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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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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过要走这条路,哪怕见到人间最凄凉的景色都没想过。可他必须走。

-----正文-----

1.陛下

叶南坤病来如山倒,这一晚先是召见三名曾全心全意辅佐太子的大臣,接着下令让戎策明日进宫。邹公公问为何,叶南坤沉思片刻,说了“驱邪”二字。邹公公在他身边服侍这么多年,伴君如伴虎依然活到今日,凭的就是眼力价。叶南坤说什么便是什么,邹公公带着圣旨离开宫城。

但是当晚,有人闯入了养心殿,没有惊动任何的御林军,只是走路的时候,细微的声音一轻一重。他来到榻前,不等叶南坤喊出“护驾”两字,一把银色的户撒刀就横在了颈前。

杨幼清算好了时机,他知道这时候养心殿的寝室不会有其他人,只要不叫喊,外面等候的宦官和太医绝对察觉不到有人潜入。叶南坤防备心重,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着急为北朔留后路,此等关键时刻断然不会让旁人靠近,这才使杨幼清有机可乘。

但是杨幼清根本不管桌子上摆着的宣纸上写了什么,无论是发配老臣还是提拔新人,都与他无关。

“你是,伏灵司的监察?”叶南坤在一年前皇宫失火的时候偶然见过一面,他不认识这个人,但认识他腰上别着的腰牌,“朕想起来了,伏灵司的监察是轩儿的师父。你今日闯入朕的寝宫,知不知是死罪?”

杨幼清不置可否,冷冷说道:“陛下当真不记得我了。”

“你是?”叶南坤眯起眼睛。

“二十一年前,耀贤王府为何灭门!”杨幼清压低了声音,但是气势不减,“好一个贪污渎职,实则株连五族!佐陵卫的卷宗里写得清清楚楚,派出数十人暗中残害我族亲朋,试问陛下贪污多少银子,能让你狠心杀害襁褓中的孩童。”

叶南坤恍然,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指向他:“你是,曾长兴!是孟兆宁骗了朕!他好大的胆子,你也好大的胆子!”

“还有宥王,他们二人拼死才护住我们曾家最后的血脉,而你却因一封宥王写给我父亲的加密信,而不顾手足之情,将他赶尽杀绝。”杨幼清冷笑一声,露出副可怜他的神色。

叶南坤忽然起身夺刀,但是杨幼清一个闪身便躲开,回身再度将苍锋对准龙床上的皇帝。只是他这一个动作,让胸前挂着的玉佩甩出衣袍外面。

“你,轩儿为何把这个给了你!”

杨幼清淡然地将玉佩放回去,说道:“我是他师父。”

“他既然如此尊重你,你若杀了朕,轩儿会如何作想?”

“陛下的时日也不多,无需我动手,且我从未有杀人偿命这样荒唐的想法。我来,不过是趁您还在世,为耀贤王府讨一个公道,”杨幼清从桌案上抽出一张空白的宣纸,“还请陛下写一道罪己诏。”

从未有人对他这样蛮横无理,叶南坤眼前一阵阵白光,头晕目眩只能看到那张明晃晃的白纸,病痛袭来手脚绵软无力,根本无从反抗。他晃了晃神,说道:“我,我有一个条件……”

叶南坤在杨幼清离开后的凌晨三时驾崩,因气血攻心,无力回天。霎时间风云骤变,皇城里的文武百官或真情实感掩面痛哭,或虚情假意地鬼哭狼嚎,京城百姓收起了笑容,乐师‍‎‍‌舞‌‌女‍‎收起了琵琶古琴。

杨幼清没有想到,那一天晚上,压在那些奏折下面的,是尚未写好的传位诏书。

他更没有想到,叶南坤最后竟然选了阿策。

太子暴毙,叶斋劣迹斑斑,叶宇下狱,叶卯失踪,叶柏啸来路不正。的确,戎策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杨幼清做过无数种假设,例如叶斋虽说没有民心,但是有手段,继承了叶南坤的圆滑性格;再比如叶煦州的儿子,虽然只有七岁,但是留下皇后、老臣摄政辅佐,未尝不可;实在不行,他还有女儿,叶亭的眼界和谋略比得上任何一位皇子,而北朔没有任何规定传位只可传男丁。

