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玻璃,像琉璃,像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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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温度一天天往下掉,早起时甚至会被冷不丁冻得浑身一凛。七点半,我满脸困顿地打着哈欠,准时站到镜子前换外套。
算起来,其实我从高中毕业之后,就很少再见过七点多钟的太阳了。本人在起床这件事上,十二点是常态,十点是积德,九点就会为自己颁发荣誉奖章,想到这点后我便悄悄地叹了口气。
当个好老板真的比当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难多了。
我拿起刚刚随手搁在鞋柜上的手机,扫了一眼,却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叫做“靳宴生日特别行动小队”的群聊,里面正在热火朝天地发着表情包,消息弹得飞快。
我看着“10.29”的日期走了神,些许模糊的记忆再度涌现。
几年前我在刚开始缠着靳宴时,正好赶上他的生日,费了好一番工夫整了个惊天动地的惊喜,弄得靳宴气急败坏,当着所有人的面耳根发红,说不出话。
那时候的靳宴要比现在可爱的多。
我切回到那个群聊,点开群成员,毫不意外地在群主的位置上,看到了付樊的头像。
“咚咚——”
两下敲门声后,隔壁房的裴长淇裹着围巾出现在门口,催我,“动作快点方大少爷。”
我淡淡吐出一口浊气,闷声道:“来了。”
去片场的路上我翻来覆去,还是鬼使神差地和裴长淇聊起了这件事。
“离29号还有二十多天,付樊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有够用心的。”
裴长淇专心地打着方向盘,没觉察出我话里有话,随口道:“不是啊,他不是上周就已经建好群了吗?反正我记得我上周就在了。”
我居然比他还后??
他见我不说话,分神瞥我一眼:“怎么了?”
我挨着车窗,无力地摆摆手:“不说了,受伤了。”
裴长淇笑笑:“付樊肯定是没其他想法的,这种活动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地避开老板。”
“那现在拉我是几个意思?有事儿求我?”
说什么来什么,再低头看手机时,付樊已经找了过来,分三段给我发了信息,排版工整,措辞简洁,语气诚恳,一看就是预先编辑好了的,发完还配了一张可怜巴巴的美短小猫表情包。
核心诉求就是想在靳宴生日当天,办一场烟火晚会,需要提前和这边的公安报备,于是来征求我的意见。
“烟火?”裴长淇啧一声,“付樊还挺有情调,我也好久没看烟火了,怎么样小方总,我能沾光看看吗?”
“先报报看,批不批的下来再说吧。”
我叹了口气,如此回给付樊,算是默许,下一秒付樊的激动亢奋几乎要溢出屏幕。
随后那一整天只要我稍稍放空,“烟火”这两个字就会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小孩确实比我要有情调的多。
其实一直以来,我是丝毫不怯于暴露自己没什么内涵的土狗本质的。刚认识靳宴的时候,他即使兜里没几个钱,但依旧清贵,骄矜,冷淡,像玻璃,像琉璃,像水晶,很容易的就激起了我疯蹿的恶趣味。
于是我在他那年生日的当天,拉了一整辆卡车的玫瑰花,大张旗鼓又旁若无人地开进了当时他所在的片场,甚至卡车车身上还挂着我精心定制的横幅,红底白字,上书“靳宴,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祝你生日快乐”。
靳宴被叫去门口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奔着无期去的。
下午裴长淇扛着机子路过,看着脚下被我薅秃了的草皮忍不住啧了一声,用沾着泥的鞋尖碰碰我的凳子腿,问:“怎么了,有心事?”
我百无聊赖地丢掉手里的草根,满脸怨念地望了他几秒,悠悠张口:“没事啊。”
“哦。”他挠挠后脑勺,“给靳宴准备什么礼物你想了吗,我看他们刚刚在讨论来着。”
“刚刚?”
我疑惑地拿起手机,除了一堆没看好友申请外安安静静,那个特别行动小组群也好久没人说话了。
“没人说话?不会啊——”裴长淇凑上来看了眼,随后“哦”了声,怜悯地望向我,“他们又拉新群了,你不在。”
“………………”
所以说当了老板就要被孤立是什么逆职场潜规则啊!!!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主意——我看上了一款新镜头,都说很好,我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买,就先送给靳宴吧。”
我扫了眼裴长淇递过来的图片,一个我根本看不出什么差别的黑色器材,而据我所知,靳宴对摄影也没有一星半点的研究,我不免对这个大直男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
而我……要不要送靳宴礼物呢……
嘶。
于情于理都是要送的,可我不太拉得下脸面。
我纠结万分地望向裴长淇,欲言又止,他被我盯得发毛,吞吞口水,迟疑着张口:“小方总,你要不要也送个礼物给靳宴,改善改善关系啊?”
我立马来了精神,坐起身,大手一挥拍拍他的后背,赞许道:“不错,和合作演员维持良好关系,是我这个当老板的应该做的,小裴,你这种向上管理的意识很值得表扬!”
“?”
裴长淇难以置信,如遭重创,“小裴?”
等借着裴长淇这个坡顺利下了驴后,我就开始绞尽脑汁思索起来,一连几天,心里都在记挂着这件事,闲下来的时间几乎都泡在各大购物网站,轮换关键词“送朋友”、“送兄弟”,甚至是“送男友”、“送女友”、“送长辈”,一一查翻阅收集灵感,看烦了就跑去统筹那儿催烟火报备的进度。
“都三天了,报得怎么样了?”
正在看视频的统筹大哥点下暂停,苦着一张脸,“小方总,这三天还包含两天的周末,人家也不上班啊。”
我点点头,深表理解:“行,那明天总可以了。”
“…………”
我接着拍拍他的肩膀,想让他放松一点,随口问:“看什么呢?”
“哦哦,《昔日宴》。”
我稍稍一愣,望向那定格住的画面。
那就是我刚认识靳宴时,他在拍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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