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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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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了个叛徒竟然还被反咬一口?伤心,要老师亲亲抱抱才能好

-----正文-----

1.少爷

新来的副官准时在龙华路下车,准时踏入侦缉处的大门,准时出现在了戎策的办公室。只不过戎策中午才到,满眼的疲惫,手里还拿着一份巡捕房的档案——他厚着脸皮又去找了叶斋一次,用一壶花雕酒换了沈大少爷案的备份卷宗。

“组座,我叫孔珧,军校毕业后一直在后勤部门工作。”年轻人话语中带着一点腼腆,温和的性格显而易见。戎策倒是没这么好的脾气,打个哈欠点点头,“孔四少,谁不认识,你爹不是财政局的副局长?还是局长?给我打下手可是有点苦,看看我这军衔多久没动了,估计你这两年也难升校级。”

孔珧摇摇头,诚恳说道,“我当兵不是为了前程,若说钱权,我三哥跟着父亲做事,风生水起,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戎策打量他一眼,点点头,“行,好好当兵好好干活。今天先去档案室,看看资料,然后把上个月的报告给我整出来。”

“整理报告?”“啊,不然呢?带你出外勤啊?”戎策笑了声拍拍他肩膀,“小孩,我看过你成绩单,刚刚及格线,冲锋陷阵勉勉强强,危险的事情还是免了,不够发抚恤金的。”

孔珧还想说什么,戎策没管他径直走了出去,只留下年轻的上尉一人在屋子里沉默,半晌推了推眼镜。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惹了这位脾气怪异的上司——听闻戎组长风流成性,也许是在舞厅赌场碰到过吧。

戎策推门走进审讯室,看了眼里屋正在进行的刑讯,颇有些惨不忍睹。那前些天抓来的日本人已经皮开肉绽,用日语嚷嚷着什么话,隐约能听出“天皇”等词,大概是给自己壮胆。南京来的经济学家已经审了一天多,奈何对方软硬不吃。戎策从来不肯学刑讯这套,也不屑于学,现在正坐在办公桌边晃着腿,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戎组,”顾燊开门看见戎策,没有半点诧异,“正巧你在,我们刚刚查出他有一个孩子,目前在圣莫西教堂的福利院。”“孩子?”戎策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拒绝,“这种事儿我不干。”

顾燊停顿了片刻,做出副难办的样子,“可是,这处座肯定是要知道的,知道了肯定要找人去寻这个孩子。你看看阿力、阿光他们,做事粗手粗脚,反倒不如戎组亲自去。”戎策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硬着头皮拽过来顾燊手中的文件,“成,我去,你让杨幼清等着接孩子吧。”

路过档案室门口,戎策看见对着两个档案盒深思的孔珧,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转变一下领导方针,不能再学杨幼清暴力管理,应该适当给予一点关怀,然后再暴力管理。“你,孔什么来着,想出外勤吗?”

“孔珧,王字旁一个兆。”孔珧转过身来,立正站好像是庭院里的一棵小白杨,戎策竟然看出了点干净纯粹的意味,“行,孔珧,跟我去趟圣莫西教堂,绑个小孩儿回来。”

孔珧愣了下,回过神来戎策已经下楼了,他急忙追上去,又不敢问,小心翼翼跟在戎策身后。不过事情没有戎组说的那么可怕,到了教堂,孔珧才见识到这个二十六岁少校的能耐。

戎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给教堂的神父递了几张钞票,自称是孩子的叔叔,装得惟妙惟肖,即便有答不上来的问题也能推脱过去,一点磕绊不打。小男孩走出来,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乖巧可爱,说话还有些不利索。戎策用一块牛奶糖哄好了他,抱上车放到后座,推了一把孔珧,“陪他坐。”

孔珧收起了惊愕的神情,急忙坐到车后座,关上车门。“组座,您演技真好。”“磨出来的,这还是在上海,放在东三省再好也不能保命。”“我有点好奇,坊间流传,您平日里的风流韵事,是不是也是演出来的?”

