对。”
蓝亭抬头看他:“怎么了?”
蓝海皱着眉问:“那花,人家给你买的啊?”
蓝亭点头:“是啊。”
蓝海的眉皱的又紧了些,嘟囔道:“你……你怎么让姑娘给你买花啊,到底是不是你追的人家?”
蓝亭:“……”
“他给我买了,我难道不要?”蓝亭嚼着苹果道。
蓝海皱着眉,有点恨铁不成钢:“想想觉得有点别扭。哥,谈恋爱的时候女生都比较害羞,所以男生要主动一点,你懂不懂?”
“我不懂,你懂。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蓝亭笑着打趣。
蓝海白了他一眼。
“俩人在一起一定要分谁负责什么吗?”蓝海向后往沙发上一靠,“想做什么就做了呗。看对眼了,谁追谁,谁给谁送花,谁给谁求婚不都是一样的,表达心意的方式而已。”
蓝海还是觉得自己的哥有点丢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回卧室写作业去了。
那天晚上,蓝亭躺在床上,仰面朝天看着手机和周云扬聊天,鼻尖萦绕的都是玫瑰的味道。蓝亭其实并不喜欢玫瑰有些刺鼻的香味,相对来说,他觉得周云扬身上的柠檬味洗衣粉味更好闻一些。
他们每次聊的时间很短,基本上随便说几句后道个晚安就结束了。蓝亭拍了一张床头的玫瑰花给周云扬发过去,随后打字道:我等着它变九十九朵。
没过几秒,周云扬回复:嗯。
昏暗的光线中,蓝亭勾了勾唇角。明明卧室只有他一个人,却莫名感到了一丝暧昧的气氛。
那一晚,蓝亭的梦境出现了长大后抱着九十九朵玫瑰的周云扬。周云扬变高了,五官更加成熟深邃,穿着一身好看庄重的西装,对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单膝跪地求婚。
蓝亭冲上去就想去和周云扬打一架。腿却被谁抓住了似的,怎么也迈不开,怎么也跑不动。
蓝亭在梦里急出了一头汗,一激灵就醒了。
一丝亮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他摸过手机看时间,七点钟。
醒来的蓝亭摸摸自己一脑门的汗,有些困惑,他并不记得刚才的梦。这时也没什么睡意了,他便翻身下床。
毕业年级虽然课少,但其他事务一大堆。最近年级开始了保研工作,蓝亭算个年级干事,又没有考研复习,便被辅导员拉到办公室整材料。
蓝亭在一堆人递交的各种资料里来回翻看审查,辅导员一边翻着材料,一边和他聊天:“现在这学生们都太厉害了,动不动就拿一堆奖。”
蓝亭翻过一页纸:“嗯,现在各种比赛很多。”
“那倒是,我们那时候哪有这么多比赛,自然也没这么多机会,”辅导员随即又感叹道,“比赛多也不一定是好事,学生光想着拿奖,心就浮了。资质一般的要是一心扑在比赛上面,专业课程反而耽误。原本这些比赛是为了锻炼学生能力的,这样一来反而适得其反了。”
蓝亭笑着点头:“您说的是。”
辅导员看蓝亭一眼:“你成绩挺好的,按排名应该可以保研吧?怎么不交材料?不想试试?”
蓝亭笑笑:“能不能保都不好说,再说我想直接工作了。”
辅导员推推眼镜,问道:“为什么?现在上研究生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以后找工作很吃香的。”
蓝亭把一摞整好的材料放到辅导员桌子上,先说道:“老师我给您放这里了。”随后回答老师的问题:“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做研究。”
辅导员也没注意他回答的是什么,随便翻了翻材料,说:“行,那你回去吧,我这儿也马上就好了。今天辛苦了。”
蓝亭走出办公室已经不早,天都暗沉沉黑了下来。他整了一天资料头昏脑胀,便去食堂吃完饭后直接回了宿舍。
蓝亭撑着昏昏沉沉的眼皮看电影,时不时拍几下脸,想着每天十一点多的晚安可不能错过,毕竟这可是以后主要的交流途径。
直到蓝亭备战考研的室友都回了宿舍,他看时间差不多了,趴在床上给周云扬发过去一个比爱心的表情包。
蓝亭静静盯着手机屏幕,五分钟过去了,周云扬没有回。
蓝亭皱了皱眉,难道已经睡了?可是以往就算睡得早,周云扬也会提前给他打招呼的。
他脑子里天人交战,迷迷糊糊地去洗漱上床,最后看了一眼手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已经快要八点,蓝亭睁开眼一瞬间就想起来周云扬昨晚上没有回消息的事,第一时间拿出手机,但周云扬依然没有回。
他的眼皮开始突突地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先起床去洗漱完,回来再看手机,意料中的平静。
蓝亭想了想,估摸着周云扬还没上课,把电话拨了过去。
关机。
蓝亭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无意识点进好友列表,自己的特别关注列表里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的头像暗淡了下去,已经成为了离线状态。
*
蓝亭没想到周云扬就这样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无声无息,甚至没有任何预兆。
当天晚上他就回了家,旁敲侧击问蓝海。
蓝海说,周云扬今天没来上课,但昨天看上去还挺正常的。
“估计是突然生病了吧?现在换季,我们班生病的不少。”蓝海猜测道。
蓝亭提起的心稍稍放了放,如果生病很难受,那一整天不看手机也是有可能的。
但随即心又被提了起来:什么病?重不重?他什么都不知道,好像被周云扬排斥在外,只能静待他的康复。这种被动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
可是一周后,周云扬与他的聊天界面始终如故,蓝亭再一次坐不住了,一般的病总该好得差不多了。他再去旁敲侧击地去问蓝海,得知周云扬始终没有在学校露过面。
蓝亭心头萦绕的不对劲全都显了形。
他反思自己,好像也没有做过惹他生气的事情。不是自己的原因就只能是他的原因。
蓝亭甚至觉得自己被耍了。
他想去找周云扬,想问问他为什么突然玩消失。可是他们交往才十来天,他连周云扬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除了学校,他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蓝亭想起来周云扬有个姐姐,在另一所高中,和周云扬长得很像,因此他甚至起了到人家学校门口蹲人的念头,反正肯定是能认出来的。
他问蓝海知不知道周云扬姐姐在哪里上学。
蓝海一脸不明所以:“他有姐姐吗?没听他提起过。”
蓝亭呆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周云扬和周围一切保持了安全距离,把自己封闭在了一个小世界里。即使是关系相对亲密的蓝海,却连他有一个姐姐都不知道。
那么是什么让周云扬短暂扯下了警戒线,把自己纳入了他的安全范围?蓝亭不知道。
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恋爱,丘比特降临般匆匆而来,只持续了数天便匆匆而去。
床头的玫瑰花逐渐凋零,每日都会落下几片花瓣在地板上。蓝亭日日把他们捡起来,面无表情地扔进垃圾桶里。直到最后一片落下,玻璃瓶不再有一丝红色,恢复了透明的苍白,好像流干了血。
蓝亭却没有拿走玻璃瓶,留它在了床头柜上。
他甚至没有周云扬的一张照片,只有在梦里反复描摹他的脸。
一周的时间,足够耶稣创造世界,我却来不及抓住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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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一章,让俩人从热恋到分手……
高铁都没这么快的,但我实在不想写太多回忆,就只着重写了几个镜头。
后面就又回到进行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