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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章七: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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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后来回忆自己的人生时,对他人而言印象模糊的五岁之前的时光反而印象深刻。因为对她而言,直到二十岁,甚至可以说三十岁之前,只有这五年是平安稳定的。也只有这五年,她享受到了作为一个公主该享受的生活,这里不只指物质条件,更有精神宁静。

大约几年之前,北方大国埃森帝国与亚历山大在宫相佩恩和外交大臣安妮·斯特林的推动下签订了正式的停战条约。因埃森帝国在陆上战争屡屡战胜亚历山大,而亚历山大在三次北海战争中皆在海战上占据上风,两国经历多年断断续续的交锋后终于意识到世界八大强国之二的连续战争百害而无一利,从而决定停战。和约规定两国争端的源泉——生活着尼恩人同时与两国接壤并拥有大量资源的北方“冰雪之地”,亚历山大与埃森各得一半。

亚历山大和埃森围绕“冰雪之地”争执了几百年,尼恩人在亚历山大兴盛时归属亚历山大,在埃森强势时又算是埃森子民,夹缝求生实属不易。如今战端平息,他们也思考起了自己以后的道路。

最终划归埃森帝国地区的尼恩人选择举族迁往划归亚历山大的地区,因为亚历山大允诺给予尼恩人自治权,并设置诺斯州,以尼恩市城为首府,而埃森开不出这样的条件。

尼恩人出于为以后考虑之心,将埃森帝国占据战争优势统治“冰雪之地”全境之时在尼恩城修建的旧宫殿修缮之后献给亚历山大皇室,阿尔费雷德沿用了其原名冰宫。

这次,为扬亚历山大国威,也为了宣示亚历山大对所得那部分“冰雪之地”的主权,阿尔费雷德宣布巡幸冰宫,拉维尼亚有头有脸的贵族都要同行。

克里斯汀从冰宫自己的房间向外看时异常兴奋,亚历山大幅原辽阔,国都拉维尼亚是全世界最大的亚热带港口城市,对于小公主而言雪真的是一种很新鲜的事物,更不要说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的景色了,她很轻易地就被这片景色吸引并陷进去,不能自拔。

“莉思,我想出去,我想玩雪。”稚嫩的声音唤过侍女。

“这可不行,殿下,阿什利阁下知道的话……”莉思一口回绝。

“她不就是怕我感冒吗?穿厚一点,你偷偷带我出去,好吗?”克里斯汀眨眨眼睛。

“不行,不行,殿下,虽说感冒不是大碍,但尼恩还是太冷了。太上皇陛下年事已高,威廉里奥殿下身体柔弱,两人都没有来,您身体虽说好过威廉里奥殿下很多,但是也……”。

也许是侍女的表达太过复杂,也许是娇生宠养的公主没有耐心,也许是雪景太大吸引力,侍女让公主明白出去玩耍有多危险的企图失败了。克里斯汀已在她絮叨的当口,偷偷戴上了自己披风的兜帽,跑进了门外的洁白世界中去。莉思无奈摊手,取下外套冲了出去。

“殿下,真的……”莉思站住了。

克里斯汀在庭院间奔跑,从地下捞起一把新雪扬起,太阳东升之时,光芒为漫天飞雪染上了金色,金光粼粼,寒风抚过,将染沾女孩幸福愿景的雪粒卷向远方。克里斯汀在银白的世界里显得那么小,那么灵活,动若脱兔。莉思看着这一幕,脸上挑起一抹温柔的微笑,不再阻止小女主人,因为在她实在同情实在束缚惯了的小公主,所以,稍稍放纵应是无伤大雅的。

然而,当克里斯汀因为下午的疯跑染上伤风,整个人卷在毯子里,被地热空调供暖的热风包围时,莉思无比后悔,因为……

“居然让殿下一个人在院里疯跑,陛下,您看看,这就是为什么臣不同意让这些乡下人来侍奉公主!”玛格丽特·阿什利,克劳狄亚先皇后的陪嫁女官,连任威廉,阿尔费雷德两位皇子以及弗蕾姬亚皇女的家庭女教师,在丽塔随太上皇迁居为约克宫女侍宫长后亚历山大宫的第一女官。由于狄奥多拉忙于照顾两个孩子,现在是亚历山大后宫实际的掌权人,她在亚历山大宫廷中的权威和发言权高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莉思她们都是好人家出身的姑娘,克里斯自己太任性才是这次的原因,阿什利阁下,她是自己跑出去的。”狄奥多拉反驳,她不满自己身为皇后却只能带孩子很久了,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跟玛格丽特·阿什利斗上一斗,向宫廷展示自己身为皇后的权威。

