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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环环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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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剧本杀最终投票结束,各位玩家检举……失败。

-----正文-----

1.跟踪

黄柴之不同意现在撤出泺城。

一是战事封锁,那些拐来的孩子很难跟着出去,丢失的会是一大笔财富;二来,龙爷还没撕破脸,只要他们多让出利润,最多就是被监视,钱还是照样赚,等到掏空了油水再消失不迟。

冉莼点了根烟站在窗口,目光扫向楼下的闹市。

沈濯坐在破旧的皮沙发上,托着下巴思索:“如果,我是说如果,百义会没有出手是因为他们在暗中观察,真实目的是想要我们的货物和我们的渠道呢?”

“我今天出公馆的时候,”冉莼掐灭了烟,“看到龙爷身边的心腹召集了二三十人,给他们一人一张百元的纸币,随后这些人四下散去。现在楼下就站着一个,你们说,这是不是眼线?”

黄柴之拍了拍手打断他们的讨论:“听我的。狐狸和羊头回货仓,找个高处监视二十四小时,如果真的有人找到这地方,立刻转移货物。财神跟我去银行,做好撤离泺城的准备。”

沈濯舔了舔嘴唇,他只需要偷偷跟着冉莼和这没脑子的羊头——还没想完,黄柴之就点到了他。

“侨仔,你去你认识的黑医那里,弄一些迷药过来,哥洛林,或者巴比妥药片。”

黑医?沈濯反映了片刻才想起来,上次受伤去找齐修远缝伤口,他们把大名鼎鼎的齐教授当成开黑诊所的医生了。“行,我明天去,今天怕是太晚了。”黄柴之忽然转头望向他,沈濯在注视中不得不改口:“好,马上去。”

大部分人对于只见过一两面的人不会留下太深刻的记忆,如果再外貌上做一些改变,基本上不会被认出来。沈濯站在医学院的楼下,整了整偷来的学生服——陈君磊在他家别墅住了小半个月了,衣服堆得乱七八糟,少了一两件根本注意不到。

沈濯从西洋百货买了一盒巧克力,在路边小姑娘手里买了一束花,选的是康乃馨,本来想选玫瑰的,但是怕旁人说三道四。

下课铃响了,假期留校补习的同学三三两两走出来,沈濯拦住其中一个看起来就不着急的姑娘,用腼腆的语气低声问道:“同学,你知道齐修远齐教授的办公室在哪吗?我想求他收我做研究生。”

“齐教授呀,就在这栋楼三楼,”女同学看他害羞的神色,加上长得俊俏又显小,更愿意伸出援手,“不如我带你去吧。”

“谢谢学姐。”

女同学将他领到302门口敲敲门,说有一位新同学找他。齐修远听是个女生的声音放下戒心,起身去开了门,抬眼就看到笑得像花一样的沈濯。有旁人在也不能直接关上门,这小孩倒是会算计。

“你先忙去吧,”齐修远打发走女同学,扯着沈濯的胳膊将他抓进来,关上门,“你也不怕别人看见。”

沈濯凑过去抬头望向他,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崽子,眼睛里写满了可怜兮兮:“城哥哥,这可是我排队抢到的限量版,意大利进口的榛子巧克力,有开心果口味的,还有焦糖口味的。我想送你红玫瑰,可是太俗气,放在屋里不好看。”

“不理你,我在生气。”

“兮城,你说你三十好几的人了,”沈濯将花和巧克力放到他身后的桌子上,双手搂住他的腰,在他身后攥紧了,“你不是说,所有的流血牺牲,都是为了更好的明天吗?”

齐修远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沈濯意识到什么,试探着问:“是不是我二哥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叫‘挂点彩’?”齐修远给沈桀打过一次电话,就在沈濯因为下雨没回家那晚上,随后知道了沈濯设定的骗取黄柴之信任的苦肉计。齐修远没有说,他以为沈濯会用他的骗术和演技混过去,所以看到浑身是血的沈濯被人抬进来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他是真的敢让人往自己身上砍。

“计划出偏差了,那道口子不是我设计的,兮城你听我说呀,”沈濯着急了,“本来的计划是让李刀冲过来,就蹭一下,谁知道百义会的人突然袭击,我以为是二哥派的新人呢,就没躲闪……兮城我错了,不敢了!”

齐修远摸了摸他的后背,沈濯故意呲牙咧嘴喊了声疼。齐修远微微皱眉:“真的不舒服吗?”

“疼,特别难受,但是有齐教授亲一亲就不疼了。”

“小骗子。”

“亲不亲啊?”

齐修远也算是消了气,在他额头点了下,问道:“今天冒险到医学院来干什么?”