“哟,你是第一个这么问的,”戎策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边上的小孩,把嘴边的话换了个更文雅的方式说出去,“难不成没几个私生子就算是假风流?孔副官的话有点多。”孔珧抿着嘴唇推了下眼镜,身子靠在汽车座椅后背不再动作。

戎策也是心事重重,即便表面表现得多么云淡风轻,但他依然无法全盘接受这个新副官。大约二十年前,叶南坤还在南方打拼,叶家这一脉靠着祖辈留在上海的老本过活,看似家大业大实则经常入不敷出。戎策还记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孔家参加一场家宴,结局并不愉快。大约也是那时,戎策不再考虑出人头地的任何事情,以至于最后一门心思要搞学问。

但好在,杨幼清把他从学海中拯救了出来,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戎策能肯定孔珧不记得叶家的少爷了,但是戎策记得孔家少爷们用鼻孔看人趾高气昂的作风。虽然这些年的军旅生涯磨平了桀骜性格,但他还是暗暗地有种小孩子般的报复心理。

2.风流

也许是为了证明坊间传闻的真实性,戎策花了一晚上流连各大舞厅赌场,直到凌晨两点半被杨幼清堵在银河舞厅走廊里。“处座,您听我解释。”“解释,你想怎么解释?”杨幼清步步紧逼,直到将戎策按在墙上。

戎策也并非挣扎不开,一是不敢动弹,二是怕弄坏了这身上好的西装,“我看了沈大少爷的卷宗,发现他坠河溺死之前与一个叫何茂黎的男人喝酒,此人却与沈家没有半点关系。”杨幼清看了眼戎策的小动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沙发座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材矮小,长相不算帅气,板平的脸不像是南方人。

“老师,您再不松开,我可就要亲您了。”“小混蛋,”杨幼清这才意识到两人贴得过于近了,把胳膊放下顺便帮戎策整了整衣服,“不许疯玩,早上回去做饭。”“您也别走了吧,明天又没大事。您不是说,干这行活一天赚一天。”

杨幼清揉了揉他头发,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明天去司令部开会,争取让你年底升中校。沈家的事情查查就算了,做正事要紧。”戎策嗯了一声,看四周没人飞速在杨幼清脸颊上亲了一下,仿佛偷吃了糖的孩子一样咧嘴笑笑,“知道了,明天我让那个日本佬松口。”

孔珧站在组长办公室门前敲了三遍门没听见回应,推门进去发现戎策报纸盖着脸睡得正香。其实他在第一声门响的时候便醒了,但是听出来敲门声没有半点紧急的意思,于是倒头继续睡。

“戎组,”孔珧靠近了些推推戎策的肩膀,被戎策一把抓着手腕来了个擒拿按在茶几上,忍着痛说道,“日本人招供了,处座要您去旁听。”“要我去做什么,他杨幼清耳朵聋了怎么,多此一举……”

戎策话音未落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人,急忙松开钳制着孔珧的手,站起身整了整满是褶皱的衬衫,笑着迎上去,“处座,您怎么来了?哎呀我这刚提到您,教导有方深受爱戴。”杨幼清微微一笑,眼神中的凶狠却让戎策吓退了半步。

“看样子戎组想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译电组在福佑路一带发现了不明电波,有空的话去蹲点。”“您说的就是命令,我这就招呼人去,不不不,我亲自去。老师您别生气啊。”戎策赔着笑点头哈腰,杨幼清装作没看见他殷勤的模样,转身指了指孔珧,“你和戎组长一起去,看着他点。”

孔珧愣了下,急忙点点头,等杨幼清走了才敢看向戎策,果不其然看见了对方狼一般凶狠的眼神,“戎组,我,你这……”“费什么话,抄家伙,找后勤组把刚批下来的德国设备要过来。”

郑平愿穿着一身中山装,慢吞吞往身上系围裙,似乎是腰椎受过伤,弯曲的时候总是带着一阵苦涩的表情。点心店下午没什么客人,他也难得清闲读一会儿报纸,不多时门口一阵悦耳的风铃声。

“叶家小姐又来买桃酥了?今天放了从南洋进口的黑糖,你尝尝。”“我家小弟要换牙了,不能多吃糖,还劳烦来平常那几样,多包一点,再来半斤蝴蝶酥。”叶亭指了指木盒里的点心,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转身望着窗外。

戎策站在对面二楼的小窗边,看见叶亭转身也急忙闪身到墙后,推了一把仍站在原地拿望远镜观望的孔珧,“你干嘛呢?看傻了?就这么漂亮?”孔珧急忙跑到戎策身边,借墙壁挡住身体,“戎组,叶家四小姐和您的关系是真的吗?”

