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ve 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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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Serve 招待
暴风雨在那个夜晚卷土重来。
这个梦里最黑暗的时刻布加拉提在挣扎,甚至连月亮都太暗,不能照亮他的周围,他在梦里不停上升,上升,直到某种类似意识的东西浮现了,以回应海浪拍打的声音和雨滴打在头顶上时的雷鸣。 他躺在床上,透过一片黑暗凝视着屋顶,听着风吹过窗缝紧密的线条时发出的轰鸣声; 然后他翻了个身,面对着通往浴室的门,他在意识中回到了自己安全的地方。
他又在黎明中醒来了。
并不是说有许多破晓的迹象——暴风雨还停留在原地,高耸的雨云只偶尔被窜过它们的闪电的光辉所打碎——但习惯在没有黎明的时候出现,促使布加拉提在他平常的时间恢复意识。 布加拉提比平常多在床上逗留了几分钟,暴风雨还在咆哮,他暂时依赖着温暖的毯子,但即使他的捕鱼路线被暴风雨打乱了,他也有责任做好每天的工作,而且让他的客人在另一个房间里等他太久是不公平的。
布加拉提低头穿过门口走进浴室时,阿帕基醒了过来。
布加拉提不能很肯定人鱼有没有在睡觉; 如果他可以确定,阿帕基要么会设法把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要么就是睡得很轻,以至于仅仅听到布加拉提敲门的声音就完全清醒过来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布加拉提把门拉开时,阿帕基正坐在浴缸里,他抬起头,视线凝聚在屋顶上。 布加拉提走进来时他只是瞥了一眼,这是惯常的检查,好像是在确认布加拉提的身份,然后紧皱着眉头重新把目光转回坚实的天花板上。
"早上好,"布加拉提说,不管阿帕基现在状况如何,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彬彬有礼。 "你怎么样了?"
阿帕基摇摇头,好像这个问题根本不重要似的。 "我很好,"他说,然后举起手指向天花板。 "那是什么?"
布加拉提抬头看着支撑着暴雨的屋顶。 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阿帕基是在问房子的建筑结构,接着他眨了眨眼,雨点落在屋顶上的滴答声从脑海深处的白噪音中又回来吸引他的注意。
"在下雨,"他说。 "这是一场风暴。 闪电击中陆地时你可能会听到一些雷声。" 他回头望着阿帕基,看着他肩膀的线条和下巴向上翘起的样子。 "你以前没听过吗?"
阿帕基又摇了摇头。 "我见过雨,"他说,再次对布加拉提问题的含义表示了轻蔑。 "在此之前,我并非从未浮出水面。" 他对着天花板皱眉。 "但从来没有这么吵过。"
布加拉提微笑着靠在门框上。 "这是一场特别严重的风暴,"他承认。 "如果我们不走运的话,它可能会持续一整天。 不过房子是防水的,你不用担心。"
阿帕基哼了一声。
"我不担心,"他说,声音听起来如此心烦意乱,布加拉提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的话,但他的头仍然向后仰着,他的眼睛仍然全神贯注地盯着天花板,雨点在屋顶上不停地打着鼓点。 布加拉提看了他好一会儿,专注地凝视着人鱼的喉咙在他不紧张、不怀疑和不自我厌恶时画出的线条,注视着他的眼睛里的紫罗兰色,在他不把脸藏进长发阴影的伪装中时它们看起来是多么柔和;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地板上的瓷砖图案,清了清嗓子,把阿帕基的注意吸引到自己身上。
"恐怕在暴风雨停止之前,我不能出海,"他说。 "在这样的天气里船身倾覆是非常危险的。" 他抬起眼睛,一丝笑容闪过,点亮了他的脸。 "我很抱歉人类比人鱼更担心暴风雨。"
阿帕基咳嗽了一声。 这可能是一个笑的轮廓。 对布加拉提来说,这无疑是一场胜利。 "是的,"他说,他的声音仍然粗鲁,但比布加拉提以前听到的声音更接近温暖。 "我想他们会这样。"
布加拉提微笑着回应,然后退回到他身后的门。 "我不会妨碍你,"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门把手。 "不过,我还是去另一个房间吧。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就可以了。" 他从门口退了出来,把门关上。
"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从任何人那里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停下来; 阿帕基的声音中有着不可思议的共鸣,这足以让他立刻停住不动,就好像他被固定在原地了。 他在门口停了下来,一只手仍然握着门把手,期待着把它关上,但他看到阿帕基在浴缸里转过身,他看着布加拉提,而不是天花板。 他们的目光交汇了一会,然后阿帕基低下头,皱着眉毛,手指在浴缸边上抓来抓去。