“那群骗子准备跑了,找我要迷药,应该是打算迷晕那群小孩一起带走。兮城,你有没有什么多的氯仿给我拿一瓶,”沈濯眨眨眼卖乖,“你用个小的棕色瓶装上一百毫升给我就行,一百毫升也就是提取几克磷脂的量。”

“氯仿对身体有伤害,我给你弄点乙醚,用药记录难搞一些,但办法我想就行。你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撤出来,我可以帮你善后。”

“不用劳烦亲爱的齐大教授,你在徒骇寨或者你们组织的身份得藏好了。我出什么事找我二哥,警察局那边还有张石川帮忙打掩护——不过,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让老郑在北平帮我查他的底细。”

齐修远揉揉他的后脑勺,小孩头发长长了,又变得像是柔软的小猫脑袋,比阿婉还要软一些:“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乙醚。”

沈濯点点头,本想松开的手臂忽然收紧:“还有件事,兮城,我春天的时候看报纸上说,警察局破获了地下组织的联络方式,是通过报纸的故事栏联系的,密语是黄河印刷厂出版的《宋词选集》,是吗?”

“是,为此失踪了一名同志,这个联络方式已经弃用了。”

沈濯收回手,顺势在齐修远腰间蹭了一下,吃点豆腐:“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一个小时后沈濯将一瓶乙醚交到黄柴之手上,借口回家补觉,想去追踪冉莼他们,却被黄柴之拦下,要求他对泺城的大小交通要塞做一番分析,以便后期逃跑的时候用得上。

“我觉得水路更不容易——”沈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黄柴之按住他拿起铅笔的手:“你客观介绍,我有我的判断。说,水路能通到哪里?”

“上到青海下到青岛,”沈濯乖乖将铅笔放下,明着不行那就来暗的,心理暗示总可以,“水路起始城北黄河码头,两小时一趟水警巡逻,大船要登记出港人员,不过市场价是二十美金偷渡一个人。小船只需登记船只编号,最近防谍严打,一船三人,多了会被扣。”

“水警巡逻?”

黄柴之是一个极端又狭隘的人,沈濯曾经踩在她头上,所以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黄柴之都会下意识拒绝,思索另一条方向——沈濯要把大部分的路敞开,同时也是堵死。

“要不然,”沈濯挠了挠下巴,“穿过南部山区到沂柳县,对,就从这边九崖山绕过去,马车走两天。沂柳县有火车站,每天一班客货两用车通往河北,检查不严格,车票也不是实名购买的。”

“两天的变数太大,我们除了你没有本地人。泺城的车站不行吗?”黄柴之果不其然给他一句话否决。

“咱们这里的火车站检查太严格了,之前不是有个日本间谍差点从火车站跑了吗,警察局多了很多暗探。再者说所有的货物都需要检查,就算是买通了人家,也可能被便衣抽查。”

“的确是有些困难,但不能否认,这是最快捷的方式。不过是检查货箱,偷龙转凤的手笔,你最熟悉吧?”

“姐姐,你这是在把我放火上烤啊。这可是泺城,不是九龙,真的进去了没有鬼佬能给我保出来。”沈濯就差拱手给她作揖,但是黄柴之丝毫不理睬,对她来说,现在这副场景赏心悦目。

黄柴之给他的时间是一天两夜,后天早上开车带着假箱子来到这处安全屋等着,若是真要撤离,会给他来电话,到时候才会告诉他那些孩子被关在哪里。等,等一天还是两天,还是十天半个月……

冉莼最后一根烟已经抽完了,靠在阁楼的窗口吹出最后一阵白烟。对面是一处破旧的私塾,两三个小孩在门口打闹。其实此地已经荒废了,那些孩子是他们的货物,院子里坐着晒太阳的也不是老先生,而是八仙雇来的看门狗。

羊头将黄铜火锅点着了,刚买好的羊肉摆在案板上,用锋利的小刀削下来薄薄的一片,拿起来欣赏片刻,心里美滋滋的。

“你过来看看,”冉莼没回头,朝他招招手,“你看楼下喝茶的男人是不是龙爷的手下?”

