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不走了,阿映赶我都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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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许多无知无畏的江湖菜鸟们一样,日后名扬天下的万花高手郑观映,在初次踏足长安的时候并未预见到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这位杏林弟子自小就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医术出类拔萃不说,点穴截脉的功夫也是可圈可点,于人情世故上也颇有见解,无论师门长辈还是他自己都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路边的石子绊了个踉跄。
那是个下雨的早晨,一位老人不慎摔倒在湿滑的路面上,当场折了腿痛不欲生。好心的杏林弟子解下行囊取出器械为老人治疗,一旁老人的亲属主动接过行囊为他撑伞,等到他接好骨绑好支架,亲属连同雨伞行囊早都不翼而飞了。
并不存在什么精妙复杂的骗术,也没有连环相扣的陷阱,摔伤的老人一无钱财二无亲友,不可能支付医药费,骗子本人很大可能只是临时起意,去向无法追索。郑观映救了别人,自己却只能一身泥水站在路边屋檐下望着越下越密的雨幕发呆。
换作普通百姓也许真的就此绝望了,但作为一名武林高手——哪怕只是未来武林高手的郑观映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轻松摆脱困境。但在当时,毫无江湖经验的少年扎扎实实地懵住了,直到被好管闲事的路人抓住手腕,他才恍然清醒。
那名路人是个纯阳少年,长着一双无忧无虑的杏仁眼和一对杂毛丛生的浓眉,看上去一脸稚气,讲出来的话却很老成:“这附近有几个厉害惯骗,跟衙门里的人是一伙的,寻常百姓都不敢惹他们,你赶紧去找万花的前辈们帮你追回失物。”
话是实在话,但郑观映绝不能照做。他从小习惯了他人的赞赏钦羡,完全无法忍受被认识的人投以用同情的眼光,连想象一下都觉艰难无比。
纯阳少年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等他半天不吱声,撑上纸伞拉上人就走。
“你这样子可不行,先找个地方收拾干净再说。”
应该拒绝的,可以拒绝的,但鬼使神差的,郑观映没有拒绝。
少年们穿过重重屋影来到一处低矮的院墙外,纯阳少年站定,扯开嗓子大喊道:
“吴阿婆,你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有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应道:“云哥呀……阿婆在的……”
纯阳少年笑嘻嘻地自行推开院门,熟门熟路地带着万花少年走进后院,撒娇似地唤道:“阿婆近来好吗?我带兄弟来看你了。”
郑观映丢了盘缠再重新攒起,吴阿婆守寡多年老迈力衰,云哥怕她哪天出了什么事无人照管,便劝郑观映暂时住下,私下塞给他一把铜钱权当看护费。
“我平时住在山上不缺钱,长安什么都贵,你就别客气了。”
也不知道他是特别善解人意还是心特别大,郑观映在这里住了三个月,一次也没和他互通过姓名。吴阿婆倒是什么都问明白了,可她牙齿稀疏讲话漏风,平时都是“小曾,你饿不饿啊,阿婆做了馒头”这样的。云哥隔三差五下一趟山,跟着她乱喊一气。
“小曾,你看这把青崖白鹿剑,师父给的。”
“小曾,你在煮什么药?味道好大啊。”
“小曾,你要去名剑大会吗?等我可以出师了一起去呗。”
到了第三个月,云哥全没了音信。吴阿婆老是担心他在纯阳宫出了什么事,她讲:“云哥从小就是匹野马,谁都拴不住,阿婆生怕到死都瞧不着他喽。”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郑观映看见她一脸安详地躺在榻上。
村人捎信上山,云哥匆匆下山。遗体入土时,郑观映注意到他背后的青崖白鹿剑换成了一柄普通铁剑。
“我把剑卖了,准备跟商队去西域。以后都不打算练剑了。”
“其实我的天资也就一般,再怎么努力练剑也不会有大出息,还不如趁年轻多攒几个钱,没钱的日子太苦了。”
“对不起,说好一起去名剑大会,我食言了。”
从前那种无忧无虑的光彩从云哥的眼睛里消失了,但他还是那副轻快的语气。
“你要名扬天下啊。”
……
“这些是从前你和庄师伯借的,加上这几年的利。”
通身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派的纯阳道士一脸淡然地接过那只装满阿堵物的钱袋,毫不嫌弃地揣进袖袋,这光景倘若让他那些崇拜者看见非得信仰崩塌哭天抢地不可。
“怎么不直接交给我师父?”
与他对话的黑衣女冠闻言翻了个白眼,声音低沉地道:“给了,庄师伯不肯收,反而骂了我不男不女败坏师门清誉,还要我改悔。我自己挣的钱打扮自己娘子怎么了?”
道士还给他一双白眼。
“反正我现在无债一身轻,师父也不用我管,还不是爱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见有万花弟子走近,女冠遥遥地施一礼,提裾转身,“买衣服找我啊,亲友价打九折。”
“才九折,谁要跟你做亲友?”道士淡淡地槽了一句,回望来人:“观映有事?”
“方才那位是?”
“贫道师弟纪扫云,”见万花弟子双眼直勾勾盯着女冠远去的方向,着重补充道,“纪师弟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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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观映抱紧了坐腿上的人,强行抑制住想要横冲直撞的欲望,刻意煎熬似地研磨顶弄,在那人耳后喘着气咬牙切齿道:“说什么一见钟情,分明连正眼都没瞧过我,尽会花言巧语哄骗人。”
纪扫云又嫌他不肯尽兴,又舍不得此刻磨人的温存,只得含住他细细地吮吸,假意松开又恋恋不舍地咬紧,扭着细腰主动牵引对方碰撞他的痒处,低声啜泣。他动作卖力,郑观映霎时又大了一圈。
“……好人……给个痛快,饶了我吧……”
郑观映抬起他的下巴,泫然迷离的杏眼里映出万花大夫被欲望曛染得微微扭曲的美貌,修眉,凤眼,翘鼻,红唇……纪扫云看得痴了,却被禁锢住无法一亲芳泽,遂不满地绞紧了身体抗议。
“叫我的名字。”
“阿映,观映,我的观映,求你了……”
美人嘉奖似地给他一个吻,由浅转深地纠缠在一处,如饥似渴只恨不能把彼此一口吞下融进骨血。
郑观映咬住他的下唇,恨声威胁道:“再有下次,就打断你的腿,把你绑在榻上,除了我身边哪也不许去。”
“好凶啊郑先生,”纪扫云吃吃笑着将他推倒在榻上,上下卖力地伺候他,白花花的腿一颤一颤蹭在他两侧腰上,酥酥麻麻的痒,“你真舍得……嗯?”
舍不得又如何?
郑观映一发狠,纪扫云被抢了节奏,如同一条在风暴里失去方向的小船,上下左右皆不由己,只得攀在一块坚硬的礁石上任凭狂风骤雨无休止地肆虐。
终于放晴了,遇险人趴在礁石上,半阖着眼服软投降:“不走了不走了,阿映赶我都不走了。”
“是不是我说什么扫云都肯听?”
“说说看?”
“开春的名剑大会,扫云要一起去。”
“……”
“休拿‘八年了已经不会拿剑了’这种借口唬人,扫云可还还记得,”郑观映亲亲他的发顶,思绪又回到他被与庄简交谈的女冠的音容吸引,不由自主靠近的那一天,“那天你穿了什么?”
哦,是纯黑色的驰冥道袍。
名剑大会上段位的选手才有资格购买的那种。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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