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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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之间有些话不必明说。

但是迟檐仍不满意，他步步紧逼，想要从对方的嘴里撬出他想听到的东西。

大多数人有了喜欢的人会理所当然地选择靠近，让自己在对方身边多停留一会。然而迟寻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很不相配。

发烧带来的头晕让他觉得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这感觉像是喝了很多酒，身体热，头也热，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迟寻注视着眼前熟悉的脸，心里忽然萌生出另一种想法。

迟檐的眼睛有些发红，里面情绪强烈到溢出来，他能感觉到迟檐很痛，攥着他的手很用力。

“我不想给你机会的，”迟檐说，“我以为我恨你。”

“但是我能怎么办……我这么……”

puppy love，那条项圈上的字母，初恋。他的初恋让他受尽了折磨。

我以为我恨你，其实只是爱你爱得很痛苦。

迟寻沉默了几秒，说：“我以前也这么以为。”

在妈妈去世后，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恨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虽然理智告诉他大人的事跟小孩没关系，但还是无可避免地对那个弟弟产生了敌意。

迁怒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他不是圣人，他没有办法。

应该也很少有人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自己是私生子，但同父异母的弟弟比自己还要小这件事。

他最开始的确是带着恨意跟踪迟檐的，只是后来发生了偏差。

他以为的恨，都变成了另一种心跳。

“咣——”

下暴雨了。

多变的天气。

客厅的窗户开了条缝，冰凉的风窜进来，极其凶猛地吹翻了一本放在茶几上的书。

突如其来的冷意让迟寻稍微清醒了一点，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全是汗，眼睛有些刺痛。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闭了闭眼。

“我应该恨你的。”迟寻觉得有一团气堵在喉咙里，压着他很难受，但他还是继续说，“先出生的是我，为什么我是私生子。你在和父母温馨地吃饭的时候，我却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吃冷饭。”

这些话迟寻从未说出口过，他不喜欢展露自己的内心，尤其是这些负面的东西。

迟檐大概是愣住了，都忘了眨眼。

迟寻忍不住咽了咽，缓解喉咙的灼痛，他说：“我以前看到你笑得很开心的时候，都会更讨厌你。后来有一天，你看到我了。”

迟檐完全不记得这么件事，因为它在他的人生里连一件小事都算不上。

没人会记得以前偶遇的陌生人。

“你不用回忆，因为我和你没有任何交流。你只是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就跟别人走了。那一天我没有再拍任何关于你的照片。”

这个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概率与迟寻无关，大概是周围的人说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迟檐转头的时候笑了一下，正好面对着迟寻，然后被迟寻捕捉到了。

当时他愣在原地，没有按下快门。

迟檐笑得真的很开心。

“这是一个男人的错误，但是承受这个错的人是我和我妈妈，而这个男人现在过得很好。”迟寻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了，“他有完美的事业和家庭，但是我妈妈什么都没有得到。”

虽然迟寻不认为他妈妈和这个男人结婚就会多么幸福，但至少不会这么早过世，不会这么早就留下他一个人。

那个时候的讨厌和恨都是真的。

但是生活就是这么戏剧化。有时候觉得会讨厌一辈子的人，惦记了这么久，其实早就不讨厌了。

迟寻觉得这样很不对，迟檐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他最恨的人的孩子，他不应该喜欢，更不应该爱。

但是爱和恨都是失控的。

迟檐突然觉得有点冷，或许是外面的风太大，吹进来了。

他第一次在迟寻身上感受到这么浓烈的恨意，恨到看向他时，都无法遮掩眼睛里的情绪。

迟檐下意识想说“对不起”，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看到迟寻因高热泛红的脸颊，微微颤抖的睫毛，眼角的泪痣随着加重加深的呼吸起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终于把迟寻逼到绝路上了。

迟檐隐隐有种预感。

他的心跳陡然变快了。

迟寻盯着他看了一会，迟檐有种被审判的感觉，良久，他说：“对不起。”

好像这辈子的道歉都要在今天说完一样。

“有件事骗了你很久。”

睡醒的时候，外面的天是黑的，还在下雨，迟寻不知道他睡了多久。

被子里很热，他的脖子上全是汗，睡衣黏在皮肤上，特别难受，但是烧已经退了。

闭眼之前的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他本来还有话要说，但是实在撑不住，又晕倒了。

国外的饮食实在比不上国内，迟寻已经很不挑食了，结果三年下来还是瘦了很多，连带着体质也变差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迟寻拿起来一看，邮箱里多了一封来自导师的邮件。

还有别的很多消息，大多数是陈钺发的，一个劲儿地问他好了没有，需不需要去看看他。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陈钺肯定还没睡，回消息也不算打扰。

迟寻依次回完。可能是他打字的时候太专注了，放下手机才发现房间门打开了，站了个人。

迟檐倚靠着门框，安静地注视着他，过了一会才说：“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迟寻说：“没有。”然后又说了谢谢。

“那些话，你还没有说完。”迟檐不准备开灯，就这么在黑暗中看着迟寻，“你骗了我什么？”

沉默了三秒钟，迟寻正打算开口，迟檐又说：“你不说清楚，我就不会再来了。”