羊头听闻赶忙放下手里的羊肉,一边小跑到窗口一边用衣服擦手,定睛一看立刻说道:“是,我之前在菜市场抓羊的时候见过他,就是他跟着我和老侨,老侨还抢了他的钱包,是他们的人。怎么找到着的?”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人家的地盘,咱们斗不过,”冉莼将烟头扔到楼下,“通知王爷,咱们要是再不撤,这些货物赶明儿就是人家的了。”

2.撤退

沈濯找二哥借了辆酒厂的货车,用油性材料涂了标志和车牌号,没时间自己做就到黑市买了一块假车牌挂上,随后又从酒厂仓库借了五个到人胸口的大箱子放进车里,回到别墅一直忙碌到深夜才做好。

为了方便,他直接开车去了安全屋,窝在沙发上睡了三个小时不到,就被电话铃声吵醒,难不成是黄柴之算到了他会早回来?沈濯揉着眼睛走到电话旁边,接起来顺便看看表,才凌晨四点。

“老城区玄文私塾,知道在哪吗?十分钟必须到。”

沈濯放下电话立刻拨号,嘟嘟嘟响了三声之后用最快的语速说道:“阿强,老城区玄文私塾,现在立刻马上行动。”

“三少爷,这才——怎么挂了。”

沈濯抓着钥匙飞奔出去,卡车他开得不熟悉,但是好在学东西快,昨天让李刀教他练了从酒厂到别墅这段路,他就有点上手了。但到底还没做到熟练,十分钟的路程他开了将近一刻钟才到。

刚下车就被黄柴之抓了领子,质问他为什么来那么晚。

“修路啊!旧城改造,坑坑洼洼的石板路都拆了要换成柏油马路,老泺城人都盼着这一天呢!”沈濯扯掉他的手,走到后斗将横板卸了,撑住后斗底板爬上去,撬开箱子的侧边,“孩子从这装进来,侧面留了通气口,检查的时候从上面看会是一箱橘子。”

黄柴之也爬上去,打开另一个箱子的顶部木板,果然像是满满一箱子刚摘下来的柑橘,而且散发着浓郁的果香。

沈濯擦了擦手上的灰,说道:“文件都做好了,是南洋运输公司,车到河北喜沟县卸货,我查过,那边的检查不严格。”

黄柴之挨个箱子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跳下车去,通知八仙其他几人和看门狗一起将孩子迷晕了装车。沈濯想要上前帮忙,黄柴之伸手拦住,上下打量他一眼,说道:“你这身子板,留在门口放哨。”

“你这不是让我当炮灰吗,外面可都是龙爷的人……”沈濯看着她越走越远,郁闷地蹲在地上。

好在凌晨没有多少人,大约半小时就已经将所有的小孩装进了木箱中,沈濯数了数,大概十二三个,年纪都是十岁上下,有男孩有女孩,还有几个人和黑子的情况一样,手脚打断了,不正常地当啷着。

看门狗们上了沈濯开来的那辆大车,剩下的八仙几个人坐到一辆吉普车上,本该是七人的位置,于是多出来一个。沈濯最后一个上车,本想挤在后座的,可谁知车子因为超载迟迟启动不了。

而此时,公路后方出现了几个人影,五大三粗,怕是腰里还别着家伙。这几人见到私塾门口有两辆车,竟开始朝这边奔跑。

“百义会追来了,”黄柴之从驾驶座探出头,朝大卡车的司机喊了一句,“你们先走!马上撤离!”随后她转过身,像是苍蝇盯着肥美的野兔一般看向刚打开车门的沈濯,咧嘴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濯心里咯噔一下。

护法读懂了黄柴之的意思,一伸手将沈濯推开,随即啪一声关上车门。

沈濯摔在地上,再站起身汽车已经发出了启动的呜呜声。他恼羞成怒扒住汽车的门框,回头瞥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追击者,一拳砸在车窗上:“这他妈是我找来的车!我他妈救过你!”

黄柴之轻笑一声,隔着窗户对他说:“人对我有恩,我就要对他有义?真可笑,你以为,我真的在乎安德吗?”

沈濯愣了一下,车子忽然驶出,他下意识后撤才没有被卷进车辙。他反应过来,指着远去的背影破口大骂:“是你出卖的他!唯利是图的混账东西!你给我等着!”

怒骂间,从路后侧跑来的两个人已经到了他身边,却不是咄咄逼人的语气,而是恭敬问道:“追不追?”

“追什么,有人追他们,”沈濯扯了扯领口的扣子,大热天也就早上凉快一会儿,现在一身汗,“你们两个去接应,把车钥匙给我,我去一趟电报局。”沈濯必须要弄清楚当年贵妃像的来龙去脉,他以为自己放下了,但是这种事,怎么可能真真正正放下。

黄柴之走到转弯处便跟上了前面的卡车,不过因为修路,大车不能按照原定计划从经五路赶往火车站,只能右转从老城区最宽阔的主干道绕远。当他们行驶过老城菜市场,正要转弯进入城西区的时候,忽然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二十多身穿黑衣的警察,一个个荷枪实弹。