“关系?哪来的关系,道听途说,我们就是朋友,一起跳跳舞罢了。”戎策有些诧异孔珧竟然认识叶亭,不过细想,自己走后那几年,亭亭长成大姑娘,来往上海名门世家肯定要比以往多些,认识孔四少的可能性也不算小。

不过孔珧说这话的时候,戎策感觉出来点不一样的地方,“你丫撩妹来的?今晚别走了,在这监听,左右信号就在这附近,分区停电也行逐个搜查也行,没结果别回处里。”“今晚?那您呢?”“我,我当然是‎‌‎‌美‌‍‌人‎‌‍‌‎在怀,享受大上海的繁华去。”

孔珧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戎策则一脸笑意拍拍他肩膀,“年轻人,要多历练历练。”“可是处座……”“可是什么?你缺胳膊少腿吗?”孔珧闻言不再说话,低下头去。戎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边往外走边点上,一边哼着西洋小调。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孔珧站起身往外走,同在监控的阿力也跟着站起来,问道,“孔副官,您这是要去哪?”“我家今晚要举行一场宴会,我这里走不开,总要跟父亲说一声,下去打个电话,顺带给大家带些吃的回来。”

阿力挠了挠光头,不疑有他,“那行,您买点包子馒头的大家凑合凑合就行,花多了钱戎组不给报销的。”孔珧笑着回道,“没事的,我初来乍到还没表示过什么,今天当请客了,这里一家徽菜馆做的不错。”

叶亭坐在餐馆的小方桌前不停地看表,桌上的四菜一汤已经凉透了,迟迟不见人影。终于,快要七点的时候,门外的夜色中窜出一人,穿着灰色的西装,衬衫领口敞开着,能看得出是疾跑而来,一身是汗。

“抱歉来迟了,花了点时间甩人。戎策不信任我,不过他的手下技术还不过关。”孔珧摘了鸭舌帽,将西装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叶亭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不是说十天汇报一次情况,这次为何这么紧急?你在店铺对面做手势,也不怕戎策看见。”

孔珧笑了声,回道,“他更关心美女香烟,哪里会注意这些。我看过他的履历,在伪满洲的时候十分出彩,第一次出任务就做掉了大汉奸董财生,但是来到上海之后却没什么耀眼的地方了,就连日本人的福满堂也是国民党的地下特务组织端掉的。”叶亭欲言又止,她认识孔家少爷已有五六年,但是作为上下线的关系仅仅相处过二十分钟,她也不敢什么消息都告诉对方。

“那你,到底是为何叫我来?”“让老郑赶紧撤,点心铺暴露了。”“不行!过一周就是党内紧急会议了,各省代表都在来的路上,集合地点一撤那还怎么开会?你们怎么收到消息的?”

“电台。”孔珧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这家菜馆人不多,但难免隔墙有耳。叶亭闻言却松了口气,“没事,先不着急撤退,开会要紧。”孔珧微微皱眉,带着疑问开口,“你的意思,电台不在老郑那里?周围有下线?无论如何,电台必须赶紧撤。”

叶亭不置可否,微微抿了口茶,“我会向组织报告的。话说回来,组织上层表示我可以知道你的任务详情,尽力助你一臂之力。你现在可以跟我说,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孔珧握着茶杯低头不语,叶亭明白他这是在犹豫,继续说道,“你若是有怀疑,下次我把电报带给你。”

“不必,太危险了。组织上想让我利用我的身份和家庭关系对国民党关键军官进行策反,如果不能拉入我方阵营,也要劝说他们投入抗日。现在形势越来越紧迫,全国统一抗战势在必得。”孔珧说完机警地看向四周,端起茶杯尝了口,茶水已经凉了。

“我知道了。戎策,是不是你的目标之一?”“一开始,我觉得他的履历说明他无心对付共产党人,所以没有把在东北时的雷厉风行带到上海的工作中。但现在,我认为他只是被大上海的浮华侵蚀了。”

叶亭犹豫再三,伸手覆在孔珧虚握着茶杯的手上,“如果可以,我会为你提供帮助的。”“什么?”“我需要请示上级。如果能将他争取过来,说不定可以带出一批不错的特工人员。”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这是,这是做什么?”孔珧竟然有些脸红,被叶亭握住的右手颤颤巍巍,仿佛是害羞紧张。叶亭看着他通红的耳朵没忍住笑了出来,将手收回来,“孔小少爷没谈过恋爱吗?我们一男一女在餐馆里,不吃饭只聊天,怕有些不对劲。”

孔珧急忙摇摇头,复尔点点头,说话声音还有些波澜,“不是,就是,我们在军中哪里见过女孩子。离家参军三年多,也没有机会接触。那,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把菜带上吧,免得半夜饿了。这半斤蝴蝶酥也是给你的。”