为何非要是一个自小被人说天煞孤星,有着阴阳眼,读书不用功,且从来没有走入过朝堂的怪胎,坐上龙椅。

杨幼清还没有所动作,御林军已经将戎策半请半拽到了皇宫。

接下来两天,杨幼清没有见到阿策,只是李承偶尔帮忙传口信,说让他师父安心。而戎策,除了被逼学习礼仪和处理公文的流程,一直在要求同一件事情“召见伏灵司监察”。

而他父皇留下的那些所谓忠臣,也只有一个态度,拒绝。他们说,陛下必须要和之前二十年的生活划清界限,世人不能知道如今的新皇曾经有过斩妖除魔的经历——叶南坤生前撒过的慌,必须要戎策来圆。

但是杨幼清能闯入皇宫一次,便能闯入第二次。

他在撤掉了所有华丽装潢的养心殿找到了戎策,穿了一身龙纹黑袍的小孩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嘴里念念有词,他两日后要在祭坛上以这个国家君主的身份,背出这份晦涩的文字。也许是背书太久困了,直到杨幼清走近,戎策才发现他,立马跳起来扑过去。

他们已经数月未曾见面,谁知再见世界已天翻地覆。

杨幼清被撞了个满怀,不得不后撤几步才搂住他,问道:“这几天还好吗?”

戎策那一瞬间的激动已然散去,无数的烦恼忧虑再度袭来,压在他胸口让他喘不过气。他搂紧了杨幼清的肩膀,将下巴垫在师父肩膀上,低声道:“不好。我不想待在这里。”

“那我带你走。”

戎策被他笃定的语气吓到了,抬头眨眨眼,问道:“您说真的?”不过未等杨幼清回答,他又说:“可是我不能将北朔的江山拱手让人。无论是亭亭,柏啸还是秉川接手,都会有外戚横插一脚,甚至夺权。”

“叶斋呢?”

“他就是个混蛋,不行不行。”戎策说得轻松,但其实他考量了许久,也理解为何叶南坤会在最后,将北朔的皇位交给他,只是叶南坤没算到戎策身体那只蠢蠢欲动的古兽,即将突破伏灵咒枷。

叶斋本掌握了佐陵卫和禁军,甚至朝堂上一半的大臣都依附于他——但他的心在利不在益。叶斋虽然没有成为天子,他的影响力还在,极有可能随时出手杀了戎策,所以这几日,戎策一直小心翼翼没有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叶斋好手段,派人查阅礼法,逼迫侍奉先皇的御林军多数解甲归田,然后再用厚重的酬劳收编他们入禁军。戎策手里只有不到百名御林军,但好在他们都是忠心耿耿。

杨幼清自然不会真的带走他——叶南坤临死前与他谈妥的条件,便是让他全心全意助阿策稳固江山,无论用何种方法。叶南坤不认识杨幼清,亦不知道他的品性如何,是否会信守承诺,但是年老的帝王见到那枚带着体温的玉佩,便下定了主意。

“老师,等我几年,我要给小六铺好路。”

“他若是和你一样,不愿被束缚于高墙之中呢?”

“我觉得吧,秉川这孩子资质还行,”戎策说完也忍不住笑了,“老师,您说过,属于我的责任我不能逃避。太子哥哥在我面前走的,父皇也是,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杨幼清捧着他的脸,吻在他额头上:“血侍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伏灵司去查。照顾好你自己,听见了没?”

“知道了老师,我学东西快。”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策,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充满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里不是伏灵司,不是军营,也许你位高权重看不见那些纷争,但是在私底下,一个婢女可能因为端错茶水而被掌掴致死,一个忠臣因为直言纳谏而被秘密刺杀,成为护城河里的无名尸。”

戎策低下头,说道:“我小时候在宫里长大的,怎么不知道。”

杨幼清道:“你要做天子,就成为最强硬的天子,谁也不能左右你的想法,谁也不能干涉你的决断。杀伐果断,但也要坚持初心,不可因为一己私利而残害无辜之人。”

“我是那种人吗!”戎策嘟囔一声。

“人会变的,曾经的知己也许会在背后捅刀,杀人满门,株连五族,”杨幼清看戎策皱眉便主动转移话题,牵起他的手,“阿策,答应我,做一个明君。”