卡车被打爆了车胎,一声轰鸣,随即骤停。黄柴之紧急刹住车,额头撞到方向盘上一阵眩晕,抬头是依旧昏暗的天空。

拿枪的警察打开她的车门,将她拽出来按在地上。有两个警察想要上卡车搜寻,黄柴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屈服。她一用力挣脱了一只胳膊,从汽车车门的暗格里摸出一把手枪,这是她留着防身用的。

警察没有按住她的空隙,她打开保险上了膛,一声枪响。

“趴下趴下!”警察们乱作一团,随即有个眼疾手快的把她按在地上,枪也夺了,还挨了一脚,“操,是个女的。”

黄柴之愣住了,她看到警察搬下来的箱子里面,是满满的湿漉漉的稻草。

她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被关进警察局的审讯室,一个自称是警察局长的男子坐在她对面,问她从哪来的。张石川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半天不开口,当年沈濯坐这的时候都没这么不好对付。

“说说吧,”张石川问道,“从哪来的要到哪去,你的上线和下线是谁,现在的接头地点、街头方式是什么,有没有电台。姑娘家我们也不能欺负你,你只要说出一两个名字,写个投诚信,就把你放了。”

黄柴之愣了一下,她现在的惊愕不是装出来的:“什么上下线?街头?电台?”

“还装呢,今天出现在茶楼前面,不是为了带着游击队和物资来接头?上半年你们的密语通信就被警察局破获了,你当时不知为何失踪,现在寻找组织,只能用旧密码,可惜啊可惜啊,还是被我们截获了信息,提前布局,瓮中捉鳖。”张石川拿出一张报纸,故事版面写了一篇名为《鹬蚌的五次交锋》的小寓言故事,里面的数字都被圈起来了。

“不是我写的。”

张石川笑了一声,拿出一本《宋词选集》:“从你车上搜到的,你自己翻译翻译看看,是不是‘游击队物资交接,同源茶楼明日早六点’。别装了,这条线早就被破获了。”

黄柴之想到了扒着车门不放的沈濯,忽然激动起来:“混蛋,不是我,是他!”

“谁谁谁啊?”

“侨仔,他真名叫沈濯,有个哥哥是当地帮派的头目。”

张石川一听来劲了,怎么什么事都能和这小子扯上关系,莫非他也是那边的人?可是那边肯定不会要沈濯这种诈骗为生的‎‎‍‌浪‌‎‌‍‍荡‌‌公子,他张石川更不可能看走眼:“你跟沈濯什么关系?他可是我表弟,而且人还在国外。。”

“我……”黄柴之忽然意识到,最后沈濯必定是自己选择不上车的,他故意走到最后,故意制造出了有人来追的假象,甚至是故意让车子不能及时启动。黄柴之顿悟,她一路都走在沈濯设计的圈套里,攻人攻心。

自始至终,沈濯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把柄,他轻轻松松将自己摘除在外,侨仔这个人就像是一阵风一般,就算七个人都说他参与了,可是有什么物件能证明呢?有什么物件能证明这不是诬陷呢?

甚至那些孩子也被救走了,她都无法说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真相,只会是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袭击警察的间谍。沈濯在报社投递稿件,设局让警察把她当作漏网之鱼逮捕,甚至是给她车上放了密码本,一切的一切都在把她往死路上逼,而她心高气傲,全然无知这是一场骗局。

“你们不是……”黄柴之想到了最差的结果,“你们不是说同一抗战,说合作了?”

张石川笑了笑:“是跟你的上级合作吗?不如在案卷上改成国外间谍,我看你的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

等张石川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沈濯在他的办公室等他。张石川把卷宗扔到办公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你这个时候出现,很难让我不怀疑你跟这件事,或者那边,有多少关系。”

“没有关系,我也是刚听说你们抓了一个人,听描述好像是我在香港时候的仇人。她可是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吞活剥,不过很小心,她来了泺城我竟然没发现。”

“真的?”

“真的,”沈濯说得诚恳,“而且,我有一件事想要问她,能不能请张局长通融一下,让我见见她?”

“这个案子我交给晋云浮了,你想见就见吧。”张石川点了点头——他在审讯室的监听器可一直没关。

不过如意算盘没打响,不知怎么,张石川去到监听室的时候,耳机里只能传出一阵阵嗡鸣声,好似这两人根本没在说话。

黄柴之面容憔悴,见到走进门的沈濯,和他今天这幅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沈濯扯了扯领带,坐下来:“我不想跟你废话,告诉我,你如何出卖安德的。”

“那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把那些孩子运走的。”

沈濯翘起腿,将伪装的眼镜摘下来,用手帕擦了擦:“很简单,从头开始,我就没想着给你打下手,我救人,不是为了用他们赚钱,而是真的救人。”

“你什么时候变正义了?这个计划到底是如何开始的?”