“唉,好。”

‎‌‎‌美‌‍‌人‎‌‍‌‎在怀的戎组长抱着杨幼清躺在公寓客厅的欧式沙发里,从一串提子上摘下一个往嘴里扔,在半空被杨幼清抢了过去。“老师!”“我让你去监听,你在这里吃水果,还弄我一身水。”

杨幼清一边将提子放进口中,一边翻过手中的书籍,继续阅读下一页。戎策看着他嘴唇上残留的汁水,鬼使神差地靠近,歪着头吻在对方唇上。杨幼清愣了一下,末了没去管他,继续读书。戎策觉得受了冷落,变本加厉去吻杨幼清的嘴唇,甚至用上了啃咬,直到把杨幼清惹急了,翻身将年轻人卡着脖子按在沙发上。

“小东西,长本事了。”“不敢不敢,您家小东西到哪都听您的。”“我看你是欠操。”“您最近也忙啊,怎么能怪我呢?”

杨幼清看着他满脸的笑意就想扭他耳朵,半晌还是叹了口气,“我确实忙。马上入冬了,西北不太平,明天下午我去一趟武汉,也许十天半个月不回来。处里行动、审讯和监听蹲守,一概由你定夺。”

“您,会出危险吗?”戎策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伸手揽住杨幼清的腰,将脑袋贴近对方的颈窝。杨幼清看不得他低落的样子,低声哄着,“没事,我的腿让我留在二线,上不了战场的。具体任务不便说,你等我回家。”

戎策点点头,眼中阴郁难以消散。杨幼清笑着在他额头上亲下,“乖了。”

3.审讯

杨幼清走之前办妥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被关押的日本经济学家招供了,随后,连人带证据被南京方面的特派员带走,但是他在上海的残余势力还需要戎策去清理,最为棘手的不是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特工,而是他的孩子。在牢房见到他时,可怜的小家伙似乎是被血淋淋的刑讯场景吓怕了,一个劲往戎策怀里钻,戎策看他可怜,暂且先把他安置在行动组的休息室里。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无论这小孩什么出身,知道什么秘密,侦缉处都没有帮人养孩子的道理。戎策愁眉不展的时候,正巧孔珧慌慌张张走过来,“戎组……”“唉,小孔,过来,帮我把这孩子送回孤儿院,说辞你自己编,被人怀疑了就主动辞职吧。”

孔珧果不其然又一次愣在原地,片刻后才说,“这,好吧。组座,您看一下这个,日本人最早供出来的三个联络点,全部提前撤了,我们无一例外都扑空。”“我们的动静也许太大了,没什么,胜败兵家常事。”戎策拍了拍正在吃糖的小朋友的后背,“你跟着这个叔叔回家好不好?”

“可是,组座,当天关于联络点的审讯记录也不见了。”孔珧神情严肃,戎策挠了挠下巴,扯出一个微笑,“我心里有数,你把这孩子送回去。”孔珧不能确定戎策是否靠谱,但是根据资料,这人面对日寇比面对共产党更有杀伤力,便答应下来,抱着小孩往外走。

“听说处座私藏了一份审讯记录,老哥哥总不会不知道吧?”“戎组,你这是难为我,资料真的被特派员带走了,一张纸都没给留下。”“顾组长不厚道,你们情报组的小张可是跟我说了,一整本记录一张不缺都复制了。”

顾燊满头是汗,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组员,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戎策却笑了,拍拍顾燊的肩膀,“没事儿,顾老哥有自己的难处,我不强求。”顾燊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道谢,等戎策走远了才发现自己谢他做什么,得等处座回来去告一状才对。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入夜,一个黑影闯入处长办公室,叼着一个昏暗的手电筒翻箱倒柜。奈何手法生疏,常弄出些声响,惹得一身冷汗。终于,在书桌最下面的柜子里,他翻出一本密封的档案,迫不及待拆开来看,谁料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好看吗?”“谁!”“废话,除了我谁还有处坐办公室钥匙!”戎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冲过去拉住那人手腕,看他想跑一个擒拿将他按在桌上,随即门外冲进来一队人马。

