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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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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夏天了

-----正文-----

陶永宁觉得自己很不幸。

做了很多次的事不会被人发现,反而是那些只做过一两次的事,总会被周围人发现。

他一共只直播了两次,用尹飞舟的话来说是及时止损,总之是没再做了。

也不知道陶礼是怎么发现的。

而且正好是在他想跟哥哥认真谈话的时候。

都不用他去认真辨认,就能看出哥哥手里的照片,刚好是两次直播的画面。因为是夏天,早就换上了短袖,扯衣服的动作太过明显,他只能将双手背在身后,左手拇指掐着右手掌心。

匆匆看了一眼照片就低下头,不敢把头抬高。

他害怕对上陶礼的眼睛。

“说话啊,低着头干嘛?”陶礼的声音越来越冷。

“......是照片。”陶永宁回答。

陶礼冷笑:“是什么的照片?”

陶永宁低着头,咬着嘴,他感觉自己像犯了错的学生,面对教导主任的质问,除了满身大汗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连辩解也说不出。

直播的事情的确是他考虑不周道,当时应该大方的告诉秦广自己没钱,可重遇往昔的恋人,他太怕被讨厌。

“你一声不吭从家里跑出去,说是找工作,也就算了,”陶礼把照片一张张铺开,动作很慢,淫猥的画面让陶永宁无法直视,“画室助教的工作不谈,你居然去做这种出卖身体的事情,我对你太失望了。”

哥哥的表情带着他从没见过的讥讽。陶礼不再像以往那样不苟言笑,他眉头皱起,讲话的同时用手指叩击桌面,顺着他的手总是不由自主地往照片上看。

压在掌心的指甲又往里嵌了几寸,痕迹由紫转青,一开始还会痛,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去做主播,是因为没钱。如果他能顺利读完本科考上研究生,别说画室助教,其他工作找起来都轻而易举,哪需要做这种事去挣钱。

还不都是陶礼的错。

“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吧。”陶永宁说。

“你的自由?”陶礼质问,“你的自由是做下贱的事情,脱光了衣服在镜头前被其他男人玩?你对得起家里对你的养育,对得起过世的父母?”

陶永宁反问:“那你第一次跟我睡觉的时候,没想过去世没几年的父母亲吗?”

“你说什么?”

陶永宁松开手,被指甲掐过的地方,四周都微微肿起,他用手指不断轻按,等血液流通之后才恢复痛感。

他往后退了一步:“难道哥,是为了父母,才在弟弟生日当天把他哄上床的吗?”

太荒唐了,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坐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提起父母。他想知道,和陶礼上床的时候,哥哥有没有,哪怕一次,对挂在墙上的照片里的父母感到愧疚。

“你以为是什么?”

“我不知道。”陶永宁摇头,“......我也不想知道,总之是喜欢以外的原因吧。”

他笑了下,眼睛弯起来的时候,才发觉眼眶里有泪水,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模糊。

“难道你想说......因为喜欢?别开玩笑了,不就因为我长得像妈妈吗?”

陶礼皱眉:“你说什么?”

记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当他有了“哥哥把他当做母亲的替身”这一念头之后,相关记忆一点点地浮现。他记得哥哥总会在他的桌子上摆一个相框,他看见过很多次,里面放着的永远是母亲的照片。

他也想起了哥哥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从他脸上寻找什么似的。

他又想起母亲还在世时,温柔的女人抱着自己,海藻般的卷发垂下,落在陶永宁鼻尖。他能闻到妈妈身上,被淡雅的香水埋藏着的妈妈的味道,女人笑着说,“我们的宁宁长高了好多。”

那时陶礼总会笑着看向母子两——从前天真的以为哥哥在看自己,毕竟过去的陶永宁真的很喜欢黏着陶礼。现在来看,十几岁少年的眼神真的很容易读懂。

他在看陶永宁吗?不,他看的是温柔漂亮的母亲。

一想到陶礼根本不喜欢自己,陶永宁心中哽着一口气:“我说,你喜欢母亲,但她走了,所以你把我当做了她,不是吗?”

