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越来越难以忍受雨的寒冷了。每到下雨的时候,那股寒气就从门缝、窗缝里无孔不入地钻进屋子里,侵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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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月越来越难以忍受雨的寒冷了。每到下雨的时候,那股寒气就从门缝、窗缝里无孔不入地钻进屋子里,侵蚀他的躯体。
天在他冰冷的瓷体里点燃了火种,然后又将他置于冰水之中,不管不顾。
“这是你的劫难。师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难。”
和尚平平淡淡地说道。
弄月在这寒冷里熬过了足足一个年头。无论是暖化冰川的春雨还是夏季轰轰烈烈的雷雨,都冷得无情。弄月置身于与世隔绝的听雨寺,日日青灯古佛相伴。
然而,京城大乱。皇帝日日夜夜防备的三王爷没有造反,却偏偏疏漏了手握军权的将军。中秋佳夜,皇帝被逼宫让位,后宫的嫔妃宫人全部变卖为家奴,皇室宗亲发配边疆。三王爷不堪重辱,于王爷府饮毒自尽。
稻香传了三里地,鸟雀还没几声儿啼嘤,百姓尚在安睡,世道却就如此改朝换代了。听雨寺的雨仍然淅淅沥沥的,烛光一声爆响,弄月自梦中惊醒,浑身汗湿。
消息传到听雨寺的时候,恰好是寒冬腊月,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天地之间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苍茫。
“那……他……”
弄月艰难地开口,却不知如何发问。和尚仍然是那副平淡的口吻,他的眼里映着佛前平静的烛光。
“不知道,大抵是死了吧。”
“啪!”的一声爆响,和尚一怔,抬头却见佛像旁边立着的那尊雷打不动的小瓷人,仿佛从心脏开始迸开,破碎得四分五裂。
弄月眼前覆着的白纱上晕出一片深色的湿痕,两行清泪沿着脸颊缓缓滑落,单薄的身躯跌坐在蒲团上,雨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这场雨仿佛将他整个人罩了起来,无边无际,永不停歇。
弄月颤抖着抬手,将脸上的白纱扯了下来。尽管和尚早有预料,却还是怔住了。
弄月的眼睛上没再覆着那层白翳,那双月光石一般轻灵透亮的眼眸里溢出眼泪,清澈得仿佛是刚出生的婴儿。
“石头真的融化了。”
和尚痴痴地念叨着。
弄月跌跌撞撞地将琵琶取来,断弦无法修复,他却仍然坚持着侧头抚弦,神色凄凉。指间仿佛凝聚起了寒气一般,琵琶声悲戚哀婉,却因断了一根琴弦,乐曲不甚连贯了。琵琶声断断续续传出佛堂,仿佛短促悲哀的啼哭,惊起了几只檐下躲雨的燕子。
听雨寺的僧人都知道,他们寺里的小瓷人成了神仙。那个神色淡漠的男人时常抱着琵琶在佛像前诵经,然后跪倒在佛前精诚地祈祷,五体投地。
紧接着就能听见一阵戚戚哀哀的琵琶声,一路沿着山路传开。
京城的废弃屋舍里,篡位的将军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王爷,忍不住露出狞笑。
“九王爷向来爱好淫奢,如今昏君已然退位让贤,我断然不能容你。”
沈晏沉默了半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心里一动。
“臣自知无用,便自请出家修养,臣愿前往玉卿山听雨寺,永世不得归京,自此以后,京城的一切人事,都与我无关。”
沈晏神色坚毅地看着他,一声惊雷响起,震得将军也抖了抖身子,原是听雨寺的雷声,都传到京城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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