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落在酣睡之人唇瓣的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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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巫炤又探查了一遍缙云体内的辟邪之力,确认没有异常波动之后才松了口气,轻轻抱住了他。
“缙云。”良久良久,缙云听到巫炤轻唤自己的名字,声音很低,几近喃喃自语。
他略微挣脱怀抱抬起头来,望见巫炤面上隐露忧色,可又斟酌着没有立即开口,心中一动大略猜到了他的心思,索性先他一步道:“放心,最近也没什么要紧战事需要我亲自出手,不会再出问题的。”
“我不是说你的身体。”巫炤摇着头叹了口气,又斟酌片刻方道:“你若不愿常居有熊,不妨就留在西陵。嫘祖她绝不会反对,姬轩辕那里由我去说。”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你如肯留下,司危一定很高兴。”
缙云眨了眨眼,不假思索道:“那你呢?”
巫炤一怔,拿不准缙云是明知故问还是怎么着,不愿入他圈套,咬着嘴唇低低“哼”了一声。
“巫炤!”缙云不依不饶。
“你在这里,我也方便照看你,万一再出什么意外……”巫炤想来想去,想出一句可进可退的答话。却见缙云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本来崩着的那点骄傲顿时一泻如注,缓缓贴上他的脸颊,悄声道:
“我自然高兴……比他们还高兴。”
缙云就势握住了巫炤的手。说没有动心那是假的,他如何不想就这么陪在巫炤身边,不用一个人躲去白梦泽,不用强迫自己无视来自昔日战友半是同情半是唏嘘的打量。只要有巫炤在旁,他根本想都想不起路人过客对他的评头论足,别人觉得他是利刃也好,是怪物也罢,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炤,我……”他多么想说出“留下来”三个字,嘴唇甚至已抢在理智之前等不及地动了动——若非眼角余光恰好瞥见置在床边的太岁。
“……眼下还不行。轩辕丘附近几个小部族近些时候时有摩擦,姬轩辕说不用我出战,但要让那些部族的首领知道我就在有熊。不过你大可放心,不到必要时候我不会以身犯险的。”
巫炤却不似被这番言语说动的样子,听到“不到必要时候”还发出了冷冷一哼,然而究竟没说出什么不满或嘲讽的话来,只是轻轻推开了他,偏过头沉默不语。
“……”缙云不甘就此放人,一伸手将巫炤重新拉近,“不过我答应你,等轩辕丘的事情了却,我就搬来西陵。你不是说过,等司危继承鬼师之位后,你就动身去找巫之国吗?到时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缙云后悔了,他不该去试探巫炤的,不该故意套他的话却又不肯给他任何承诺。他自己是个什么状况自己再清楚不过,哪怕巫炤待他一如从前,体贴入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却是没有资格去要求什么的。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坚持到实现诺言的那一天——寻找那座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古老国度必定凶险万分,有他陪着巫炤总是多一份把握。
这句话倒是起到了不小的安抚作用,巫炤不再试图推开他,反而主动靠了上来,黑长的头发如水如丝扫过两人的皮肤,惹起点点细痒。
“夜深了,早些睡吧。”
巫炤醒来的时候才刚黎明,依稀可见窗外透出浅浅一线灰白。身边缙云倒是睡得沉稳,身子微微蜷着,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他辗转片刻,自知再难入眠,索性起身来到窗前坐下。
窗下即是受巫之堂灵力庇佑的花海,哪怕深秋时节仍然开着一丛一丛淡粉色的小花。他呆呆看了一会,眼前慢慢浮现出两个少年的影子,一个长发披肩,一个腰系长剑,正并肩卧在不远处的花海中央悄悄地说话,似乎二人都有许多许多的话说给对方听,怎么也说不够。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少年许是倦了,便各自枕着胳膊在一片淡粉中先后阖上了眼。
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空气中泛着黄昏独有的凉意。些许微风拂过,惊醒了长发的那个。躺在他对面的少年胸口依旧轻柔且有规律地起伏,平素凌厉的剑眉此时弯了起来,嘴角微微勾起,大概做了什么好梦。长发少年痴痴看了一会,悄然解下自己的披风覆在他身上。
距离不过咫尺的时候少年的心突然狂跳起来,然而最终落在酣睡之人唇瓣的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他自己的脸却早已烧得通红。
巫炤是被一阵窸窣声惊动的,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仍在好睡的人翻了个身,一只手臂就势伸出勾住了旁边空落落的被褥。他情不自禁扬起嘴角,轻手轻脚回到床边,微微抬起那条手臂重新躺了进去。
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未知的事情还有许多,但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守住最在意的人,直到自己的鬓发也变成一样的颜色。他清楚地记得有那么几次自己以为再也见不到缙云了,可是此时此地,缙云岂非依然好生生地躺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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