“你跟我说完安德的故事,我自会告诉你知道,我比你讲义气。“

黄柴之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说道:“在香港的时候,我们将真假贵妃像一并交给了黑帮,但是我留了一份草图并让老癫制作了更多的假画,最后流向市场。日本人顺着销售网找过来,但是,他们并没有向我要真正的贵妃像。”

3.寻人

不是为了贵妃像?沈濯吃了一惊,这么久以来他都以为是贵妃像上隐藏着什么秘密,安德是因为知晓秘密而被灭口。

“他们要我提供安德的信息,我说我级别不够老癫和水妹,所以只给他们提供了老癫的信息。”

沈濯攥着桌子的边缘,声音也有些颤抖:“所以他们就去了老癫家里?水妹没有松口,所以他们杀了水妹?”

“没错,随后我用水妹死亡作为紧要信息寻找安德,终于获得了他的回复,然后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了日本人,”黄柴之说出这番话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好似当年给予她温饱的安德不过是个陌生人,“日本人给了我足够丰盛的奖赏,才可以组建八仙。”

“为什么出卖他!”沈濯猛然一拍桌子,眼睛已经是血红色。

黄柴之爱看他气急败坏,故意笑着说道:“因为钱,因为我和他没感情,因为他从不把我当回事。骗保的单子给他赚得满盆,他只看到了水妹,看到了老癫,看到了你,而我才是那次的功臣。”

“你只是永远不知道满足。”沈濯说着站起身,紧握着拳头。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骗局。”

沈濯扯扯嘴角:“我对于一个没信用的人,也不用讲义气。这个习惯,从今天开始。”

沈濯走后不过半分钟,审讯室的门再度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灰色的中山装,其貌不扬,但是莫名给人一种压抑感,黄柴之觉得他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他自我介绍道:“鄙人姓魏,是一家小商店的老板,对于你的一些往事很感兴趣。”

“那又如何?”

“如果你能够告诉我一些有用的信息,也许会免于刑罚,”魏老板见黄柴之抬起了头,便知她对此有兴趣,继续说道,“我想知道关于安德·邓肯的故事,比如,你是怎么遇到他的,他长什么样子。”

黄柴之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她倒是不在乎这个魏老板能不能救她出去,她只想看到沈濯不好过,无论用什么方式,偏激的,极端的:“当然可以。我第一次见安德是在英国,一面之缘,初次跟他合作是在香港,我们的老八仙和他撞了目标,随后便决定合作。”

“你是他的学徒?”

“算是吧,不过哪有学徒只见过老师三次?”黄柴之靠近了桌子,“还有,我在英国遇见的安德·邓肯和香港见到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侨仔后来解释说,安德是染了黑发减了肥以免暴露,我当时便没多想。现在想想,也许真正的安德早就遇害了,或者被侨仔杀了,也不一定。后来为了稳定人心,也为了蹭安德的名声,侨仔找了一个演员。”

魏老板微微抬起下巴,低声道:“有意思。刚才出去的,就是你说的侨仔?”

“就是他。”

“多谢你的合作,”魏老板站起身,“有缘再见。”黄柴之说什么他都没有细听,走出门戴上帽子径直走出警察局外,找了个公共电话亭,将一枚银元投入进去,转盘拨号。

过了一会儿电话接通。

“找到他了,果真就藏在泺城,”魏老板一脸笑意难掩,但是瞬间就没了笑容,耷拉下脸来,“什么?放弃!他就在这,找到他就能找到影——好,我知道了,马上买票回长春。”

这一场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的局,起源于毛叔务死在春满园那天晚上,沈桀和沈濯的一场谈话。

“睡了吗?”沈桀敲了敲次卧的门,没想到这小子根本没锁,门顺着他的力气慢悠悠推开了,而沈濯正坐在床上看泺城的地图,“你之前跟我说的,要找人演一场苦肉计,我给你找好了,李刀带队,放心吗?”

沈濯仰头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谢谢哥。”

“之后呢,想过怎么办吗?”沈桀走进屋关上门,扯了把凳子过来,“就算你能取得信任,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老巢?找到了就能把那些孩子救出来?”