浓浓的警告意味。

没有以后了。

迟寻听出了迟檐的意思。

他垂下眼，心跳逐渐加快了频率。

迟檐是独一无二的，他不会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迟寻做出了人生中最冲动的决定。

别的怎么都无所谓了，在他的人生里鲜少有单独为自己而活着的时候。

他要遵从一次自己的内心。

“我爱你。”他说。

迟檐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一句“什么”。

手机亮了一下，迟寻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是陈钺的回复，内容是——

“啪嗒”，手机被掀翻，掉在了被子上。

迟檐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骤然靠近，温凉的手抚上了迟寻的脖颈，大拇指的指腹落在喉结上，摩挲了两下。

“现在你的时间只属于我。”迟檐的语调没什么变化，但莫名让人觉得冷，“先好好回答我。”

迟寻被迫抬起头，皮肉下的颈动脉贴着迟檐的手有力地搏动，有一瞬间微微的眩晕。

“你只有一次机会，哥哥。”

迟檐用了点力，好像一不满意就要掐死对方。

迟寻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迟檐眼角原本有泪痣的地方，盯着看了五秒钟，他说：“讨厌你都是骗你的……”

“我爱你。”他说，喉咙有些发紧，“或许很久了。”

迟檐忽然很想哭，但好像此刻他更应该笑。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对他说过爱，父母，家人，朋友，但是从来没有哪一句爱让他的心里下了一场暴风雪。

大风过境。

“对，你让我等了这么久。”迟檐的手往上移，重重地按在迟寻的嘴唇上，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我要惩罚你。”

迟檐可能觉得自己隐藏得挺好，然而他心里在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

迟寻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他的手指按在迟寻的唇边，迟迟没有探进去，然后顺着脸颊往上，‍‍‌‎‌插‍‎‍‌进‎‍了发间。

迟寻顺势抬起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三秒后，他轻轻吻了迟檐一下，落地点是迟檐的唇角。

这种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的吻在他们之间很少见，迟寻退开来的时候，脸颊上多了一滴眼泪。

迟檐还是哭了，只不过哭得很安静，如果不是眼泪的反光，很难看得出。

迟寻用手去擦，迟檐握住了他的手，用脸颊蹭了一下。

“渣男。”

“……”迟寻决定顺着他的意思，没有反驳的打算。

“真讨厌。”迟檐一边骂，一边低下头，试图用迟寻的脖子和衣服擦眼泪，“我也讨厌你……操。”

“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他的声音闷在衣服里，“我都这么主动了，你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那我追你。”

迟檐好像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你会追人吗你就说……而且我明天都要回国了。”

拿到主动权，迟檐就脱下了防备的外壳，埋怨的语气听着都像在撒娇。

“我可以学。”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做什么学术研究，“网上有很多参考。”

“那多没诚意啊，”迟檐皱皱眉说，“不行，你不能学他们的，我跟别人不一样。”

“好。”

“这么好说话？”迟檐忽然坐起来，“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吗？”

“在我能力范围内都可以。”

“哦……”迟檐假装思考了十秒，“银行卡密码多少？”

迟寻果真毫不犹豫地报了两串数字。

“……”

态度尚可，可以加分。

“还有别的要问吗？”迟寻说，“没有的话，你同意我追你了吗？”

迟檐秒答：“不同意。”

“嗯，没关系。”迟檐总觉得迟寻好像笑了，但他确实没看见，“这是我单方面主动的，你也可以拒绝。”

“啧……你好烦啊。”

迟檐往后撤了一些，他站起来，语气漫不经心，“随便你吧，不要总是骚扰我就可以，我也是很忙的。”

迟寻说“好”，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被子上的手机一直在闪，他刚要伸手，迟檐就率先抢了过去。

也没给迟寻开口说密码的机会，他拿着迟寻的手指解锁，没去管那些消息，而是先去设置里把自己的指纹录了进去。

“我看看，不可以？”

“……可以。”

迟檐打开社交软件，迟寻没有乱加人的坏习惯，通讯录非常干净，好友列表里除了老师就是几个同组的同学，唯一有日常聊天记录的就是陈钺。

“我替你回了？”

“嗯。”

陈钺发的无非就是问迟寻退烧了没有，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上课之类的，迟檐挑着几条能回的回了，然后把其他软件翻了个底朝天。

没意思，迟寻基本没有娱乐生活，不玩游戏不看小说，也没什么复杂的社交，查手机真的很没意思。

太没成就感了。

迟檐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忽的掀开床上的被子，按着迟寻的肩膀躺了下去。

“我困了，睡觉。”

迟寻才睡醒不到半个小时，情绪经历了极大的波动，又被按进被窝里，身边贴上温暖的身体，恍惚间让他觉得好像回到了几年前。迟檐也的确是困了累了，脸颊贴着迟寻的肩膀，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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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大家……六月开始备考期末，又要搬宿舍，假期也在见习，没什么时间静下来好好写东西，这章修改了一个月，感觉还是不太行🥲🥲🥲有机会会再修，是我笔力不足写不出好东西😭😭😭剧情大致就是这么发展的，不想搞成太长的，所以加快了节奏……实在是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