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的战力有目共睹。他若能活着,于西陵,于有熊,都比死了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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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曦大人。”
西陵城宽敞的石道上,身着细麻布衣的百姓们纷纷让开道路,躬身行礼。走在石道中间,双手捧着一枚精致盒子的巫之堂大祭司微笑着,向恭谨的百姓们一一点头,却没有停下脚步,不一会已来到了巫之堂的正殿。
“怀曦你可回来啦!咦,你手里拿的什么?是好玩的东西吗?”庄重的巫之堂内传来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一抹裙角晃了晃,怀曦身边便多了一个朱唇皓齿的少女,眉眼弯弯,一只白玉似的小手说话间已摸上了怀曦手中的盒子。
“司危!这是鬼师大人让我专程从有熊带回来的,不可以乱动。”怀曦眼明手快躲开了少女的爪子。
“啊,是巫炤的,你怎不早说!”少女乖巧地收了手,红扑扑的脸蛋笑意不减:“所以巫炤派你急急忙忙赶到有熊,就为了这个?到底是什么宝贝呀?”
怀曦似乎有些心急想把东西送到鬼师大人手中,口气比平常焦躁了些,却依然和蔼:“既然是大人着急要的东西,必是要紧的物事了。司危,你先去找别的小祭司玩,让我把这个交给大人,好吗?”
“哦......”司危一双滴溜溜的眼珠犹有些不甘,但还是听话地放过了怀曦。
穿过层层走廊阶梯,来到巫之堂最高层的鬼师密室门前。怀曦在门上轻轻扣了两下,停顿片刻,又扣了两下,再停顿,又是两下。
没有脚步声,门缓缓打开一线。怀曦透过不宽的门缝和昏暗的灯光,依稀可见里面的一切和三天前他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连巫炤的坐姿都没有变。
“昆仑玉杯,取到了?”鬼师的声音不含丝毫喜怒,淡得仿佛一碗清水。
“是。属下亲眼看着蒙琚刻成的。”怀曦半跪,郑重地将手中的盒子放下。
“很好。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两天吧。”
“谢大人。休息倒也不必了,属下在有熊时答应了姬轩辕大人,替他再送些昆仑玉到百神祭所。”
“无妨,我正要去一趟百神祭所。姬轩辕让你带的玉,交给我便是。”
“大人,您真的找到了救治缙云大人的方法?有几分把握?”
“虽有风险,但可一试。”
“大人,你我都知道巫之堂的术法中并无治疗一系,我不知道您找到的方法是什么,但无论如何,您千万不可为救治缙云大人而自损灵力。否则,倘若我们再遇上一场破獍之战......”
“我自有分寸,无需担心。”巫炤适时打断了他。顿了顿,似乎怕怀曦仍有疑心,抑或是为了进一步说服自己,又补上一句:“缙云的战力有目共睹。他若能活着,于西陵,于有熊,都比死了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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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在首山深处的百神祭所像是一座被遗弃的古迹,孤零零屹立在飒飒夜风中。祭坛中央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混合着频率差不多却明显沉重了许多的喘息声,透露了方圆百里唯一的生机。
嘀嗒,嘀嗒,蕴含着无上灵力的巫之血一点一滴流入昆仑玉精致的薄杯中。小小玉杯很快就积满了一半。
缙云在一阵剧痛的刺激下醒了过来。
“巫炤,你,在做什么!”缙云睁眼第一个望见的是巫炤殷红的指尖,顾不上自己疼痛,伸手一把握住身边的人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摸向来不离身畔三寸的太岁。
“我没事,一点小法术罢了。躺好。”巫炤轻轻挣脱了缙云的把控,眼角余光瞥见三四滴温热的鲜血已自他的指尖融入了自己的巫之血中,连忙取过布帛包住了缙云的伤口。他自己的伤口早已自行愈合,巫炤只是后知后觉地有些懊恼,刚才太过心急,未曾抹去自己的血迹便让缙云醒了过来。
“什么法术?巫炤,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巫之国那些失传的法术搞不好凶险至极,你没事不要轻易去捣鼓,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巫炤却恰在此时背过身去,故意藏起了微微上扬的嘴角。
“不会出事,我保证。”巫炤温声说道,一面默念了几句安神咒语,缙云只觉一阵铺天盖地的倦意袭来,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再想说几句什么身体却极不配合地再度睡去。
以血为契,双生共命,结成血契的生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巫炤比任何人都明白,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与运便牢牢绑在了一处。辟邪之力纵然强横,他巫炤的命格也不是吃素的,有八百年来最强的巫之血保底,缙云总可以再撑个十几年吧?
那么十几年后呢?巫炤仰起头来微微一笑,有些得意自己不但解决了眼前的困境,并且一箭双雕连未来的顾虑也一并消除了。
当缙云再也撑不下去的那一天,他会亲自主持他的葬礼,给他一个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告别,然后满足地伴在他身边,仿佛两人从来没有分离过。
一如此时此景。
祭坛之外,柔和的月光如期而至,缕缕银辉洒遍山野,许多年后亦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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