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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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客栈,二人吃过午饭,叶修便仰倒在床榻上。喻文州把二人换下的长衫叠好收起来,看了看床上那位坐没坐相卧没卧相的丞相大人,忍不住摇头叹气。
“怎么了,又看着我叹气?”叶修明知故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右相身为文官之首,明着是位翩翩公子,谁知私下里竟是这样……放浪不羁之人。”
叶修听了他的话便坐起来,斜靠在床头看他,“得,我坐起来,我坐起来行了吧?”
喻文州没接他的话茬,他坐在桌边以手支颐,“你说,他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不清楚。”叶修摇头,“我觉得没有。反正我他看你的眼神倒是比较直白,让人一眼就知道这小子对你图谋不轨。”
“都说杭州同知男女不忌,看来倒是个会玩儿的主儿。”叶修吁了口气,“只不过这王爷他应该是无福消受了。”
喻文州正要说话,谁知叶修嘴快赶在他之前补了一句,“毕竟我还没消受过呢。”
“若是他答应我们,发了巧兮馆的邀约,你便叫你的人暗中护着些。”喻文州道,“毕竟这里不是京都,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万事妥帖为上。”
“那是自然。你上次去找王大眼儿的人,他那里有没有什么安排?”
喻文州摇摇头,“他只安排人给我留了那两样东西。”
“啧,”叶修挠了挠头发,“那行吧,我看着安排吧。”
两个人说完之后,气氛便陷入了沉默。叶修道,“这几日反正也是无事,等着他那边的消息。说不定那同知已经派了人来盯着我们。下午若是无事,我们便出去转转。”
喻文州看他,“想去哪里?”
“都行,听你的。”
喻文州笑道,“这倒奇了,之前来的时候叶兄信誓旦旦地说要给我带着我一游杭州好景,怎么现如今反倒全听我的了?”
叶修道,“这不是寻思带你去玩儿合该由得你去挑个你喜欢的地方,方能玩儿的尽兴么。”
喻文州道,“我初来乍到,也不知哪里好玩,哪里能玩。便由得叶兄做主了。”
叶修沉默半晌,忽然福至心灵。他看向喻文州,“真的?”
“还能诓你不成?”
“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儿!”
喻文州站在明月楼前,心情十分复杂。
午前他还答应了叶修由得人家做主的话至今仍在耳畔回响,但喻文州恨不得回头去捂住那时候说出这话的自己的嘴——他合该知道叶修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哎,走了,愣着干什么?”叶修用胳膊肘戳了戳身边喻文州,“中午说好的事儿,你别反悔啊。”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喻文州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叶兄,这风月之地,你我还是不便进去的好。”
“啊?这算怎么话说的。”叶修知道他心里所想,却偏要故意逗一逗他,“你是担心什么呢?”
“你我都是朝廷命官,这样公然进出风月场所,实在是有伤朝廷体面。”
“文州,此言差矣。”叶修摇头,“现在,在这儿,这会儿,咱俩就是从胜春来的两位生意人,什么命不命官王不王爷的,都一边儿去。”叶修不由分说地拽着喻文州往里走,“你小心有人盯梢儿啊。”
喻文州被他拉着不情不愿地往里走,叶修低笑了一声,说,“别琢磨了,这是清馆儿,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喻文州这才松了口气。
进了月门,便有人相迎,“二位公子,是来听曲儿的还是下棋的呀?”
叶修道,“开个棋房,再请位倌儿来弹琴。茶要西湖龙井。”
那人道了声,“您二位楼上请”,便有人引着二人向二楼的一间屋子走去。那屋子布置的倒是风雅,茶具棋具一应俱全。
“二位公子稍等,一会儿琴倌就到了。”
“有劳店家。”喻文州点头道。
店家退了出去,屋内便只有叶喻二人。喻文州边泡茶边道,“叶兄方才驾轻就熟的样子,倒是常客?”
“哪有什么常不常客的,算上这次我统共也就来了两回。”叶修道,“头一回还是陶轩和刘皓带我来的。”
“陶大人?”
“对。那年科举我们都中了,又都是一个书院出来的,这不就说着一起去聚一聚嘛。”
喻文州微微蹙眉,“可是叶兄,你明明是我的侍读。”
“那我大你那三年里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我没做皇子侍读之前确实和他们在一个书院待过,有过同窗之谊,再论他也是胜春人,我们还是同乡。后来我进宫陪你读书去,和他们的联系倒也没断过。”
喻文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恰好这时琴倌抱着琴进来了。喻文州和叶修便也不便多说。
那琴倌较好了琴音,问道,“二位公子想听什么曲?”
叶修道,“平沙落雁。”
那边琴音起,喻文州道,“你怎么想起听这个了?”
“我记得我第一次在你那里听你弹琴,你弹的就是这个。”叶修说。
喻文州忽然笑道,“错了,你第一次听我弹的应该是梦玉人引。”
“啊?是吗?我怎么记得是平沙落雁。”
喻文州落下一子,道,“我可是记得清楚。你在我屋子的窗外和我……哥哥一起。”
他这一说,叶修恍惚有了点印象,“嗨,那我又没进屋。在屋外听的不算。”
“听了就是听了,为什么不算?”
“又不是在屋子里你请我听的。”
喻文州无奈,“你强词夺理,我不和你说了。你说是便就是吧。”
叶修不依不饶,“这哪里是强词夺理。在屋里听和在屋外听能一样吗?”
“是是是,不一样不一样。叶兄,该你落子了。”
那琴倌弹完一曲,恰好叶修也与喻文州战了个平手。叶修扭头问那琴倌,“弹完了?”
“是。”
“那成,你歇着吧。”叶修撂下手里的棋子,“翊君,我要听梦玉人引,你给我弹。”
喻文州白他一眼,“想听自己去弹,叫我作甚。”
“我这不是不会嘛。”叶修晃了晃喻文州的手,搞的喻文州端茶杯的手都不稳,险些把水泼到身上。
喻文州放下茶杯,叹气,“你能不能有点样子。”
叶修意思意思坐好了,倒是那琴倌忍不住扭头,掩唇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叶修问。
“二位公子感情真好。”琴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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