"把门开着。" 布加拉提发现对方肩膀上的紧张,真相可能会把他的话语拉近到一个恳求的程度。 "你不需要关上它。"
布加拉提想问阿帕基是否确定,但他的话很清楚,而且他身上有充足的焦虑,布加拉提怀疑他并不会对此进一步解释。 所以他放开了门把手,让他们之间的门敞开着。
"一旦你想把它关上就告诉我,"他说,这是他的迁就,如果人鱼需要,他会给他一个退路。一直等到阿帕基把手滑进水里,靠在浴缸边上,布加拉提才开始自己的早晨。
没有真正的匆忙。
暴风雨撞击着屋顶,敲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 如果暴风雨快终止了,这不会持续几个小时,这样布加拉提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把通常泡在海里的时间填满了。 他给自己倒满了一杯茶,根据地板上的寒气和空气中的凉爽程度,分出轻重缓急的事情顺序,然后拿出一双袜子和一件毛衣,套在他在寒冷冬夜里睡觉时穿的衬衫和软裤子外面。 在他为了抵御空气中的寒冷而裹得严严实实的时候,水壶发出一阵阵哨声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有半条面包,本来打算今早上出去时带走; 那是用来做烤面包的,他本来想放在面包上的奶酪被切成丁放进他一直留着的一把樱桃和番茄里。 在他熟练的双手面前,剔鱼骨就像呼吸一样轻而易举。几分钟后,烤箱里的面包就变得暖烘烘了,鱼也在涂了黄油的煎锅里烤着。 布加拉提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雨声和喝茶时升腾的蒸汽时不时抚慰着他; 他甚至忘记了有一个观众正通过敞开的门观察他,直到一声呼唤把他拉回来。
"布加拉提。" 阿帕基大声地叫他,布加拉提的名字从半开着的门里清晰地传来; 布加拉提端着一大杯茶,穿过房间来到浴室门口,他放下的锅里的鱼发出咝咝的声音。 阿帕基又在浴缸里坐了起来,转身对着门皱着眉头,布加拉提出现时他的目光立刻盯着他。 "那是什么味道?"
布加拉提举起空着的手,做了个在火炉上颠锅的手势。 "我在给自己做早餐,"他说。 "只是烤鱼和烤面包,没什么特别的。 这个味道让你不舒服吗? 我可以——"
"不,"阿帕基说,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布加拉提。 他的嘴仍然紧闭着,皱着眉头,但他的眼睛更多地聚焦在对方的肩膀以外,而不是愤怒。 "闻起来很香。"
"噢。" 布加拉提举起空着的手,蜷缩在杯子上,他犹豫了一下。 "要我给你带点吗?" 阿帕基的目光又跳到了他的脸上,他的整个表情因为怀疑而收紧,布加拉提抬起头,朝门后面的厨房做了个手势。 "你可以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他闪烁着微笑。 "我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给你弄到新鲜的鱼,除非暴风雨停了。 如果你能忍受烤鱼,我可以给你也做一些。"
阿帕基盯着布加拉提看了很长时间,布加拉提不知道人鱼是不是在考虑他会下毒的可能性,也许他的信任还是那么薄弱,所以不确定布加拉提的意图。 如果他确实怀疑着,但不足以战胜饥饿感,也不足以战胜他的好奇心; 最后,他又回到浴缸中,放弃紧张的身体倾斜,换了一个更舒适的肩膀向后的角度。 "我会试试看。"
这不是一个热情的协议,但仍然超出了布加拉提的预期。 他微笑着答应了,回到厨房,在早餐快把自己烧着前把它保存下来,好让他和人鱼一起享用。 他给烤面包涂上一层厚厚的黄油,刮得薄薄的,只在金黄色的面包上留下了一层光泽。 他把叉握在一起,然后从边上拿起盘子,另一只手拿起一杯茶,转身回到仍然开着的浴室门前。
阿帕基抬起头,门吱吱作响,布加拉提回来了。 他仍然躺在浴缸边,双肩耷拉着,像往常一样无奈地垂头丧气,但他明亮的眼睛拆穿了他假装不感兴趣的企图。 他的目光立刻落到了盘子上,布加拉提把盘子举起来,好像在愉快地给面前的这顿饭献祭一样。
"早餐哦,"他说着,走到浴缸边上。 布加拉提并没有桌子或其他什么东西可以利用,于是他把盘子放在地板上,然后盘腿坐在浴缸边的瓷砖上。 这个姿势让他比阿帕基低了几英寸,所以当布加拉提拿起他的盘子放到大腿上,回头看另一个盘子的时候,他抬头看到了阿帕基的皱眉表情。 布加拉提立刻递上一个微笑和盘子,就好像他从一个大得多的盘子里盛上来。 "你想先试什么?" 由于找不到更好的地方放刀,布加拉提把刀放在膝盖上,伸手去拿叉子末端的鱼咬了一口。 "虽然煎熟了,但鱼应该是你熟悉的味道。"
自从布加拉提来了以后,阿帕基的皱眉头一点也没有伸展开来,但他还是伸手去拿另对方手中的叉子。 他准备吃之前首先要闻一闻,脸皱起来,像是他觉得布加拉提可能对这顿饭撒了谎一样不信任; 即使他把鱼咬到嘴里,动作也是试探性的,就像他不确定这个味道,尽管空气中充满了炸鱼的香味。 布加拉提看着他的睫毛在第一次品尝时垂下,表情因为不确定而闪烁,但他仍然吞下了那一口,叉子被还给布加拉提时,上面已经没有任何食物残留的痕迹了。
布加拉提接过叉子。 "味道还好吗?"
