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救赎是否存在,但我愿意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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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眼见向文轩就要摔倒梁远文连忙伸手去扶,他不着痕迹地弹开了对方的手,晃晃悠悠朝不远处的椅子走去。
他在椅子上坐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有那么几秒本就模糊的视线甚至完全丧失,眼前一片是漆黑,昏眩感直冲头顶。
他仿佛置身泥,一个劲儿地往下坠,眼前空无一物,扑腾的手臂只能攥住无用的空气,残破的感情更是无处可依。
这次梁远文没有上前,而是站在远处默默凝视着那具被人抽走灵魂的躯壳,精致的妆容难掩疲态,肿胀充血的眼睛像是哭了一个晚上。
从早上到现在向文轩一直在挣扎,挣扎着不让汹涌的无助把自己侵蚀,挣扎着不在情绪崩溃前倒下。
他还有工作,不能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生活,可越是克制他就越是觉得委屈,那委屈没来路无归途。一盆凉水浇熄了摇曳的火焰,落在身上的每一滴水都在跟他唱生日快乐。
大家纷纷嚷嚷着收工就连vivi也来跟他道别,向文轩难得一见不想远离人群,他不愿回去面对沉闷的空气,所有人都回家了,但没人知道他能逃往哪里。
索性很快就要到山沟里拍戏了,那时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个逃兵,从一团乱麻中抽离。
“文轩哥,喝点水。”现在的vivi已经可以轻车熟路地给向文轩泡上一杯葡萄糖,她把保温杯递到对方面前,故作严肃地监督他喝完了一大杯水。
向文轩深吸两口气后站了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vivi惊讶地合不拢嘴,她指了指向文轩又指了指自己,结结巴巴地吻:“您……您送我回家?”
“不然呢?送你回我家?”说罢向文轩头也不回地朝停车场走去,他只是想找个由头消磨时间,干什么都好只要别让他闲下来想些有的没的,若不是跟片场的工作人员不熟向文轩甚至想把他们挨个送回家。
“谢谢文轩哥不过不用了。”vivi连忙摆了摆手,她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向文轩在对自己献殷勤,换做平时她也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好意,只是今天,看着对方漂浮的步伐她确实心里发怵。
她可不想第二天早上和向文轩一起出现在娱乐杂志的头版上,她连标题都给想好了:震惊!向文轩与助理深夜飙车,双方因追尾当场丧命!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当然是她饿死,自己老板失节。
vivi边走边在在心里盘算着托词时救命稻草突然从天而降,她眼尖地发现了崔知昭的车,扯开嗓门大喊道:“哥!你来接我啦?”
像是生怕向文轩听不见一般,vivi特地走到向文轩跟前重复了一遍,“文轩哥,有人来接我,就不麻烦你了。”
被这么一吼崔知昭自然注意到了vivi的身影,他款款走来,目光越过自己妹妹停留在了更远处的向文轩身上。
向文轩点点头,正想收一收颓态礼貌地跟崔知昭打个招呼,却不料眼前一黑径直蹲了下去。
他把头埋进手肘里,脑子里全是黑白电视的那种噪点,像是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视网膜上。他缓了好久也没能起身,再次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崔知昭清晰的五官。
“怎么了?”崔知昭蹲在向文轩面前,语调像轻飘飘的羽毛,又软又温柔。
“可能是低血糖……”他双手捂住了干瘪的腹部,“再加上一点胃痛。”
“走!我送你去医院。”崔知昭眉头紧锁不由分说地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他把向文轩架在自己肩上对vivi说:“崔昕薇,你把后排的门打开。”
被叫到的vivi愣住了,她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半晌才回过味儿,“哥,原来你认识我老板啊?”
“让你开门哪儿那么多废话。”平日里鲜少朝妹妹发火的崔知昭竟不耐烦地催促着,见vivi半天没有动作才惜字如金地解释道:“认识。”
“哥,我们这样做不太好吧,你现在好像是要去绑架的。”
崔知昭没搭理vivi,而是把向文轩放倒在后排替他扣好了安全带,他有些逾越,用指尖戳了戳对方的鼻尖,“难受吗?”
“嗯。”向文轩含糊不清地咕哝道:“崔知昭,我……”
温暖的手掌上贴上了冰冷的额头,那额头上还冒着冷汗,崔知昭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他像安抚小猫似的拍拍对方的头顶,“闭着眼睛躺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崔知昭招呼vivi上了车,一路上他把车开的飞起却又异常平稳,每隔几分钟他总要回头看看后排的向文轩,他的抿紧的双唇也逐渐没了血色。
安静的空气中传来电话的嘟嘟声,崔知昭朝右瞥了一眼问:“打给谁?”
“文轩哥的经纪人。”
vivi话刚刚说到一半,身后传来了向文轩微弱的声音,“别打给她!”
“去医院就行,别打电话!”
“挂了吧,有什么问题我负责。”崔知昭摇摇头朝vivi使了个眼色,见vivi还在犹豫他一把抢过对方的手机挂断了电话,“工作之余朋友陪他去医院看病也要跟经纪人报备吗?”
身边的人脸色黑的像煮糊了的锅底,vivi屏住呼吸不敢多言,她在心里默默腹诽道:反正到时候丢饭碗的又不是你。
vivi暗搓搓攥紧了胸前的安全带,生怕她哥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甩出去,从小到大她就从没见崔知昭这样开过车,每个弯道都给足了油门像是赶着去投胎。
她的余光打量着心急如焚的崔知昭,母胎二十多年的人直到现在才咂摸出味儿来,然后一个不留神竟问出了堪称这辈子问过的最蠢的问题。
“哥,你是gay吗?”
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崔知昭冷笑着反问:“怎么?你想给我介绍对象?”
崔知昭无法给自己下定义,所以这个问题便没了答案,他带着沉重的信念在车流中穿行,那信念是他自己给自己按上的枷锁,他要带着向文轩走出阴霾穿过人群。
无关情爱,无谓风月。
如果向文轩问他这个世界上存在救赎吗,他想他会这么回答,当人们被命运扔进生活开始,每个人注定就是孤立的存在,痛苦不能分担,没有人能帮助任何人。
但向文轩若是问他自己会得到救赎吗,他想他会说,即便是磐石也能被握成柔软的沙,他们不会在既定的指引下走向死亡,也不存在无可改变的命运
我不知道救赎是否存在,但我愿意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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