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裁文转交的护身符裹在几张油纸当中,周九辨细细拆开,才发现其中一张正是岐山地图。
不待他发问,孙红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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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裁文转交的护身符裹在几张油纸当中,周九辨细细拆开,才发现其中一张正是岐山地图。
不待他发问,孙红绡道:“是东方宓的笔迹。”
陆鸣鸾手上的地图是侯戡绘制的原版,向歧山开路时,走得便是侯戡测定的路线,周九辨手中的地图却是东方宓绘制——东方宓故意画了一条与旧路线毫不相干的通路,任由扬风和虚舟共同向歧山开掘,再看准时机将歧山地图交给官府。
他不单要周九辨和孙红绡竹篮打水一场空,更要叫他们无法向虚舟的帮众交代,备受责难。
孙红绡道:“我重伤谢靖夷,他倒恨我如斯……”
“据说他现在在云散晴山做事,红绡,你打算怎么办?”
“不能让他好过!”
“好。”
“我要开云散的战!”
“好。”
“无论输赢,我不会和任何人联手。”
周九辨道:“你还是想杀东方宓?”
孙红绡并非一脸苦大仇深,倒像在商议柴米油盐般普通的家事,良久,她靠在椅背上道:“不怎么想。”
她结识东方宓时,认得他是虚舟的帮主,对方却只知她是某个帮会中的无名小卒。实则东方宓个人和扬风没有什么纠葛,虚舟和扬风帮众在各地的摩擦却已渐日累积,他此时和一名扬风的帮众出入成双,必定无法向虚舟交代。
东方宓宁愿因此与公孙虹恩断义绝,以至为陆鸣鸾亲手送上开战借口,也要做他那个威严的一帮之主。最可怕的是,多年之后,孙红绡对他的想法也能设身处地地理解半分。
孙红绡又道:“也不是不想。”
长舒过这口气,她终于端正坐好,道:“不过这事和他没关系。矿山被夺,谁心里没憋着一口气?陆鸣鸾能杀了秋水的人泄愤,咱们的火却没地方发。你我现在没什么好名声,再不待人好一点,怎么把大家留在帮会?”
“不管东方宓去没去云散,传言说他在,那云散就打得。九辨,时机由你把握,适时收兵。”
周九辨笑道:“遵命。”
虚舟的宣战书前脚送往云散,云散的宣战书后脚就到了陆鸣鸾手里。
陆大帮主心情沉闷,刚因为给郭勉讲孙红绡的旧事有些精神。
郭勉半天合不拢嘴,道:“我可有点佩服孙红绡了。帮主,你说她到底有多恨东方宓?”
陆鸣鸾正待感叹:“我哪知道”,叶采葛却不打招呼进了屋:“昨天咱们的人走镖被云散打了,留下了这个。”
宣战书三言两语,只说这一战避无可避,郭勉挤在陆鸣鸾身旁问道:“苏信闲才上任多久,十天?七天?咱们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帮主,难道你把郭壑女儿睡了?”
陆鸣鸾骂道:“我怎么知道?我很久没跟人……呸!我没有!”
郭勉再要调侃两句,看过陆鸣鸾的脸色,却不敢了。
不战,扬风早些年已向云散服软两次,再做缩头乌龟,便是把被秋水打得所剩无几的颜面送给江湖人扫地;应,云散毕竟是天下第一帮,扬风士气低迷,胜率难过十之二三。
叶采葛之后又是姚穹,说两个从矿山回来的帮众得了怪病,痛得都要断气了。屋子里芳香缭绕,陆鸣鸾却连那一丝烟雾都觉得碍事,跟他的麻烦一样,一截拖着一截,从没有一吐为快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消停。
他将宣战书一扔,徒手将熏香头捻得粉碎。
被火一烫,人倒清醒起来了,想起这是郭勉前天才拿来给自己安神的。只好拍拍郭勉肩膀,道:“人在哪?过去看看。”
两个帮众在床上痛得不停打滚,好在傅丹丘已经到了,双头蛇上前一人给了一口,毒性将痛觉压下不少,勉强能够交谈。
陆鸣鸾道:“采葛去矿山下检查,偷偷跟进去的是不是你们两个?”
矿道越深,大块突出的歧山石越多,这两人跟在叶采葛和成秋毫身后,虽然半途就被喝回地面上,但早就手脚发痒,在怀里揣了许多矿石。
他们和秋水战斗时受的刀伤不重,便没有直接找傅丹丘诊治,可这些天来,伤口非但愈合缓慢,痛感还一层深似一层,直到痛得鬼哭狼嚎,药堂帮众无计可施,这才把傅丹丘都招来。
叶采葛道:“你们带的歧山石呢?给我看看。”
矿石价值连城,两人想留置几件也情有可原,无奈贪心害人,歧山石坚硬锐利,虽然说不上削铁如泥,却也足够将衣物割破、皮肤刮伤,何况两人与秋水以命相搏,动作何等剧烈,矿石粉末便直接浸入伤口了。
叶采葛去抓其中一块血迹斑斑的菱形石头,被傅丹丘喊得一顿:“叶帮主住手!”
傅丹丘扯起一大团纱布将自己的手裹住,这才拿起矿石:“这石头有剧毒,鸣鸾,你快叫人问问,还有没有人被歧山石割伤过!”
陆鸣鸾道:“郭勉问。采葛跟我去找阿晏,帮战的事还没商量……采葛?”
叶采葛神魂不定,将他拉出营帐,单独说道:“十天前,有人看见白羽和苏信闲一起进了长安。”
“你的意思是?”
“如果帮战因我而起,我去找他……我去找白羽,总不能让全帮因我受累。我去找他……”
他原来分不清侯白羽和帮会孰轻孰重,现在越发分不清。原来拼命想要帮众认同,终于有了功劳傍身,却开始日复一日地追悔,究竟是不该和侯白羽相识,还是不该把他当做搜寻地图的关键人物,更不该把那一刀当做最好的选择。
情有可原,罪无可恕,陆鸣鸾和郭勉用再多理由叫他宽解,还是一样。
到长安已是傍晚,郊外的牡丹花期将尽,全都软塌塌垂下头来,落红陈旧,在泥土中卷着皱缩泛黄的边,叶采葛理应在这里留宿一晚,然而千金客栈不知为何关张了,他干脆加速向城中赶去。
云散那守卫一见他,便说帮主吩咐过,姓叶的不得入内,叶采葛不愿在这里就起冲突,绕到偏门翻墙去了;他料不到云散富足至此,庭庭院院到处点着两指宽的白蜡,路探了不到一半,便被一把重剑从房顶推将下来。
叶采葛看清来人衣着,低声道:“我来找人,事情说清就走,绝不闹事。都是山庄的兄弟,能不能通融通融?”
叶朝素当即一剑向叶采葛削去:“谁跟你是兄弟,不认得!”
云散将近两百名天乾,叶朝素出头不易,虽然只是堂主,却一向瞧不起扬风的副帮,迫不及待想煞叶采葛的威风,只是他一翻脸,叶采葛更不手软,对招不过十数下,已将叶朝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重剑虎虎生风,正待击向叶朝素腰间,一杆银枪忽而从叶采葛身侧刺入,将他剑柄一挑,拨离了叶朝素。单以力量相抗,这一枪绝不足以拦下叶采葛,然其角度之刁钻,时机之精准,非是绝顶高手莫属。
叶朝素如蒙大赦,翻身而起,叶采葛却仿佛突然武功全失,那银枪去势未老,回手一勾,将他猛地打翻在地。
灯火通明,叶朝素和那人一同看着他半爬起来,迟迟难以转身。
“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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