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如此
醉酒和烟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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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旅程漫长得不可思议,乔瑟夫负着伤,衣服破破烂烂,那个刚复活不久的东西就在对面盯着他看。
那东西强壮得远超人类,脸部也有奇怪的红色纹路,然而头巾却绑起了十几个挂着珠子的辫子,如果不是知道那是武器的话他现在就要开口笑它像小姑娘一样爱打扮。
他脑袋昏沉,几秒下也只想到两三个逃生办法,那东西问,怎么到绝路上你眼里还是那么不屈,它虔诚得像是真心求知,失血致使乔瑟夫眼前生出许多绚烂的蝴蝶,尾翅中一阵阵诡异的金色,他想不通为什么见不得阳光的生物会有金色的发色,意大利人的头发可以是金色的,这正常,意大利一年只有几天晒不到太阳,一年四季都有人在海滩开派对。
在以往,我算是人类的神,因为人类羸弱,幼稚,不知道四季有序,以为有我们发令。它眼下竟有心思同他讲述故事,他一个字也不相信,见不了太阳的生物也敢自称神祗,但它继续说,那股沉重的声音像发自更深的身体,这东西的出招和强悍确实远超人类,或许在更高层面称得上神灵。
人类将牛羊一匹匹切开,又在内脏上点燃烛火,我们的神殿高得能进入天堂,燃不尽的焰火,用人类万万千千的祈愿延续,人有愿便来自甘,我们立下规矩,只准人奉上自己,不准代替其他人奉上各自,我们降下祥和,驱除猛兽,有求必有应,动物对你们来说是储备冬日的燃料,你们对我们同样是,若由我们书写历史,我们只是撰写你们的重复幻想,但我们拥有自矜,不屑于记录。
你太自大了,不知廉耻,夸张得让人惊叹,它说,唇环像盏灯,扣到丰厚的皮肤里,乔瑟夫不由自主地想象那张嘴里的牙齿,是和他有同样的形状还是形同鲨齿。
它继续说,我们只生存在黑夜,你们所畏惧的黑夜是我们的白日,每一个月他们向我们献上最丰盛的宴席,举行一场耗时一年的十二个勇士,赐予荣耀,永不凋谢的玫瑰,以酒色疲惫,最优秀同时意味着最美味,你们热爱博弈,用少量的生命换取大概念的繁衍,交易一直约定下来,几千年如此。
乔瑟夫看到它眼球边缘里漂浮的草苔绿,寻常的风的颜色。我也想见识白昼,躲在阴暗里观测水潭,水里映出的蓝色,我在那里认识你们的夜晚。
它说,你的眼睛我很喜欢,我会更迟一点杀掉你。
它吮吸他脖子的力度会让人误以为这也是异族进食的方式,他全身有过量失血的眩晕感,加上一点力气,敏感得容易被吸引,不可思议的是它有着比人类更炽热的温度,起码嘴唇是的,牙齿却不是,矿车轰鸣一寸,它侵入几尺,有时乔瑟夫觉得它并不是亲吻,而是撕咬,于是他说,到底你们是落后的种族,连吻都不会。他教它怎么亲吻,嘴唇搭在一起,他舌头摸到舌根下面一排整齐的牙齿,原来这里也是近似人类。
对神明无畏惧心的勇士不会死得更好看,它告诫他,以旁观的姿态,只当冰冷的小蛇误闯禁地,他骂了一句原始人。
你一定没有读过莎士比亚,我们讲究享受今日,享受正新鲜的露珠。他手把手教育它,对方则在接吻中勉力正直道,确实,我应该会享受杀死你的瞬间,我会悼念你,如此生硬的答复。
原始人身上只有甚少的衣物,乔瑟夫贴上去,回忆着那些荧屏里的美国爱情电影,在对方奶头上生生拧了一把,是不是这样,还是太用力了,他听到它嘴里因不适出现的快感的谴责,过于和身份不符,拳头作势要往他头上轰,乔瑟夫只好更用力夺取口腔里的空气,用上双手,毫无恋爱经验所以凡事带有顽皮的试验,这样吗,还是这样啊,轮到他学着进食,在皮肤上咬下足够痕迹,又一口口被它恢复。
没用的,你不可能给我留下印记。原始神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倨傲,只有我们给人类打上烙印。它说,这下我没有那么想杀掉你了,像在踌躇。
但我会杀掉你。乔瑟夫像在梦里喃喃,嘴上还有着对方的浆,原始人足够成为一座僵硬的石像,只需要按照其模样雕刻,花费三年的冬季凿刻,摆在罗马斗兽场成就万年的光阴,它的嘴唇不可否认的柔软,鲜艳,眼睛生动,神情坚毅,只有你活过来时也像封存在停滞的时光里。
你的名字是什么,雕像渐渐动心了,在记忆里塞进了多余的部分,我会快速,又温柔地解决你,没有一丝痛苦,它信誓旦旦,但确实能够做到,唯战士的荣耀为守则不可违背,脸上更多是遗憾,人类的寿命如此短暂,不如由它亲手见证结束,比所有都要可靠,生命长得近乎不会完结,本身已经是历史。
他靠近告知,它也回应,相互铭记下认为要转瞬即逝的文字,小腹发涨,又在亲近中相互热切地解决,你是很不错的,祭品,它如是说,眼里有惋惜和赞许。我也会记住你,他也说。
跌下矿车的一刹那它为他扣上心脏的婚戒,定下了死亡期限。我不忍心就此解决你了,它这么诚实地供认,我给你其他人类没有过的期限,来杀掉我。它站在那里,像一阵错愕的季风,我会等待,但不会久,它有最本能的坦白和期待,希望你能够和我一战,它摸着嘴唇,那里有着今时代教会它的第一件重要标记
乔瑟夫躺在地上,带着了结朝圣和欲望的疲惫,渐渐消散意识,但心脏上的疼痛也仅仅束缚了一个月,一个月后,痕迹就像风干的水渍一样,空荡荡暴露在彻底无神论的鲜艳季节,那里只有基督和神佛,再原始的祭祀都只成为他一人的片刻怀念,仿佛一个深刻却在睁眼后转瞬即逝的梦境,它的亲吻成为血液的一部分,也只是一个振翅后破碎的念想,轻巧地进入,又迅速地告别,神也拥有祈求,一场得偿所愿的圆满,总是生存的那一半有着长久的信仰,他一人的信奉微不足道,不足以太沉重地惦记,仅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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