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葆贝不顾师叔反对同纯阳的于德音道长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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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德音捏紧了暗藏在袖口里的纸片,亦步亦趋地跟随前方引路的万花童子走到一座茅屋前,驻足俯首下拜道:“纯阳弟子于德音前来求医,恳请前辈施以援手。”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静默。
良久,她再施一礼,再次复述了一遍请求……凡此再三,屋内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声音漠然道:“想不到他这样的人,竟会收下你这样的弟子。”
于德音面不改色。自从得知万花谷中能治师父病症的只有这一位,她就做好了任打任骂死缠到底的打算。如今这位只是不痛不痒的暗讽,比儿时乡亲们动辄问候十八代祖宗下三路的做派温文尔雅了无数倍。
“晚辈本就是沼中污泥,蒙恩师不弃才活出个人样,前辈如果能够出气大可随意践踏。”
屋内又是一番静默。
“……他人呢?怎么只敢派个徒弟来见我?”
这话问得隐隐有些咬牙切齿。于德音只做不闻不问,沉声答道:“家师身染沉疴已经卧床多日,晚辈自作主张前来求医未曾让家师知晓。”
屋内传来一声响动,似乎有东西被打翻在地。“出了……”声音先是染上一丝慌乱便辄然而止,随后又如先前般淡漠:“你可知道我出诊的规矩?”
于德音忙将袖内纸片呈给童子,又毕恭毕敬地目送童子将其送入屋内。“这是天下钱庄的凭证,凭此可兑换千两黄金。无论前辈能否救得家师性命,晚辈和师弟都绝无怨尤。”
从先生翻了翻纸片,语气森寒道:“你们师徒拿钱打发人的做派倒是一般无二。”
于德音充耳不闻。她和师弟连日来变卖家产欠下无数钱债人债才凑足这千两黄金的巨额诊费,不怕花钱太多只怕钱花不出去贻误了师父一线生机。如今这位从先生肯谈钱,她就能缓半口气。
“我会看他的,你滚吧。”
于德音终于长长地出了这口气,“多谢前辈,”她深深地施了一礼,“敢问前辈何时前来,需要晚辈做些什么准备?”
“我自会收拾,今晚便去,让他见了我别又装死。”
“是。”
“……你不问我把葆贝关在哪里吗?”
于德音身躯一震,脱口反问道:“晚辈如果问了,前辈会准许晚辈和葆大哥相见吗?”
“……”
“晚辈告辞。”
再她远走之后,从先生从茅屋里出来,策马驱驰到一座凌空挂在峭壁上的悬屋下,纵身而上解开屋外缠绕的铁索推门进去。那年轻的万花弟子翘腿趟在徒有四壁的空屋内,懒洋洋地眯着眼,对他的到来并不惊奇。
“你可以出去了。”年长的万花说。
年轻的万花慢吞吞站起来,伸着懒腰拂去身上灰尘:“师叔这回不担心我跑去纯阳了?”
“那姑娘粗蛮无礼,并非你的良配。”
“师侄替德音妹妹谢过师叔挂心,我俩感情好得很,师叔犯不着代入自己。”
年长的万花目送他走到屋门口,忽而道:“你不过是运气好一些,恰好遇上一个年纪比你小一些、武功比你弱一些、会被你逗着玩的人罢了。”
年轻的万花侧过身,阳光在他身体周围镀上一层金边。他笑了一声,得意洋洋道:“师叔说哪里话?感情的事哪有这么算的?明明是德音妹妹同我宿世姻缘一见如故,两心相印难舍难分,两好并作一好……”
“够了,你也滚。”
“那师侄就告辞了。”
他嘻然一笑,展开双臂像只黑金凤蝶一样翩然飞去。
狐狸精在通往长安的山路口追上正准备乘车的于德音,将她拦腰揿在怀里狂热贪婪地索吻。他的劲道比平时还要大,于德音挣脱不得整个人被他烧成一团软胶,又被一双大手揉散开来,捏进他怀抱的每一处角落。
周围往来的万花谷弟子们都停下脚步鼓起掌来,狐狸精面不改色拱手抱拳道:“多谢各位同门捧场,今天我葆贝不顾师叔反对同纯阳的于德音道长私奔,往后我就是她的人了,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众人闻言起哄得更来劲了,又有吹口哨的怪叫的夹杂在一起。于德音又羞又恼得不行,只把脸藏在万花黑袍的前襟里,暗地里拿指甲狠狠掐他胸上腰上的肉。
“好疼啊,这些天我被师叔关在小黑屋里受尽折磨,你不仅不来找我不容易我逃出来你还要打我,妹妹你是不是变心了,人家不依不依嘛!”