戎策忽然抬头望向他的眼睛,说道:“不如,您做我的太师。”

随即他被杨幼清敲了脑壳。

2.朝堂

登基大典在先皇病逝五日后举行,文武百官三叩九拜,身穿‌‎‌‎‍黄‌‎‍色‍‎‍‎‌衮服的年轻帝王走上泰明殿,随后颁布先皇诏书,新君继位。

礼部之前给出了三个年号,分别是麟嘉,明佑,以及成耀。戎策选择了最后一个,他却不说原因——杨幼清表现的足够明显,戎策不是看不见、听不见的傻子,他能猜出当年孟兆宁是从什么地方抱走的这个孩子。

隆安三十二年,即为成耀元年。

戎策在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先皇的其余妃子出宫养老,婢女、太监也一律给予丰厚的安家费,仅仅留下足够打扫和传信的几人,以及行动不便的云妃和叶梁。

这事本不合礼数,但是戎策把礼部尚书单独叫来,拿着血刺威胁,终于让这个老家伙胡诌出了一份看得过去的理由堵住了其他大臣的嘴。事后被杨幼清知道了,小皇帝被师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接着第二道旨意,便是大赦。在此之前,戎策托付孔珧和叶亭看过最近所有的卷宗,将蒙冤之人或表现良好者全部找出,一并释放。其中包括叶宇,戎策秘密在京城给他找了个住处,安排两个书童照顾他起居。

第三道,便是和草原十二部落修订停战条约,戎策亲自去到兵部,与一众大臣彻夜商议。他亲自经历过北境的冰雪,知道那些草原骑兵要的并非是粮草,而是尊严,只要给他们足够响亮的封号、返还被北朔侵占的领土,他们自然会停止骚扰边境。

第二日清晨,戎策召见伏灵司监察,名正言顺让他的师父出现在朝堂之上。他们议论的是如何与南绎明晞府结交,两方互通有无共同进步,有利于阴阳两界安稳。

就当所有朝臣认为这个曾经体弱多病的少年人是只会议和的软骨头之时,戎策命人将岳州的山匪在一夜之间全部剿灭,雷厉风行。这件事情让本想第二日联名上奏陛下不作为的叶斋党羽吓了一跳,瞬间大气不敢喘一口。

不仅仅因为戎策杀伐果断,而是这次出击,佐陵卫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谁知道下一个被剿灭的“山匪”,是不是自家亲戚呢?剿匪的是随戎策一同前往北境的士兵,同甘共苦自然忠心耿耿。加上岳州的龙都军,戎策握住了兵权,叶斋若是想推翻他,怕是要费些力气。

朝臣有见过伏灵司小千户的,不少还被他简单粗暴的捉妖方法吓个半死,一传十十传百,叶轩便是戎策这个秘密很快便被所有人知晓。

戎策没有瞒下来,而是夸赞先皇高瞻远瞩,将他派入伏灵司历练,体会人间百态,亦见过牛鬼蛇神,教会他民心乃是立国之根本,教会他善良和因果究竟为何意。随着舆论发酵,戎策封杨幼清为太师,反对的声音倒不大,因为他们都知道,太师没有实权。

杨幼清指点过他一二,但这些手段是戎策自己学会的——李承几乎每天傍晚都要离开皇宫,深夜再回来,杨幼清知道他去了哪里,问了什么人——阿策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

不过总有人看不惯,叶斋让某位侍郎在朝堂上谏言,冠冕堂皇的话语夹杂着对陛下破格提拔的不满。戎策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道:“这位卿家的意思是,朕任人唯亲了?那为了表诚意,不如先撤了朕亲哥哥的官职,如何啊?”