“皇后陛下,您对血统和传承的认识显然不够,克里斯汀殿下会任性也是身边女官素质不合格的缘故,我所侍奉过的皇后陛下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和山野里长大的姑娘过多来往的。”阿什利不买狄奥多拉的帐,她出身于“魁首贵族”赫伯特的旁系,本来是个唯出身论者,在结识克劳狄亚先皇后并为她的才华和人格魅力所折服之后,部分改变了唯出身论的观念。但也只是部分改观,从“以出处论英雄”变为“以才华论英雄”。譬如选皇后这件事,阿什利倒不是坚持必须有摆一个高门贵女在后位上,但不是高门贵女至少也要有过人之处。无论是唯才华论还是唯出身论,出身“中产”家庭,才、德、貌都不出众的狄奥多拉是无法得到她的认可的。

“狄奥多拉,克里斯的侍女人选是你定的,你怎么说?”阿尔费雷德相当尊敬自己的女家庭教师。

“莉思她们也许不够高贵,但都具有贤惠、勤勉、美丽这些优秀的品格,她们是我女儿最合适的女伴。而且,克劳狄亚陛下一向亲民。”狄奥多拉辩解道,还拉了未曾谋面的婆婆下水给自己站台。

“碰!”正在几人争议之时,极其引人注意的沉闷一响骤然发生。芙拉——和莉思一样由狄奥多拉从哈默尔恩带来的侍女不小心打翻了个茶壶。这个小农场主的女儿听到了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人们的争论,她害怕莉思的失误会使她被迫离开繁华的卡梅洛特,被赶回哈默尔恩的乡下,因此忙中出错。她的错处比莉思更加恐怖,滚烫的茶水倾倒在地毯上,几滴飞溅的液体正中克里斯汀从毯子中伸出来调整姿势的小手上。

“啊……”克里斯汀尽力保持公主该有的仪态,却仍忍不住呼痛出声。

“这就是你说的具有美德的女官?”阿尔费雷德转向狄奥多拉。

“我……”狄奥多拉无从辩驳。

“玛戈(玛格丽特),把这些女孩遣送回哈默尔恩,通知这次来冰宫的各家族,今晚将他们家里的女孩子都领来,你替克里斯挑选几个女官和女侍官。”阿尔费雷德吩咐道。

“陛下……”狄奥多拉开口。

“狄奥多拉!”阿尔费雷德打断她,但狄奥多拉不打算退缩,夫妻二人燃起的紧张气氛将不大的空间填满,加上原来开得很高的空调和欢快地吞噬木柴的炉火,仿佛马上要点燃空气。

“其实这几个女孩平常工作很认真,只是克里斯殿下不能没有素质更高的女伴,我看不如让她们留任,反正侍女和女官,女侍官之间也不冲突。”在皇宫中有一个常识,皇室之间起冲突的时候不可以轻易插话,除非你有足够的自信能调解冲突,阿什利没有这个自信,所以她没有开口,但是丽塔·塔明别特则不然。就像上次调停太上皇和皇帝因为公主姓名发生的冲突一样,跟来冰宫小度假的塔明别特女士出手了。

“丽塔·塔明别特,谁允许你……”在这种场合说话的?阿什利恨透了这个出身市井的女人将亨利从克劳狄亚身边夺走,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往自己枪口上撞。

“我自己允许的。”丽塔其实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出言打扰,但她还是决定帮狄奥多拉一把,这几年她跟狄奥多拉来往颇多,两人私交甚笃。狄奥多拉母亲早逝,丽塔这几年差不多填补了她这方面的精神空缺,帮助狄奥多拉度过了从少女到妻子再到母亲的角色转换,并在帝后吵架的时候留给狄奥多拉一个可以哭泣的臂弯,所以向来低调并且已经很久没有和阿什利产生冲突的她这次提出了一个给皇后面子的折中方案。

“塔明别特女士,非常感谢你的意见,就照你说的来吧。”丽塔惊讶地发现几年前还不愿意向她问候的皇帝如今竟然可以彬彬有礼地表达谢意,不觉寒气上涌。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面前这个人加冕不到五年,权力有一半尚在退位父亲手里的皇帝会成长为一个可怕的怪物。亨利尚且对她有几分真意,而面前的这个人……,思及此处,她担忧地望向一眼旁边高扬着头的狄奥多拉。

“哪里,陛下肯采纳我的意见,才是我的荣幸。”看来有必要和亨利做些准备了,丽塔一边行礼一边打算,并为自己这次跟着来冰宫的决定而庆幸。

很多时候,丽塔·塔明别特在皇室成员中是扮演一个中间者的角色,而这个角色,也确实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亨利在她的劝说下会更加理性温和地对待一些事情,而阿尔费雷德本身不会对父亲最宠爱的女人太无礼,狄奥多拉更是和丽塔私交不错,这才能让丽塔有机会扮演这个中间人的角色,解决一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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