“组座。”“小孔,把这人给我关刑讯室去。”戎策送了手,拍了拍弄皱的衣服蹲下去把掉落在地的档案捡起来。孔珧看清楚那贼人的脸,有些诧异,“阿光?”阿光气急败坏,想要挣扎却被人死死按在桌上,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戎策挥挥手让人把他带走,独自站在处长办公室,坐在杨幼清那把红木椅子上,紧紧盯着手中这个拆了一半的档案袋。他没见过这个档案,好奇心驱使,他将阿光没有拆开的剩下一半封条撕开,把里面的纸张拿出来。

跟着纸张出来的是几张照片,年轻的戎策站在一条石板路的尽头,等待着车流过去。或者说是年轻的叶轩,照片中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十足的少年气,消瘦得眼窝下陷。

戎策继续看这份档案,是他早期到现在的照片和文字资料,把戎策这个身份做得天衣无缝,但是能看出来有些照片是在英国伦敦两人还没有见面时候拍的。戎策忽然一阵后背发凉,杨幼清到底从何时开始关注他。这种关注,发展到后面于道德不伦的爱恋,到底是戎策的主动,还是他一步步掉入了这个老特务的陷阱里。

经受不住严刑拷打,阿光第二天早上就供认不讳,他为日本一个神秘机构做事,已经两年多,为的是偿还高利贷。戎策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等他招供了还不忘毒打一顿。

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件事情知情人不多,孔珧是唯一一个参与审讯的。最初他感谢戎策的信任,后来才发现戎策是为了防止他自己把人打死才安排副官在旁边守着,其次才是做记录。而且,孔珧刚回上海不久,和这件事绝无牵连。

不过孔珧醒悟过来之后,他有意让戎策多发泄了一阵,打到阿光神志不清才出手阻止。戎策还在气头上,一脚踩在阿光膝盖上,厉声问道,“你说,我的枪炸膛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和战文翰去围剿,那群日本人提前跑了,也是你通风报信?”“对,他们是,他们是秘密组织,不是军人,我,我不知道干什么的……”阿光极其痛苦,眉头皱成一团。

戎策还要问,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身看去是杨幼清的秘书文朝暮,“文秘书,小心点别踩着蹦出去的牙。”“戎组、戎组莫吓我了,”文朝暮信了他的话,小心翼翼蹦着走过来,“戎组这是在做什么?”“逮到只老鼠,文秘书来是?”

“处座急电,他这几日会联系不上,还希望戎组在他回来之前能把福佑路的电台搜出来。”文朝暮把电报纸递过去,戎策看了一眼扔到桌上,“知道了,文秘书请回吧。”

吃了个午饭的功夫,戎策再回来的时候阿光的思维已经乱了套,似乎是被他一上午的折磨弄得神经兮兮,近乎疯狂。戎策也没想过他这么不抗造,怕惹出什么事端,让孔珧把人从老虎凳上放下来。

阿光浑身发抖,戎策给他水也不喝,捧着白瓷杯子哆嗦片刻,直到把杯子打碎在地上才停下颤抖,努力把身子缩成一团。戎策看不懂他前后的变化,转身问孔珧,“今天中午有谁来过?”

“我记得——戎组小心!”戎策一回头,阿光已经从地上捡起了瓷器碎片,锋利的边缘正对着戎策的脖子。戎策骂了一句,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人踹倒在地。阿光嚎啕大哭,戎策骂骂咧咧走过去,还未走到他身边便见他用刀片抵在自己脖子上。

“你干什么!”戎策话还没说完,阿光已经动了手,一瞬间鲜血直流。戎策来不及骂人,扑过去捂住他脖子,但是为时已晚,割破的动脉血如泉涌。孔珧慌慌张张赶来,一时手足无措,戎策喊道,“愣着干什么!把审讯记录整理好,妈的,得把这个案子弄明白了,别让人抓了老子的把柄。”

孔珧看着停止挣扎的阿光和他毫无生机的瞳孔,木讷点头,戎策站起身用抹布擦了手,看着身上的血迹有些嫌弃,“你处理下,我去把之前炸膛案子的证据找出来。”

法医实验室在司令部的另一端,戎策找到旧档案再回来的路上,被半路杀出的孔珧拽到小巷中。“你干什么?”“戎组,审讯记录,记录不见了。我中午就离开了五分钟,现在找不到了。”

“妈的,你成心害老子的吧。”戎策忍着没有一拳打在他脸上,孔珧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戎策的手腕,青筋暴起,“戎组,我真的是无辜的。现在处里死了人,有人说是您蓄意报复,军法处不知何时听到了风声,几乎是您前脚走他们后脚就到了,说要严查。”