阿帕基用力耸了耸肩,伸手指向盘子。 "那是什么?"
"这个?" 布加拉提把叉子放在盘子边缘,伸手拿一片烤面包。 "这是面包。 烤面包,涂了一些我用在鱼上的黄油。" 他递给人鱼。 "想试试吗?"
阿帕基从浴缸边晃着退走了,脸上的表情清楚地说明了他的回答,然后他努力地说了一个"不"字
布加拉提笑着哼了一声。 "嗯,这做起来很简单,"他承认了,并且咬了一口黄油面包。 阿帕基对他表面上的享受作出的反应,几乎足以使他再次大笑起来,但他忍住了笑。 "至少鱼不难吃,对吧?" 他拿起叉子又咬了一口,又把它递给阿帕基。 "如果你够饿的话,我可以再煎一条鱼给你吃,或者几条。"
阿帕基接受了这一口,漫不经心地吃着,但他的眼睛仍然盯着布加拉提的盘子,他一吞下鱼就把叉子伸出来指指。 "那些是什么?"
"西红柿。" 布加拉提拿起一个递给阿帕基,同时用两根手指抓住叉子,这样他就可以把它拿回来。阿帕基笨拙又小心翼翼地从他手中接过西红柿,这样他就可以把西红柿拿到面前,专注地皱着眉端详它。 布加拉提把叉子放回盘子上,拿起茶喝了一口,"里面有点甜,也很多汁。 你咬住它们的时候就会发出砰的一声。" 阿帕基抬头看着布加拉提,仍然皱着眉,布加拉提笑着放下茶杯。
"就像这样,"他说着,拿起一个属于自己的西红柿。 他小心翼翼地咬着它,从侧面用牙齿的力量咬成两半,他举起另一半粘糊糊的果汁和种子拿给阿帕基看。 "很美味。" 布加拉提停了一会儿,想着他盘子里被阿帕基愤怒拒绝了的面包。接着他耸耸肩,吃着另一半西红柿。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面包也很好吃。"
阿帕基准备解决自己的西红柿。 他用手指把那颗红艳艳的果实翻过来,对着表皮的光滑面发愁,就像在寻找一个不完美的可攻破之处; 他在水果上投注的紧张足以让布加拉提轻轻微笑,他伸手去拿烤面包,想再吃一口。
"你不一定要吃它,"他的嘴一干净就开口了。 "如果你只是想吃鱼的话——"阿帕基张开嘴,直接把西红柿扔了进去,像是急匆匆地迎接某种可怕的经历。 他的额头皱了起来,咬下去时嘴角扭曲了一下,然后布加拉提看到他脸上浮出一种明显的惊讶,冲刷着对方的脸庞,他睁开了紫金色的眼睛,平常的嘴唇弧度变得柔和起来,这让人大吃一惊。
"喔,"阿帕基脱口而出,声音因惊讶而震动,远离了平常的低吼,因为嘴唇已经从紧抿中惊醒了。 "好好吃。" 他停了一会儿,手还在嘴边徘徊,好像忘了把手放低,他咽下去,回头看着盘子。
布加拉提不用他开口询问就把盘子伸过去。 "我还有很多西红柿,"他说着,阿帕基立刻伸出手拿起一对西红柿,然后又转过去全神贯注地完成吃西红柿的任务。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剩下的都给你带来。" 阿帕基甚至没有抬头去迎接他的目光就用力点了点头; 布加拉提咬紧嘴唇,勉强忍住嘴角的上扬。 他拿回盘子,这样就可以一只手拿起剩下的西红柿; 等到阿帕基抬起头来,寻找更多的西红柿时布加拉提已经准备好递给他。 阿帕基的视线移到了布加拉提的脸上,他的嘴巴又一次预备好转向紧抿的轮廓,布加拉提只是伸出手等待,直到阿帕基也把另一只胳膊从水里抽出来,用两只手做成了一个空杯子。 他用了半打西红柿填满阿帕基苍白的手掌,然后向自己的盘子垂下头发,这样他至少可以为自己吃一点早餐。
"我以后会带更多的来,"他说,没有抬头看阿帕基的表情。 "还有烤鱼,如果你愿意吃。"
"是啊,"阿帕基说,显然被手心里一堆的西红柿弄得心烦意乱。 布加拉提一边往下看,一边为自己捡起一口鱼; 他刚把鱼送到嘴边,阿帕基就清了清喉咙,说了一声"谢谢",听起来非常尴尬。 他们的眼神撞上了一会儿,阿帕基又低下头,又把脑袋转回去,好像他正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被抓到似的。 布加拉提把头抬起来,不由得对着盘子傻笑,然后将黑发拢到耳朵后面,集中精力享用那份已经为他们共同品尝过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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