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llion Reas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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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福到家后已是深夜，懒得开灯，径直走到厨房里，打开抽油烟机后借着月光点燃了一支烟，他背靠着墙壁，看着窗外的无边黑幕发呆。不知道有没有诗人描述过，北海道的夜空是淡粉色的。寒冷，浪漫，温柔。

寂静的黑夜容易让人深思，马尔福回忆着今天这一天，猛嘬一口烟屁股，尼古丁可以让他沸腾的大脑暂时安静，但无法让胸腔里那颗心脏找回往日的工作频率。

是什么让他如此难受，遗憾，同情，亦有感伤，或者是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他德拉科马尔福自认不是一个怯懦的人，但此时此刻却没有办法选择坦诚。他掐灭了烟，在抽油烟机的噪音中发出了一声无边的喟叹。

今天的晚饭是在一家主营生鲜的居酒屋解决的，有新鲜的牡蛎和海胆，酒过三巡，话题还是转移到了赫敏的病情上。赫敏本身对这个话题并不在意，而马尔福却变得小心翼翼。

“你去过非洲么？”发呆半晌，赫敏问了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去过一次，看角马的迁徙。”马尔福回答道。

赫敏微微一笑，露出来一个“果然如此”的微笑。

“What？”仿佛青少年时期‌‍‎‍手‌‌淫‎‍被发现般的恼羞成怒。

“五星级酒店，窗户外就是广袤的沙漠，坐着高级吉普车去看野生动物，本地人对待你温和的像是见到了上帝。怎么说呢德拉科，你没有去过非洲。”

这是赫敏格兰杰第一次称呼马尔福的教名，男人脸一红，把奔涌到嗓子眼的刻薄话又努力咽了下去。

坐在对面的赫敏并没有在乎马尔福的反应，她眼神游离，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故事。

“我大学读的社会学，调查地在非洲，因为有基金会的支持，我得以走访了很多国家。Ph.D课程没有换导师，题目是女性的生殖健康与贫困问题。把本科时代的研究继续下去了。博士毕业后加入了比尔&梅琳达盖茨基金会，在非洲推广疫苗和避孕产品。我去过马拉维，看当地女性带着两个孩子徒步十公里打避孕针。也去过加纳，看到有着漂亮蓝眼睛的小孩被打的头破血流，他和她母亲被遗弃在破旧的村落。我拜访过乌干达，和那些遭受过割礼的女孩儿们促膝长谈，也去过塞内加尔，给十五岁就生二胎的少女妈妈们分发过避孕药。而这些，只是她们所经历的苦难的沧海一粟，在无穷无尽的日常中，还有无穷无尽的侮辱，殴打与性暴力。我不会说我的研究和工作是没用的，事实上那些疫苗，避孕药，计生产品拯救了非常多的女性，但是要把所有非洲女性或者全世界女性从无穷的苦难中救出来，只凭我们这一代人是做不到的。”

“所以我逃走了。”赫敏看着马尔福的眼睛说：“我是个懦夫，我从一线工作中逃走，回到了学校，上课教学，同时治病。毕竟我是一个可以随时抽身的白人女性，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带着一点小布尔乔亚式的伪善。”

马尔福说不出话来，他只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生病是从博士课程第五年开始，应该早就有了苗头，那一年实在熬不住了去看医生从而确诊的。我和朋友说是因为学业的压力太大，但真正的原因更矫情一点，是理想主义的折戟沉沙和永远无法结束的自我唾弃。我离开了那份工作也没有好起来，但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也是确实回不去了。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痛苦我读过佛经，去教堂做礼拜，和穆斯林一起祷告，做瑜伽，辟谷，听邪教头子讲述什么是爱什么是奉献，后来发现神明没有办法开解我的内心，我不求来世对没有出生的生命毫不关心，我只怜悯活着的人。”

赫敏格兰杰在叙述的时候非常平静，甚至没有一丝的情绪起伏，但她的话语无疑是往马尔福的心口里砸下了一颗原子弹。马尔福瞬间回忆起高中的写作课，格兰杰在朗诵自己得了A＋那篇作文的时候斩钉截铁的说她要成为无声者的声音，弱者的利剑，他们一群世家子双手抱胸嘲笑她的天真，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

诚然马尔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刻薄又恶劣，招人讨厌的富家少爷了，和父亲的断绝关系和母亲恢复联系后一些旧的伤口慢慢愈合，他也在广袤的宇宙和无边的数字中找回了内心的平静，但那些在尘世中苦苦挣扎的人，他在乎过么？

马尔福又点燃了一根烟，觉得赫敏格兰杰这个人着实可恶，只不过和她吃了一顿饭而已，就不得不在深夜里诘问自己的灵魂。

没有开暖气，北海道的寒风从窗户缝里倔强的挤进室内，马尔福打了个哆嗦，想起了格兰杰单薄的肩膀，她呢，她好不好，冷不冷，在她最痛苦的时间里，有没有人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一切都会好，哪怕有些事情做不到也没有关心，你尽力了，没有人会怪你。

罗恩韦斯莱，这个名字杀入了德拉科马尔福的思绪，他抱着头蹲了下来，任由烟灰掉落在日常精心保养的地板上，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侍者来上菜，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诡异平静，马尔福给格兰杰空了的杯子添上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反而是格兰杰看着他扭曲的面孔的表情笑出了声：“为什么这么严肃马尔福，我已经好了许多了。”

“你为什么不像刚刚那样叫我德拉科呢，Hermione。”马尔福认真的看着对方的眼睛，直到绯红爬上女人的脸颊，“叫什么都是一样的”她嘟嘟囔囔的说，非常害羞的笑了一下。

“我还记的以前你在写作课上朗诵的文章。”马尔福轻声说“我们那个时候对一切都无所谓，所有人都在乱写，只有你认真写，好像也只有你做到了。”

“是么？”赫敏反问道，她顿了顿又说：“但我那个时候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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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者的声音，弱者的利剑。”

化用郭建梅老师的那一句“Voice for the voiceless，The Sword of the Law 。”

本章参考书目：《女性的时刻》by：梅琳达盖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