第二日没见到那位侍郎,听说是摔断了腿。

太师时常与小皇帝深夜谈心。

戎策越来越缺乏安全感,他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平,但是他眼前的不仅仅是一只恶鬼或者一只水妖,而是整个北朔数百万平民百姓,每件事情都千丝万缕、错综复杂,没有终点。他不能和之前一样性格急躁,能做的只有好声好气和那些朝臣商讨对策,即便他们夹枪带棒或不知所云,甚至互相推诿,戎策都得忍住不动手。

奏折永远批改不完,每天都会有新的棘手事情出现。

就好似这一日,叶斋忽然求见。

一个形单影只的帝王会被人轻而易举拉下王位,脑袋落地。戎策用一次北征获得了数十位武将的拥护,他们大多是太子的亲信,也是叶南坤为储君留下的忠臣。戎策又有意扩大伏灵司的势力,杨幼清曾经埋下的暗桩纷纷崛起,直接绕过佐陵卫成为陛下的耳目。

叶斋本以为他那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兄弟迟早会因为不懂政事被朝臣冷嘲热讽,最后变为他的傀儡,或者直接让贤。可谁知戎策竟然有点手段,让许多曾经中立的大臣倒戈。这后面,大概有那个瞎子四弟推波助澜。

等是等不来机会的,叶斋演不下兄友弟恭的戏份,想要主动出击。他进宫面圣,谁知李承告诉他,陛下在后花园和太后赏花。

叶斋只能忍气吞声,来到花园,恭恭敬敬给母后和小皇帝请安。戎策站在孟采薇身后得意地冲他一抬下巴。叶斋有种莫名的感觉,戎策这算是鲤鱼跃龙门了,但私下里他的举止神情和往日别无二致,依旧是满山乱跑的那个少年。

“二哥,朕方才还说,有件要紧的公务只有你能够处理得当,”戎策在孟采薇面前一向乖巧,这一点比他二哥有过之而无不及,“南绎不知为何忽然降温,不仅冻死大量的冬小麦,且他们未能存够棉花来制作御寒的衣物。”

叶斋琢磨了下,说道:“可是我们霖州存粮也不多,就说棉花,其实不如岳州产量更高。我们若是伸出援手,一旦初春大旱,霖州百姓如何是好?”

“朕并非意在捐献粮食,而是想让二哥代表北朔去谈判——我们以此次卖存粮为契机,打开南绎市场。棉花种植需要合适的地理环境,南绎本就种不出优良种,若是长久以后他们依赖北朔所提供的必需品,我们不是等同于握住了南绎一门命脉?”戎策微微一笑,“常人谈判也许只谈一桩生意,但我知道二哥的能力,不会让大家失望。”

叶斋知道他的打算,廉价卖给南边吃的喝的,南边得了好处不再种植这些之后,某天断了货,南边得急得狗急跳墙。但是难度太大,叶斋就这么跟江商局的王爷谈交易,会被人当狂妄自大的傻子扔到邱江里。

于是叶斋摇摇头:“这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

戎策眉头一皱,望向孟采薇:“母后,还是让叶亭来试一试吧。她上次传信与我,说同江商局的十一王爷有些私交,也许能说动对方。”

这种肥差可不能便宜了那小丫头片子,叶斋急忙伸手:“不用麻烦四妹,我刚想起来,曾经与几个南绎的商户有过合作,不如以此为突破口,到可以一试。陛下还请放心,放心。”

戎策自然放心他做生意的本事,果不其然,十天之后,叶斋自南绎回来,说事情已经办妥,就等着漕运出船。作为皇帝,戎策十分欣慰,但他注意到,叶斋回来之后神情好似有些不对劲。

趁着叶斋不在朝堂的这几日,戎策迅速扫清了他大半的党羽,用的方法却是提拔,给他们更高的俸禄,然而夺走手中实权。这些人敢怒不敢言,写信与叶斋却被伏灵司半路拦下,只得收拾东西哭丧着脸走马上任。

叶斋并未恼怒,这在戎策的意料之外。

他和曾皓的会面也许出了岔子。戎策问杨幼清,白树生是否来信。杨幼清说并无,再问小家伙有何顾虑,戎策却不肯说了。杨幼清不愿见他养成把事情憋在心里的习惯,直接上手揪他耳朵。

“老师!朕是天子!”

“太祖十训第三条怎么说?”杨幼清反问,“阿策,你听不听话?”