戎策明白了,日本人在侦缉处放了不止一个内鬼,而且,甚至在比侦缉处更高级的地方也安插了眼线。也许,他们就是白狐计划中,那些被金钱和权利‍‍‎‌诱‍‍惑‌‌‍,答应了日本人所以没有死于非命的人。更或者,有戎策曾经的罪过的人,要借此置他于死地。无论哪一种,他一个小小的少校,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被弄死太容易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杨幼清,好在他不在上海,不然也会被牵连。戎策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又闯了祸,干脆选择性不去想他。“你也参与了审讯,为什么不能为我作证?”“他们说我是您的副官,有利益关系。”

戎策抿着嘴唇没说话,孔珧看了看四周,说道,“戎组,如果您相信我,我可以帮您脱离困境。”“相信你?你们孔家?”戎策冷笑一声,“我还是自寻出路吧。证据有的是,逃不过军法处我还逃不出上海?”

“逃?”“我又不是坐办公室出身。干我们这行,还没听说杀了汉奸要坐牢的。”戎策把从法医实验室拿来的资料拍在孔珧身上,转身就走。这一刻他几乎想好了退路——北上去找白树生和残存的独狼小队,就算背上追杀令他也不怕。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做一些事情,为叶家的‌‍兄‎‌‍‌‎妹‍‌,为杨幼清。

4.后路

叶斋喝酒喝到兴头上开始唱小曲,不料被人一把推开了包厢的木门,吓得怀中美女落荒而逃。戎策进屋之后迅速关上门,这才将包着下巴的围巾取下来,叶斋眯着眼睛看清来人是谁,冷哼一声,“老三,你生下来就是搅人清梦的。”

“别乱用成语。”戎策拉了把椅子坐下,拿筷子拨了拨桌上的菜,最终嫌弃地扔了筷子端过酒杯来。叶斋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托着腮问他,“你来干什么?听说被老板开了?”

“你消息挺灵通。事情有些棘手,可能我没办法待在上海了。我这有两根金条,你留着,家里出事的话应急用。要是没急事儿,你别花了,留着还给我。”戎策把一个黑色锦囊扔过去,叶斋伸手接了掂量几下,“你放心,我靠谱得很。”

戎策笑了笑,带着些许苦涩,昂头喝尽杯中酒。他没久留,起身推门离开。叶斋把金条揣在兜里,沉甸甸的。老三走的时候带了一阵风。一杯酒下肚,叶斋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小赤佬。”

叶亭没料到半夜还会有访客,但看见是戎策她也没有迟疑,急忙把人放进来。好在是单人公寓,戎策不必担心会被人察觉。“我就是看看你有没有需要的。”“三哥,侦缉处是不是在通缉你?”

“是不是全上海都知道了?”戎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将叶亭的头发别到耳后,安抚着,“别担心我,我命大。”“三哥,我倒是有条出路。”叶亭握住戎策的手腕,眼中的真诚可见。戎策摇摇头,“我不能加入你们的。你们都是一群有信仰的人,我没那么高的理想,我就是个混日子的。”

叶亭有些激动,“不是的,就算不入党,我们也可以帮助你。比如,去解放区。”“去放羊吗?你三哥再怎么说,也是想救国的人,我打算去北方找点事情做。”戎策拍怕叶亭的肩膀,仍旧是笑着。

“三哥,我,我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叶亭转身从衣架上拿来大衣,“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一晚上,我明天早上就回来。”戎策耸耸肩,“反正我也没地方可以去。”叶亭这才放了心,打开门快步走出去。

戎策没想着要走,他猜测自己在法租界的住处早就暴露了,现在回去等于找死,还不如在老四这里待着。顺便借此机会,他想了解一下自己这个不知何时加入了共产党的妹妹。在屋里摆弄片刻,戎策找到一个不易发觉的暗格,打开来是一些手稿。

是给暗地里发行并屡禁不止的共党报刊的一些投稿。戎策翻阅了几篇,文笔犀利又直戳痛处,对于时局的点评可圈可点。戎策有些诧异,这些对政府风气的批评竟然和他常挂在嘴边的八九不离十,到底是亲‌‍兄‎‌‍‌‎妹‍‌。

再往下看,是一份对共产主义宣言的解读。叶亭是跟着戎策一起玩到大的,两人的性格和行文风气多少有些相同。也许这就是为何这篇文章,竟然比那些收缴来的共产党宣传物更加吸引他。戎策盘腿坐在地上,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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