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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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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恶声狼藉,也好过虚度一生!

-----正文-----

钩考一事,朝野内外反对之声愈演愈烈。

对此,皇帝不得不有所顾忌。几次召集百官集议,议论钩考废罢与否。不单是百司官员,就连尚书省官阿鲁浑撒里、何祖荣等人也奏言请罢钩考。然而,阿鲁浑撒里有此举措,不乏赵孟頫背后劝说的成分在。其时恰逢大宁路一带地震,死伤数万人,灾情惨重。当皇帝在朝堂上问起此事,阿鲁浑撒里便依孟頫所言,趁势劝谏:“灾变突起,伤亡数万,实乃上天示警。望陛下停罢钩考,平息骚动,以弭天变。”

至此,皇帝心意已决。

可是当赵孟頫持皇帝诏书,在尚书省宣读时,桑哥犹不相信,素来冷峻的丞相登时暴跳如雷:

“此乃奸人怂恿蛊惑,绝非陛下本意。停罢钩考,何以筹措钱粮?陛下又怎会糊涂至此?果欲停罢钩考,也需陛下亲口.交待,否则本相实难相信!”

他几时曾这般失态过?看着那人焦躁欲狂的模样,赵孟頫心底一叹,扬手举起诏书,冷冷道:“陛下诏书在此,还能有假?丞相不信,可与陛下当面对质!”

桑哥倏地抬眸,看见他的面孔,一时怔住:那素来和煦的面容何以冷若冰霜?连同那双温润的眸子,也似冰封一般,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他本是心乱如麻,此刻却荒唐的想起一幕:几月前那迷乱的一夜,情热之际,那人面颊仍如初雪蒸融,美皙如玉,唯有耳根处带着淡淡的绯红,宛如秋山玉上那星点赭色,让他一时迷醉,赏玩不尽。

可是昔日温润光滑的美玉,如今何以有了棱角?若是玩于掌中,怕是也不免刺痛。

他惊异于他态度的变化,可是稍稍细思,便能明白其中关节:在这朝堂,除了皇帝,他便是万人之上的独一人。那人敢与自己抗衡,背后支持之人还有谁呢?

“原是我小看你了,子昂,这诏书想必出自你的手笔。”

桑哥心绪平静下来,好整以暇地落座,又恢复惯常的冷峻姿态,只冷眼睨视那人。待那犀利的目光迎面刺来,赵孟頫只觉双目灼痛,心下一虚,猝然躲开:“某只代为手书,至于诏书所言,自是陛下本意。”

他在忌惮什么?他竟不敢承认?原来他还是怕他的!

桑哥心底冷嗤,而后开口:“朝会之上,阿鲁浑撒里,何祖荣皆奏言停罢钩考,却未听你有任何言语。而今陛下命你持诏前来……子昂,停罢钩考一事,你敢说暗地里没出任何气力?”

赵孟頫一时语塞,竭力躲开那审视的目光,内心突然混乱不堪:他本以为有了皇帝支持,自己面对桑哥便再无惧意。可是一旦看到那双眼睛,他竟底气全无,也不知自己在逃避什么。到底是惧惮他的戕害,还是躲避真实的情意?

他昏昏然想了许久,待清醒过来,心底只余荒凉的悲哀:那一夜就是无底深渊,一步踏错,便是无限地沉沦,根本没有回头的机会。

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桑哥不免失笑,今日被逼到窘境之人分明是自己,他又何必惶惶不安?心里这么想着,立时又起了别样的心思。

赵孟頫犹自出神,不知何时,桑哥却已悄然近身,正垂眸凝视他,眼里不乏温存,和刚刚那副面孔判若两人,一时又让他生出错觉。他犹记得那凄迷的雨夜,赤红的法衣,漫天的花雨,以及女郎之中昂然起舞的金刚……那个俊美无俦的面孔,又怎会是眼前之人?

他暗暗握拳,心底的悲哀却像疯草一样滋长。

看着他呆怔失神的面孔,桑哥轻轻笑了,末了又不免带出一声叹息:“子昂,拜你所赐,这诏书可是要把我逼上死路呵!”

他遽然抬眸,一时惊怔,完全不解其意,只呆呆问道:“停罢钩考,于人于己皆是好事。眼下收手,为时未晚,丞相何来死路一说?”

此人难道是傻子么!桑哥不禁一嗤,脸色又冷了下来:“你以为停罢钩考,陛下便会放弃敛财?宗王海都叛乱在即,钱粮之需迫在眉睫。不拿百官开刀,自要对别处下手!陛下他……这是在逼我呢!”

桑哥喃喃道,像是自语一般,全然忘了那人还在眼前,只是陷于自己心事里。他闭目思量着,眉头不禁蹙起,拧出道道细纹,一缕一缕都是沧桑的痕迹。

“停罢钩考之后,陛下意在何处?何事能让丞相为难至此?——此事便不能不做么?”

他百思难解,不禁出口探问,一时又忧虑起他的前路来。

那人满脸忧切,竟是发自真心,桑哥见了,倍感荒谬: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一面劝皇帝停罢钩考,一面又担心他的命运。世上怎会有如此摇摆不定之人?自己声名狼藉,早就见罪于众人,又曾对他语出威胁,他又在可怜他什么呢?

收起芜杂的心事,桑哥脸色一沉,兀自一哂:“不做此事?呵,事已至此,我还有的选么?若是就此罢手,陛下眼下便能要了我的命!如此……”

“不如放手一搏!”

他铿然开口,眼里寒意逼人,带着近乎自毁的冷酷。早在拜相之初,他就已看透自己的前路。有阿合马、卢世荣的前车之鉴,他也绝不会是个意外。自古聚敛之臣,有几个得以善终?天下之财,止有此数。夺人财路,无异于与虎谋皮。这一路注定血雨腥风,可他仍要走下去。他不愿如汉儒一般,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百无一用。他以性命下注,换来独掌天下的威权,便是要创立不朽的功业,便是要成就传世的声名!哪怕是恶声狼藉,也好过虚度一生!哪怕这代价是他的性命……

内心喧嚣如潮,出神的双眼亦是蓄满风暴,这神色过于狞厉。赵孟頫看在眼里,一时忧心,他不知他内心挣扎为何,只是觉得莫名的惶恐:此人当真是执迷不悟。何以不惜性命,非要自蹈死路不可?难道富贵权势于他而言,就半分割舍不得?

他摇摇头,实在想不明白。他同他之间,道不同,本就不相为谋。只因一时缘起,命运莫名地交汇在一处。他不想被他裹挟到末路,眼下回头,可还有机会么?

待他思绪平复,桑哥早已平静下来,望着他一笑,话语却陡然一转:“今日兵部还有数事未决,郎中需留下理事,晚上权且在公堂委屈一宿。”

赵孟頫闻言,怒而抬眸,一时愤愤难言:此事来得突然,他还未及答应,何以由他擅作主张?

桑哥却全然不顾,无视他愤怒的情绪,只淡淡道:“公事紧急,还望郎中担待,便是本相,恐怕也要一同留守。若是顾念家人,我会着人传信——析津坊雨儿胡同,本相没记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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