戎策叫苦不迭,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杨幼清怎么就不怕他呢?这么放肆就不担心戎策一道圣旨给他发配发到西北道挖矿?但光是这么一想,戎策就舍不得,不能去西北道,太冷了。

“老师,血侍没有真的全军覆没,而现在明晞府又被曾皓接管,小白和廷争不知去向,不觉得奇怪吗?”戎策将头枕在杨幼清肩膀上,“曾皓在帝都求学之时,性格不争不抢,现在忽然成了南绎的储君,而且凭借的是他两位兄长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

杨幼清松了手,替戎策将发簪拿下来,如此小孩不会顾忌弄伤他能躺得舒服些。见师父不说话,戎策继续嘟囔:“小白既然说他大哥对凑齐蛇头没兴趣,那唯一有兴趣的就是血侍,如果真的召唤出相由,后果不堪设想。”

“你最近头疼过没?”

“没有,残魂还封印在我身上,不会出大乱子,但谁知相由缺胳膊少腿时能做什么,”戎策一抬头,青丝散落垂下,“曾皓这人,不得不防。我也不知让二哥与他相见,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曾皓搬入东宫之时只带了三箱书和两个贴身随从,一切从简。

在江边会见叶斋之时,他心中就有了计划。相由命他杀叶煦州,捧戎策上位,因戎策身体里的残魂若是能突破封印掌握宿主,北朔就是囊中之物。而接近叶斋,则是为了留后手。

叶斋自鸣得意,以为谈妥了一项让北朔有钱赚,他也有钱赚的买卖,但实际上,一直谦逊忍让的曾皓才是最大赢家。

相由的残魂幻影出现在东宫寝室,曾皓屏退了众人,关紧门窗,问道:“每颗蛇头的所见所闻都能够互通,为何不能通过戎策的眼睛看到北朔的动向?”

“他身上有伏灵咒枷,除非拿到伏灵笔免除罪罚,否则我只能处于一片朦胧之中,”相由的幻影比往日更加真实,可终究只是一个影子,“但是北朔不过几座山几条河,小小地方罢了。”

曾皓一手背在身后摩挲,说道:“新帝登基,根基不必说不稳,直接是毫无。现在是拿下北朔最好的时刻。希望叶斋能够做成他该做的事情。”

“太子殿下!”门外有小太监急哄哄高喊,“太子殿下,出事了!”曾皓立刻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小太监跪在地上,神色紧张甚至是胆怯:“太子殿下,地牢,地牢里的那两人,跑了……”

相由的声音传来,低沉但是笼罩在他们周身:“我早说过,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小太监不知是谁在说话,一抬头见到九头蛇妖吓得眼睛瞳孔收缩,张着下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曾皓定不会让他知道秘密,手中忽然多了一把短小的匕首,趁他尚未反应过来一刀捅进去。

血喷溅而出,小太监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曾皓默然将匕首收回,用尸体的擦干了血迹。

3.兄弟

廷争和白树生一直被关在王爷府的地牢,今日曾皓终于搬走,守卫有所怠慢,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廷争以血画符顶住了两个守卫,白树生夺了他们的刀斩断了门锁机关,将那些援兵锁在厚重铁门外。

因为自小一起长大,廷争对王爷府的布局十分了解,他知道地牢还有一处直接通往外面的暗门,方便有刺客来袭的时候,王爷和家人逃走。他想要带白树生去寻这个门,但是走了两三步便腿脚酸痛急促喘息。

“我都说了用我的血!”白树生蹲下来将他大哥前胸抵住自己的后背,两只手搭在身前搂紧了,使出吃奶的劲试图把他背起来,但是廷争却不配合,挣出手臂接连后撤。“你想干什么?你又要抛下我?”

“小颃……”

白树生急了转身抓他,忽然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廷争要说话,白树生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竖耳倾听,半晌说道:“这里还有人。”

“你脏不脏。”廷争推开他,嫌弃地用更脏的袖口擦了两把。他服药过多五感受损,没听到人叹息,自然也没注意到白树生靠近。还不等他把袖子撂下,白树生已经抓住他手腕,再度将他背起来。

廷争第一反应是丢人,身为兄长没能照顾好弟弟,反倒让弟弟照顾他。不过之后多了欣慰,白树生是真的愿意把他当家人,兄弟之间再无隔阂。

“就说这里有人。”白树生走到一扇紧锁的铁门之前,将廷争放下,用抢来的铁刀劈开门锁。咣当一声巨响,拴着门把的铁链落地,里面的人并没有冲出来,反而是更多的铁链晃动响动。