“唉我说二哥,你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呢,我这不是正合计呢嘛。我想着找几个人假扮成龙爷的手下跟踪我们,制造一个百义会想要强夺货物和出货渠道的假象,逼迫他们转移阵地。”

“龙爷的心腹在我的赌场输了一笔钱,我打算安排几个人去龙爷公馆外面堵他,逼他还钱。到时候,你让团伙中的某个人去目睹这一幕,他们会顺理成章地理解为,是心腹给一群街头流氓发钱。之后他们看到这些‘流氓’出现,自然会以为,这是收了钱办事的跟踪者。”

“行啊哥,你比我高。”

制造假象这一招不仅用在了冉莼身上,还用在了羊头身上。在菜市场被沈濯撞到、偷了钱包的是李枪,他身上的匕首和照片也都是沈濯提前做好的,羊头信以为真,所以在之后见到李枪的时候,也将他认成了龙爷的人。

或者说,龙爷自始至终都没想动这个小团伙,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偷袭仓库也只是因为将沈濯认成了沈桀,想要替文冠木报仇罢了。后来沈桀带着一笔入股证券行的买卖找到了龙爷,化解了仇恨。

后来沈濯想了想还挺吃亏的,他哥要是早点去谈判,他不就不用挨一刀了吗。

最后解救被拐儿童的局,则是在沈濯去借车的那天,两个人琢磨一下午研究出来的。

沈濯占用了陈氏酒业的总经理办公室,把沈桀的书桌打扫干净,铺上泺城的地图,用钢笔、墨水盒、甚至沈桀的眼镜当做道具模拟可能遇到的情况。沈桀看着他弄乱了所有的文件,但是在公司又不能发作,强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

“哥哥哥,你看是这三个地点不是?”

“你下蛋呢咯咯咯咯的?”沈桀探头过去,“现在已经把可能藏着小孩的地点缩减到了十二处,其中有九个地方是大卡车进不去的,基本上可以排除,除非那个姓黄的愿意搬着一群小孩走五分钟到主路上。”

“这里,”沈濯将玻璃墨水瓶摆到老城区的一家澡堂子后面,“假设他们从这里出发,要想去火车站必须经过经六路和纬三路,可以从这下手。”他又将墨水瓶摆到玄文私塾的位置上:“但关押地点八成是这儿,小孩子在私塾出没不会引人怀疑。这几天我派李刀和李枪去那里晃荡晃荡,必须让他们有紧迫感。”

沈桀看了一眼,说道:“玄文私塾前面修路,大卡车要想去往火车站必须要绕路到老城区的菜市场。出路也只有一条,就是路过同源茶楼的那条主干道,在那里设伏击万无一失。”

“我知道那个地方,我之前在那给人弹弦来着,”沈濯将眼镜盒放到玄文私塾前面,“首先我带着装了一层橘子的空箱子过去,将卡车停在吉普前面,黄柴之会让人把小孩抱上车,然后让看门狗带着小孩先走。八仙其他人会坐吉普车,我故意走慢一些,顺势让他们将我赶下来,或者我自己跟他们闹掰,反正是不能上车。”

“越早调换掉前车约好,在这,”沈桀挪动眼镜盒到第一个岔路口,将眼镜盒向右转,然后把一旁代表假车的眼镜拿过来,顺着这条路向左走,墨水瓶跟着眼镜一路走向了左边,“你得到具‌‍‎体‍‌‍‎‎位‌‍‍置之后,立刻安排阿强他们换掉指向牌和附近店家的装饰,这个地方泺城人自己走还迷路,大晚上的他们肯定也不认识。”

“那你得多给我几个人,哥,除了换布景的、开假车的,还得有人蹲在交接点,等看门狗开车进来,直接按倒,把孩子们送到教堂,那边安排了慈善机构的人和阿姐的记者等着。”

“为什么你要自己接走那些孩子?”

“为了预防张石川抓不住这群狡猾的骗子,我一般只信任我自己,”沈濯掰着手指头,“还有你,阿姐,二……还有我们家兮城哥哥,阿强也还行,李刀是我带出来的,克里斯神父有点老了……”

沈桀一耳朵进一耳朵出这么听着,低头思索,忽然说道:“等等,如果八仙有人选择坐前车呢?”

“那就多给我安排二十个人在交接点蹲着,实在不行就摁停了车打呗,反正张石川在我的计划里就是个逮捕骗子的工具,大不了我们私了。”

“你真想好了,要用假情报的事情骗张石川?他可不是个善茬。还有啊,开假车的人一定会被逮捕,你去协调,不能让我的人出事。”

“知道了哥,我就弄些湿稻草放在车上,就说是出城晾晒,准备拿来烧锅炉的,恰巧路过那里,反正就是死不承认是跟黄柴之一伙的就行,他们也没证据。我也不会牵扯东昇帮进来,放心吧。”

“我对你放心的那天,就是我死的那天。”

“哎呦我的好哥哥唉,那你可得多担心担心我。”

“这辈子我一定得死在你之前,以免你把我烦死。”

“这叫什么逻辑啊!”