“谁说的?”陶礼很生气。

从陶永宁看来,他就是被戳穿了面子,恼羞成怒。

“不用谁告诉我,我自己能猜。你...可能把那当做喜欢,只是为了良心好受一点罢了,”陶永宁的两只眼睛都含满了泪水,什么都看不清,“......那些相框,你桌上的,从小到大你都只会把母亲的照片放在里面,连一张父母亲的合照都不肯放。”

每说几个字,都得停下来吸吸鼻子才能继续,每个字都强忍着哭腔才能完整说,偏偏当事人认为自己没有哭,隐藏得很好。

陶永宁每抽一次气,陶礼的心都像被捅了一刀。

“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弟弟让他很想伸手拉进怀里。

“你不是吗?”陶永宁朝陶礼伸出手,“那你把相框给我看啊。”

陶礼转头看向相框,他与照片上的人对视了几秒,随后压下相框,用手按住。

陶永宁的心早就沉入深渊,他自以为把事情想得通透,唯独忽略了自己的感情。他对陶礼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兄弟,只是一直没意识到。

有亲情做掩护的爱,哪有那么好辨认。

所以当陶礼压下相框的那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不再跳动。

“...看吧,你,你都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

“你以为父亲是什么人?”陶礼看着自己按住相框的手,陶永宁的质问他想通了七八分,却没办法讲给弟弟听。

“跟你不一样,父亲......他是很好的人。”陶永宁说得肯定。

这就是了,他从小把陶永宁护得太好,世界在他心里就像一个童话。所以有些话,他这辈子都没办法讲给陶永宁听。在弟弟心里,哥哥已经成为了十足的坏人,没必要再搭上一个去世多年的父亲。

陶礼长叹了口气,靠在座椅的靠背上,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再把照片摞好装回信封,放进抽屉里。等他做完一切,才回过头看向陶永宁:“你想怎么样?”

“……什么意思?”

“我到家的时候,你不是一副有话要讲的样子吗?”陶礼说,“讲吧。”

“我......”想说的话,早就被陶永宁忘了干净,陶礼这么问起他才开始回想。

“我想说,父母去世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日子总得过,你不能把感情全寄托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也不可能只做你一个人的弟弟,但你要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

陶礼烦躁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走吧。”

“啊?”

“我说,你走吧。”

陶礼说完这句话,打开电脑继续当天的工作,进房间前他把手机调了静音,现在也改回了震动。电话接连不断地打进来,手机在木制桌面上震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没再看陶永宁一眼。

就连陶永宁低着头说“你永远都是我哥哥”时,他都仿佛没听见。

陶永宁在书房站了很久,陶礼敲击键盘的声音似乎都印进了他的脑子。最终他还是转身离开,顺着楼梯往下走,穿过门厅,推开房门——

陶礼听见弟弟走了,鞋底踩在地毯上的声音越来越远,他也听见了门把转动的微弱声音,门外的热浪涌进室内,它们试图击溃冷气的阻挡,结果刚触上门就关了。

他把相框又束在桌上,里面的照片早就不是穿着淡色长裙的母亲,早在十多年前,他就没再用过母亲的相片。

他看着相框里的陶永宁,十六岁的少年穿着干净的校服,抱着书朝他笑。他已经记不清拍这张照片时,弟弟手里拿的是什么书,照片里也只露出一个角。

他唯一记得的是,弟弟十七岁生日后,他再也没见过这样的笑容。

房间里拉着窗帘,陶礼不喜欢阳光,但此时他觉得房间过于黑暗。站起身,沿着这一侧走廊拉开了所有房间的窗帘,一直走到最后一间。自从把弟弟关在这里,陶永宁就在这儿住了下来,他走得太匆忙,颜料都还扔在地上,松节油的味道散得满屋子都是。

陶礼拉开窗帘,阳光落到画布上,为陶礼的脸上添上了没画完的光。

他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

现在真的是夏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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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成年人有很多妥协和成全,也有更多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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