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啦。”她笑着点了点额头。
#已修改 最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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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将要发生一件大事,鬼们窃窃私语。今夜将发生一件大事,我牵着渡冬的手走在寒冬里。我们总有不想触碰的过去,比如那条街道,比如这个小区。我们乘着夜色前往,今天将要发生一件大事,游荡的鬼魂们同我们一起,窃窃私语,
今夜,将要发生一个大事。有人将为他的行为,得到一个报应?得到一个报应。得到一个报应!
“前面右转,再在下一个路口,左转,就能看到这个小区。”她喃喃,夜里风寒,我们不感知冷暖,但这风穿过灵魂,总归有些不知名的情绪被留下。那情绪是悲伤而陌生的味道,一块久久未能好起来的旧疤,终于被下定决心,挖去这块腐烂腥臭的肉,待它重新长成。我们要告别那些幸福的过往,也要忘记痛苦的过去。或许我也曾有过这样的过去,只是我忘了。
去吧,我听见我这样说,我在这里等你。她一个人的缘分,需要她自己去断,谁人也不能帮忙,谁也不能陪同。今天将有大事发生,白昼消失了,云遮蔽了月亮。夜里,远处的路灯亮着,我看着她走远,走向浓浓的夜色里。
渡冬知道她把自己拉出来的原因,这是她注定要面对的一天,而她,只不过想,在自己还没有投入轮回之前,还能这么陪着她。她就快到日子了。告别接着告别,什么都不再剩下。她最终会成为一个什么,一个无处可回的孤魂野鬼,还是一个妖精,一位鬼神。无数次的迎着风走过,此刻,将要挥别的是什么过往。
只是告别,不是为了溺死在滔天的愤怒哀怨之中,她还等在那里,等着我一同回家。月光隐约间漏了一角。有一个一定要回去的家。
楼道灯亮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渐渐近了,多么熟悉的脚步,步履沉沉,喘息阵阵。嵌入骨髓的阴冷,令人作呕的气息。渡冬按下门铃,手指穿过那层塑料的壳,门铃响起了。今夜大事正要发生。
所谓大凶,往往是血光之灾,往往是不轻易判的,是要层层请示的,白浮,他们所能找到的最近的神明,然后再往上,往上,直到天道。大凶只有天道也认同的情况下,才会降临在某个人身上,不是个什么常见玩意。说你大凶的只有两种可能,你真的死期将至,或者,你的钱死期将至。
而真正的血光之灾,那些修道的躲得比谁都快,大阴的场面,多损道行啊,只有那些修鬼道的才愿意凑得近些,不过近些年的火化推广的不错,连修鬼道的一并处理干净了。毕竟没有谁想修着修着被扔火化场了。
扯远了,这些是白浮偶尔和我提到的一些往事,没由头的就想到了这些。我曾经也问过白浮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她点点额头,难得的笑了一下,忘啦,她说。忘了好,什么都不记得,才是去除痛苦的办法。我捏紧了手里小小玻璃瓶,一小瓶孟婆汤。
是否要再那么做一遍,就像对春初,虽然这么说,非常对不起她,但或许这是她最好的结果。我在犹豫,犹豫到那脚步停在我背后,发出浅浅的轻笑。我原来以为作为鬼,我没有肉体,应当不会再感到寒冷,可此刻我仍然没由头的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突然就又掉入了人间这场噩梦,醒不来的噩梦。身边一个不太认识的鬼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她指了指边上,让我过去一点,这里碍着她悄悄潜入了,我点头示意。我十几年的修为属实浅薄的很,还没有强到会被一个普通人类发现的程度,而那位却只能躲在暗里,想来,修为一定不浅。
可真过去了,却发现自己落入一个喧嚣的人群,我的身后站着无数的女孩们,无一不是游魂,有些双眼已经失去灵动的光彩,麻木的就像一只木偶。口中依旧喃喃,又像咒语又像话语。我试图听清这些呢喃,却逐渐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只是手脚皆不能动弹而已,眼睛倒还是清明。他打开了门,门内的灯光亮起。
一阵遥远的笛声,驾着月光来了,在我们的头顶。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的水泥隔间也可以见到月光,不过我无法抬头,没能见到这笛声的主人。她落在一朵月光上,慈悲的眼神仿佛有实物,轻轻抚摸过每一个人的头顶,温暖如一阵春风。
她看到我了,她似乎轻轻的皱了一下眉毛,随机我就恢复了神智,手脚也能动弹了。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便无法跟随那个大部队,前往门内,门户敞开着,报应正在上演。这些或许都是那位不知名的神明安排好的,或许是巧合,又怎么可能是巧合。那些人全部出现这,如此拥挤如此密集。
一个家庭,想要找回自己曾经的女儿,联合了走丢的女儿的家庭,找去了杀害她的家庭里。多么热闹的一大家子,没有一个无辜,他们均匀的分摊了一个女孩的死亡,所以连报应都应该一起背负。
鬼们的技巧是多么娴熟,不用什么把戏,只需要小小的巧合,和一个突然现身。心中有愧吗?不然为什么害怕呢,被隔绝在门外的人,故事的主角,此刻围观当下的闹剧。屋内的一切都再也和她没有关系,是死,是活,天道是否降临了合适的罪罚,她不过是替那个李月,隔着月光再看一眼人间。她突然间明白了春初的平静和白浮的笑。忘了,和忘了。这个故事不再属于她,属于已经死去的李月,但不属于她。
今夜什么都不会发生,报应会持续很久很久,今夜不过是开场序曲而已。而我没必要停留,我还有一场更为重要的告别将要进行。他们已经不值得我为他们停留。
她转身离开了,连步履都轻松多了,那瓶小小的孟婆汤被喂了水泥地,至于瓶子,它回到那一团月光上面。端坐再月光上的人,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向着渡冬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一抹神秘的微笑。
我接住了那个摇摇晃晃向我走来的孩子,我永远愿意称她为孩子。我俯下身子,让她在我的膝头缓上一口气。月亮什么时候出来了。那么耀眼,天上的又一轮太阳。
“怎么样?”
“忘啦。”她笑着点了点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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