4.钱财

晋云浮将扣押的东昇帮的那辆卡车写上“报废”二字,然后联系了沈濯派人来取。档案室的小警察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他们这一行经常有些无缘无故报废的赃物或者公物,然后流入市场,或者黑市。

实话实说,晋云浮并不是很想把这辆车还给东昇帮,城外的游击队混进土匪里,被剿匪剿掉了很多枪支弹药,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而一伙驻军正在偷偷往外卖军火。这种事情本质上和他报废车辆差不多,驻军收到补给之后,写上自然损害两箱,之后就能高价卖给想要的帮派或者土匪。

徒骇寨,多好的买装备的借口。

“南方的夏天比泺城更热吧?”陈君诺站在屋檐下,看向在别墅后院砍柴的兄弟俩。齐修远点点头,没有说话,陈君诺停顿了片刻,换了个话题:“齐教授,你是学医的,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谈不上请教,你说就行。”

“元烈可能不太能应对压力,”陈君诺目光落在正在挽袖子的沈桀身上,他掀起袖子的时候露出了胳膊上的一道道伤痕,“前几天出了点事,他胳膊上挨了一下,一块淤青。这几天他想事情的时候,经常掐那块伤痕。”

“他们兄弟俩倒是一个性子。没什么,就是有些恋痛,能用疼痛刺激思考,有分寸就行。”齐修远朝沈濯招了招手,后者随即意会,将手里的一块石头扔过来。小孩刚刚从地上捡的,看着好玩拿起来,但是没地方放,正好齐修远看见了。“陈小姐,你天南海北聊了这么多,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想要问的?”

陈君诺回身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才开口:“我一向觉得齐教授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对于时局看得很清楚。我和元烈想着要孩子,但是担心未来战事波及泺城,不是个好时候。”

哪里是问孩子,齐修远心里清楚,陈君诺在探他的身份:“我也不过是多读了一些书罢了,谈不上看得清楚。但泺城有千百年的历史,就算是打仗,也难真正在这大城小巷里面开战,无论是哪一方都想要留下这座古城见证过的文明。”

“倒是有理。”

“兮城,”沈濯抱着一堆木柴跑过来,“二嫂,聊什么呢?是不是我们沈家有后了?还一直以为二哥肾虚呢。”

陈君诺白他一眼:“胡说八道。我们在讨论……艺术。”

“艺术这玩意我在行啊。”沈濯看着路过的沈桀,将怀里的木头全都堆在他怀中那堆上面,顺便拍拍他的后背。沈桀踉跄一下,狠狠瞪他一样,抱着木柴朝厨房走去。“二嫂喜欢印象派还是学院派?”

“我喜欢国画。对了,你能做油画鉴定吗?”见沈濯迷茫地点头,陈君诺继续道,“最近有一个慈善拍卖会,陈氏酒业想要捐赠一副别人送给我们的风景画。不过担心是假的,送到拍卖会那里才被鉴定出来的话,有损声誉。”

“那你干嘛不找专业的——哦哦哦,不用付我钱是不是!”沈濯说完下意识抱着头预备着躲开二嫂的一记铁拳,谁知陈君诺根本懒得打他,“油画鉴定没什么难度,不过我的工具都在楼上,轻易不能搬动,到时候还得麻烦二嫂把画送过来。”

吃过晚饭之后,陈君诺和沈桀手挽手跟他们道别,来蹭饭的陈君磊也一溜烟跑了,说学校有读书会。沈濯看着一堆锅碗瓢盆,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哀伤小调一边卷起袖子。齐修远走到他身边,帮他一起把碗筷放进水池。

“唉,你不是每晚这个时候都在听广播吗?”沈濯凑到他身边,下巴垫在人肩膀上,微微扬起头,“换联络方式了?”

“瞎打听。元熙,你能弄到一笔钱吗?可能我很久之后才能还给你。”齐修远侧头吻了下他的鼻尖,“我们那边的上游联络站被端掉了,南京说着合作,其实暗地里还是在抓人,你也知道。现在缺资金,但是泺城是一座隐形的孤岛,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

沈濯转过身去直接搂住他的腰,低声说道:“你跟我要钱还说什么理由呀,我的不就是你的?需要多少?”

“十五万法币,十天内就要,现金。”

“十……十五万?我在海外的几个户头加起来,短时间也没办法取这么多。”

“元熙,你到底背着我有多少资产?”