他把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演得活灵活现,观众们也纷纷热心代入小媳妇的娘家人:“道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万花谷里养出来的水灵灵的娇花就是要哄的。”“葆师弟也算娇花那天都要塌了,弟妹做得对就该让他受些教训。”“唉呀新媳妇不懂事可以慢慢教的嘛。”“葆师兄你以后可不能再皮了,当心道长不要你。”
合着娘家人自己内部先闹腾起来了。于德音面红耳赤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气的,强行拖着狐狸精上车,在一片揶揄叫好声中催车夫驶离了万花。
狐狸精坐在马车上,趁车夫无遐后顾,悄悄在她耳旁道:“这些天妹妹欠下的债哥哥可都记着呢,总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你正经一点。我哪有心思和你干那些?!”
“哦。”狐狸精教她捶老实了不过一会儿,又挨过去小声说:“那妹妹欠我的就更多了,一定得记得还。”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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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一袭墨衣如约而至。
困在病床上的道人已得了徒弟们告知,对故人到来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一言不发地配合他探查脉搏翻看眼耳口鼻,只在被要求脱衣查体的时候流露出一丝抗拒,被从先生一句“你身上哪一处我没碰过”镇住,沉默而温顺地任他衘去他身上衣裤,露出苍白精瘦的躯体。
年轻弟子们守在里屋外,焦虑地走过来走过去,见屋里有人出来忙迎上去。从先生青着脸走到桌边在摊开的白纸上写下一连串龙飞凤舞的狂草,又问病人这些年来的饮食起居伤病医药,于德音受过指点早有准备,一五一十道来,从先生越问脸越黑,问到十四年前战乱长安的旧事时直接摔了笔,回到里屋指着床上病人大骂:
“你想死是不是?!死在我见不到的地方你才称心如意!”
弟子们惴惴不安。又听他压抑怒火道:“你徒弟支付了诊金,你最好不要让她们白费。”
病人沉默良久,低声道:“总是我欠你的……”
从先生摔袖出来,抢过于德音从地上捡起来的笔写满两大张纸,又将纸扔到于德音头上,怒气冲冲地摔门出去。
“按上面的做,他死之前别再找我!”
狐狸精帮忙将纸拿好交到于德音手上,又安抚道:“我和师叔谈谈,你不要担心。”也追出去。
不知道这两名万花在外面谈了些什么,一柱香以后,他们先后回来。狐狸精一脸轻松地说:“我问过师叔了,师父是好几重内伤再加这些年来没有好好调养,不是普通的经脉逆行,寻常药石难以奏效,苗疆的蛊术或有奇效。”
于德音看看他,又看看从先生,见从先生脸色稍霁向她颔首示意,就有些将信将疑。
“本门有几位弟子常年在苗疆学习的医蛊之术,我自己也认识几位五毒的朋友,一定可以帮上忙。”
可到底是南方瘴疠之地,直接请五毒弟子来看病不行吗?
“那几位哪有这能耐?”狐狸精随口嘲了一句,又道,“师父的病情最好是去南方暖和些的地方调养,北方对他来说太冷了,怕是雪上加霜。苗疆是不大好,我们可以去成都,那儿离苗疆近,人口物产也丰富,不比长安差多少。”
听到这里,于德音到底有些意动:“可成都太远了。”她还是不放心。
狐狸精又拉起她的手,殷切道:“等师父身体好一些,我请几位朋友帮忙一起护送他去成都,保管一路平安。”
到此为止她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师父呀?”
“你师父就是我师父,我当然关心他了。”狐狸精捧着她的脸,亲亲热热地道,“傻妹妹,哥哥都是为了你啊。”
不知怎么的,于德音觉得他好像在喊“傻咩咩”。她仍有些疑窦未消,但现实情况又容不得考虑太多。
“……我再想想,等师父好一些……再说吧。”
“那妹妹可要想好了,我还等着和你一起去苗疆呢。”狐狸精无视从师叔冷眼,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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