那人被锁着,满脸的血渍和污迹,头发干枯凌乱,身上的不能说是衣服,仿若一块块没洗干净的破布。这个人露出的手腕上是七八道伤痕,横亘在血管之上,有新有旧,且没有任何包扎痕迹。

廷争越过白树生的肩膀向屋中望去,定睛片刻说道:“七王爷。”

“七王爷?”白树生听守卫说他生病所以离开朝堂,谁知竟然是被曾皓锁在了地牢。但曾皓能狠下心设计杀曾逊,为何不杀曾皖?他手上的伤痕又是为何?

廷争屏气走过去,刚想伸手探查就听见锁链哗啦一响,抬头对上了曾皖满含怒火的眼睛——那已经不像是人类的神情,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肯定会将人折磨疯魔。

不仅仅是被折磨的,廷争瞬间读懂了曾皖的表情:“小颃,退后,他是魔族。”

“什么!”白树生闻言上前扯出廷争的领口一同将他拽到后面,“魔族后裔不是孔珧?他是哪来的?”

廷争说道:“这是唯一的解释,他已经丢掉了属于人类的理智。也许是他们的母妃有魔族血统,被七王爷继承,所以曾皓会将他囚禁当做取之不尽的血源。血侍没杀光圈养的入魔者,曾皓亦没有杀光血侍。”

“那怎么办?”白树生将刀握在手中,扭头瞥一眼廷争,再死死盯住曾皖。

廷争攥紧了拳,扭头望向地牢密道黑幽幽的尽头,说道:“他罪有应得。我们先逃出去再说。”话音未落,忽然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周遭的尘土都被震得弹起飘散——是追兵攻破了牢门。

“大哥,上来。”白树生屈膝弯腰拍了拍后背。廷争听他催促抬腿,却听见脚踝筋骨清脆一声响,紧接着钻心剧痛传来,踉跄摔在墙上。长时间不见日光,食物也只能果腹,廷争的身体已经极度脆弱。

白树生不由分说扯住他胳膊,却被廷争一把推开:“我有办法,你先走。”

“大哥!”白树生听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额头冒汗,“曾皓现在就是个疯子!他连亲哥都敢绑,怎么会对你手下留情!”

廷争摇摇头,把抢来的短剑塞到白树生手里:“我有分寸,小颃,回北朔。”

“不行!”

“长兄为父,你要是不听我的,就别叫我大哥!”廷争嘶吼出来,“走!”

白树生眼中噙了泪,咬着嘴唇点点头,将那把短剑握在手中,朝着廷争所指的方向快速奔跑,不多时消失在地牢暗道的尽头。廷争用尽全力撕了一片衣服,接着咬破手指,匍匐在地上仓促画了一张符,画到最后指尖忍不住颤抖。

符落下最后一笔,背后有人用剑抵住了他的后背。廷争慢慢转过身来,曾皓居高临下望着他,身上是杏‌‎‌‎‍黄‌‎‍色‍‎‍‎‌的蟒袍。他眼中的愤懑掺杂着于心不忍,他不想对二十年的挚友下手。

但是燕王府是绊脚石,廷争知道了他所有的秘密。

曾皓动手。剑刺进廷争身体的时候,他顺势前倾,让利刃刺穿了后背,而那张符贴到了曾皓胸口。廷争用最后的力气把同生符附在曾皓身上,他愿意与这个步入歧途的好友同归于尽,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白树生能够不再被人追杀。

剑没入廷争的心口,再度‍‌‍拔‌‎‌出‎‍‎‌‌来‍‌,少年剑客眼中的光芒消散,身体倒向一侧。曾皓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匍匐在地,半晌,竟站了起来。他望着廷争,淡淡说道:“你知道我是魔族后裔,这道符杀不死我。”

廷争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再回答任何话。曾皓就这样看着他,身后的守卫也一同静默等待。

“万家只设祠堂立牌位,骨灰撒在邱江,按照他们祖辈的方法做吧,”曾皓一甩手腕,好似天真地想要将沾染的血迹甩掉,“另一个必须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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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和哥哥一定是HE!不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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