“别打岔呀,你让我想想法子。”沈濯皱眉思索着,有意无意在齐修远肩膀上蹭下巴。无论兮城用这笔钱做什么,建立新的联络点,买电台,买军火,或者运送人员进出泺城,总会引起警察局的关注,所以沈濯不能跟沈家要钱,也不能牵扯进东昇帮。

要是再去骚扰二哥,估计他要被人家夫妻双打。

齐修远看他拿着一个碗洗了三遍,轻轻地将碗从他手中拿过来,说道:“不行也没关系,我不希望你去冒险,再弄一身伤。”

“不是,我在想能不能背着克里斯神父,偷偷把教堂的诞生日雕像拿出去买了,那个可是件文物,黑市上有人出价呢!”

“没正行。”

“你们到底要买什么,实在不行干脆直接抢过来。”

“军火,卖家打不过。”

“嗷,”沈濯继续陷入沉思,半晌问道,“你说我什么时候去教堂偷比较好?”齐修远闻言拿起了水池里还站着番茄酱的菜刀,沈濯立刻一个激灵,补上一句:“兮城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做没有艺术品位的事情,敲诈勒索那种强盗行径,我可是一件都没做过!我也没骗过贫穷老百姓的钱,我还给教堂定期捐款!”

齐修远没理他,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菜刀。

“你吓唬我。”

“是你每次都会被吓到,”齐修远将洗干净的菜刀放到架子上,接过沈濯手里的盘子,在赌气的小家伙脸上轻轻亲一下,“别想这么多了,我把剩下的清理干净。对了,别给阿婉吃鱼干了,她这两天好容易瘦下来一点点。”

“兮城,我想替你分担嘛。你放心好了,赚快钱这事儿我有经验。”

八里湖小茶馆的老头姓郑,叫什么他从未说过,只说喊他老郑就行。他是这两年来的泺城,曾经在兵荒马乱的西北救出了被困在窑洞的沈桀和陈君诺,后来他失势无处可去,沈桀将他接来泺城安家,这两人算是忘年交。

沈濯直觉上感觉他的故事不完整,至少因为不肯受贿而被逐出军队这一条,怎么看怎么蹊跷,可偏偏老郑还能拿出他在国军时得到的小勋章,证实了他曾经可以成为一个战将。

现在偏安一隅,倒也安逸。

沈濯知道,老郑早就发现了他们是兄弟两人,但是一直没说。老郑不说,沈濯也不说,反正他们彼此只会信任情报和钱——沈濯发现老郑分得清他们哥俩的原因,就是因为老郑从来不向沈桀收钱。

不过给钱能买到消息,这是沈濯愿意付出的前期资金,老郑几乎就没失手过。

“一壶花茶,一碟花生,三毛五分。”

“又涨价了?”

“泺城的钱不值钱,政府说没有超印,但还是源源不断有新的法币流入,不涨价都难。”老郑将茶给他满上,这是泺城本地最便宜的茶叶,入口甘甜,不苦不涩而且十分解渴,下了工的工人、伙计喜欢来这喝上一壶,顺便听听楼下说书的。

这次换了个口齿清楚的,讲杨家将,正讲到杨继业撞死在李陵碑前。

沈濯拽过盘子捻起一粒花生米,花生米上沾着盐粒子,越吃越渴,茶水香甜,越喝越饿。“最近黑市什么价格高?除了烟土和军火之外。”

“阿司匹林,这两个月翻了好几倍。”老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除了西药呢?”沈濯不敢拿这些救人命的东西开玩笑,他若是掺和一脚,让前线的将士没有及时得到医治,心里过不去——放在一年前,沈濯才没这么多顾虑,都是兮城教给他的。这叫大爱。

老郑说道:“人参、鹿茸,东北的雪蛤最近刚刚火起来。”

“怎么都是药材。”

“舶来品最近销量不太好,一块全新的百达翡丽只能卖几百美金,”老郑摸了摸手腕上的手表,虽然不是百达翡丽那样的高端奢侈品,但是也是外国货,他花了几十块钱就淘到了,“对了,名画。”

“画?不是更不好携带吗?那些要逃跑的官老爷不是都在争抢着要把古董字画变现?”

“可能跟洗钱有关,也可能是应了风口,低买高卖。若是一幅有名的好画,也许能卖上万美金,次一点也能有几千。泺城有一些中间商专门做这种生意,黑市上有名的三四个,你想要资料吗?”

沈濯挑挑眉:“多少钱?”

“算我送你的,”老郑露出了一个微笑,他似乎很少笑,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好像是个连轴转的机器,否则也得不到这么多的情报,“百义会的梁翁,城南的老馓子,外国人特波奇,这三个出钱最多,但是眼睛也毒,不收假货。”

“具体资料有没有?”

“后天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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