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有选择，我希望能重来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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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下旬下起了一场连绵不已的秋雨，直到靳宴生日那天清晨才终于有了放晴的迹象。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第一千八百次查看物流信息，但很可惜，因为前些日子的这场大雨，给靳宴准备的生日礼物，滞留在了路上。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知道真的赶不上的那一瞬间，淡淡的沮丧还是不可抑制地在心底漫开。

我就那样躲在被窝里，看着天色越来越亮，一直磨蹭到裴长淇来叫我的门。

因为提前偷偷计划过，所以今天整个白天，在场所有人都默契地缄口不言，专注在手头的工作上，装作只是又一个寻常的日子。吃过饭后，夜色就渐渐笼罩下来，唯天际残留着一线久违的绚丽霞光。

稍后要拍的是一场水下戏，有几个镜头需要完全沉没到水下去，不用替身，靳宴和导演为求真实，决定用实拍。巨大的水池被早早灌满了水，四周打上中等亮度的光，由一个摄影师跟拍。

导演嘱咐道：“憋不住了，就立刻浮上来，表情尽量放松。”

靳宴点了点头，等一旁的助理为其确认好安全装备后，就二话不说站到了水池边。

“扑通——”

随着靳宴一声下水，聊天群里弹出一条全体消息：

“关灯！所有人，撤！”

等靳宴从水下浮起时，入目便是全黑且寂静的片场，一丝多余的声音也没有，银白色月光翩然洒落，为周遭安静停滞的机器覆盖上一层淡淡的薄纱。

靳宴抹了一把湿淋淋的头发，一点点游回池边，谨慎地观察着周围。

暗处躲避的付樊单手一挥，顿时无数散落如星的小灯泡亮了起来，灿若星海，所有人鱼贯而出，异口同声地欢呼：“生日快乐！”

尽管靳宴见惯了大场面，性子沉稳从容，也依旧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意外了下，随后嘴角不由地微微上翘。

人都是喜欢惊喜的，玻璃也喜欢，琉璃水晶，也都喜欢。

付樊在人声欢涌中推着蛋糕车出现，主动起调开始唱生日歌。他嗓音清脆，少年气足，将现场气氛拉得真挚而单纯。

对于付樊设计的这全套生日方案，裴长淇仅评价“好土”二字，可事实证明，老套路的反面叫做经典永流传，这应该会成为靳宴度过的最特别的生日之一。

付樊准备的礼物是一个价格昂贵的肩背按摩器，与之惯常形象不太相符的实用主义，紧张得一直在舔下唇，在拿出来的那一刻收获了在场一大片人意味深长山路十八弯的“哦~”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发现了我，像这种大家玩得忘乎所以的场合，老板的存在和一只行走的散财童子没什么两样，在一声高过一声的起哄之下，我无可藏匿不说，还注定要出点血，不得不在大群里包了一个五位数的手气红包，想了想，又单独私发了一个给靳宴，算作礼物。

我安慰自己，俗是俗了点，至少实用，而且在靳宴那里也算是人设统一。

可他却没有收，而是发了句话。

“我说过不想见到你的。”

我苦笑一声，回他：“你过生日也不行吗？”

隔了很久，聊天框内才跳出了下一句回复。

“对。”

灯火掩映中我抬起头，对上人群中靳宴静默深邃的目光。

不禁感叹，世道艰难，钱真不是钱。上万块，连口蛋糕都吃不着。

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八点，我想打电话告诉裴长淇我先回去，刚拿起手机，袖子就忽然被拽了下。

一回头，发现是付樊。

“有事吗？”

他不说话，悄悄将我拽到安静一些的角落中，舔舔下唇。

“小方总，统筹说咱们那间休息室的钥匙在你这里。”

我下意识拍了拍口袋，发出两下金属碰撞的当啷声，“你要吗？”

休息室其实是公用的，可我不方便去现场，有需要的时候经常就是去那儿看，导致其他人都不怎么敢来了。

“我就是怕一会儿，万一靳哥被灌得太多，能找个地方稍微歇歇，他本来就有点晕车，醉了再坐车我担心他难受。”

他越说越小声，脖子及耳根像被烫了一般绯红一片。

我算不上善解人意，可也不是榆木脑袋。付樊费心费力筹备二十多天，有烟火，有惊喜，有体贴，有浪漫，总不至于仅仅只是为了过个单纯的生日。

半晌，我都没说话，最后低低地笑了一声。

“什么喝醉，靳宴早就千杯不倒了。”

付樊眼里掠过一瞬的失落，可下一秒，我就将钥匙掏出来，放进了他的手心。

“——不过可以干点别的。”

付樊略显慌乱地抬起头，欲盖弥彰：“不不不，不是不是，小方总您别误会……”

“没事，我不管演员私事的。”我将双手揣进兜里，淡淡道，“那间休息室隔音还可以，其实也用不到钥匙，反锁就行，别人进不来。床别去，太硬了，忘了铺床垫，沙发还行……哦对，记得先去趟便利店。”

付樊拉着我，还想解释些什么，而我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我的快递到了。

烟火放起来的时候，我靠在裴长淇的车上，还偷拿了一根他的烟。

车里放着刚刚取到的包裹，缠在包裹上的透明胶带渗了雨水，纸盒有些发软，拆开里面是磨砂防尘袋。

这是一件戏服，当年靳宴第一次出圈的那张掬水图中穿的，我辗转打听了好多天，终于找到了，花高价收回来，准备送给他当礼物。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看了眼，在脑海中就不断回想起靳宴穿着它时的模样，脸、神情、仪态、眼神，一寸一寸，这才发现，每个细节，都清晰地封存在记忆之中。

年少初遇常在我心。

而错失今晚，我似乎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把戏服送给他。

“砰——砰——砰——”

一簇一簇的烟花腾起，绽放，重重叠叠，华美绚烂，下坠时点点金光，宛若星陨。

咬在齿间的烟不断落着烟灰，火星忽明忽暗，像是落到地上的烟花。

我忍不住又一次慨叹起命运。

如若有选择，我希望能重来一回。

重来一回。

要和靳宴更加体面地相识。

要好好看靳宴的每一场戏。

要和靳宴认真谈一次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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