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谁也不站。收手吧,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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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碗从万花手中滑落到地上,啪的一声裂成几爿。
沉浸在回忆中的病人浑然未觉。
“我与他年少相识,意气相投,都想成为行侠仗义的大英雄。”
“他武艺高强,人品出众,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敬爱。我本来很为有这样的兄弟自豪,后来想法却变了。”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事,为什么享风光受感激都是他,而我只是顺带的添头?”
“我羡慕他,更嫉妒他,我恨他,恨不得毁了他。”
“得知他身体异常,我欣喜若狂,表面上安慰他没事,转头就把他出卖给神策,以至于……”
“后来呢?被你出卖的人怎样了?”万花问。
“受尽凌辱,生不如死。”
干枯粗糙的手无力地掩住痛苦的面容。
“找到他尸首的那一刻,我才清醒过来,他是我最要好的兄弟啊,我做了什么?”
“隐姓埋名十年,村子里都以为我是大好人,可我骗不了自己,我是个畜牲,比畜牲都不如。”
“十年了,终于可以说出来了。谢谢你,大夫。”
黄豆大的冷汗从额头底下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宫琴色如金纸,两眼涣散。
十年噩梦的元凶,竟然就是他。
逃避地转身,撞上谢流泉冰冷的面容。
“还犹豫什么?杀了他。”
从未听过的,比数九寒天更加森冷的语调。
宫琴呼吸一滞。
“下不了手?”
谢流泉阴恻恻地笑了:“我帮你好了。”
杀人的剑从剑鞘里拔出,划开嗜血的锋芒。
“不……”
满气的无我无剑劈在南风吐月的气盾上,连丝血皮也没能破开。宫琴攥紧墨笔冲她咆哮:
“他是个病人!”
谢流泉的脸色难看极了,她瞪着宫琴,就像瞪着不共戴天的仇人,泠然水眸满含杀意。
宫琴的内心咯噔一下。
“够了!”
又是宋露在门口喝道。
谢流泉一脸不能置信:“师姐要站在他那一边?”
“我谁也不站。收手吧,师妹。”
赫怒震神威与决浮云隔空对峙,剑光相绕,剑鸣共振。谢流泉的脸色瞬息万变。
“我知道了。”
她说。
未饮鲜血而归,决浮云在剑鞘中不甘地挣扎。它的主人和它一样,尽管被迫放弃,却仍未甘心认命。
血色秦风道袍的身影在门口停下,谢流泉没有转身,但每一个面对她后背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怨怒。
“那么情投意合,你们俩过下半辈子好了!”
她足尖掠起,像只应激的鹤一样飞了出去。
“师妹!”“流泉!”
……
她们在长蛇谷的峰顶追到负气出走的她。
纯阳的轻功比万花更快,宋露先一步落在谢流泉跟前,娇艳的脸上无喜也无怒,朔雪衣袂在山风中高高扬起,“啪”的在她左边脸上扇出一记红印。
谢流泉的眼眶霎时也跟着红了。
“说好的一辈子,你要丢下我去哪里?”
“反正、反正你现在更喜欢别人,不需要我了。”
“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说过更喜欢别人,什么时候说过不需要你?!”
“你没说过,可是我知道!”谢流泉哭着叫道,“你本来不喜欢我的,你喜欢温柔善良的人,我再怎么装都装不像。是我在你受伤众叛亲离的时候趁虚而入,让你别无选择……”
第二记耳光扇在她右脸上。
“你看清楚,我是那种人吗?我会因为空虚无助而接受不喜欢的人?”
谢流泉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你说你的温柔善良是装的,那你的愤怒不甘也是装的吗?你本可以一直虚情假意地装下去,我和琴郎受伤害与你有什么干系,让你那样暴跳如雷?”
“我知道的,就算没有我出手,你们也能自己解决,是我非要插手进来搞得不可收拾。可我就是难受,就是受不了,就是要闹到所有人都下不来台!我错了吗?”
“你错了。”
宋露紧紧抱住谢流泉。
“师妹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任性胡来,师姐怎么能放心呢?你把师姐带坏了,要负责到底哦,我不会放手,也不许你放手。”
“呜……师姐……”
迟来的万花张开双臂,将相拥的两人搂进怀里。
“宋道长说的也是我想说的,你们接受了这样的我,就不许再放开。我会拼命变强,成为能保护你们,照顾你们的男人。请允许我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肯放弃!我讨厌你!”
“因为我喜欢流泉,也喜欢宋道长。现在讨厌我也没有关系,你以后会喜欢我的。”
“师妹要听话哦,我和琴郎到哪里都会带着你的。”
……
“张材死了,就在你们走后咽的气。”
天都镇外,陆师兄迎上联袂归来的三人。
一卷破席,一抷黄土,草草掩埋了一个男人扭曲悔恨的一生。
“他和他的兄弟能够安息吗?”
“谁知道呢。”
“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但我不想再逃避了,我想堂堂正正地活着,堂堂正正地死去,就像真正的男人。”
“去最需要我们的地方吧。””
……
尾声——
“此去睢阳,前路艰险,望三位保重,勿逞一时意气,以平安为上。”
“师兄和两位师侄也保重。”
三人三骑,伴着马蹄扬起的黄尘,一路消失在接天的绿茵中。
喷薄而出的红日照亮了整个大地,为地上的人们镀上一层薄金。
云哥:“我长大了也要娶宫先生那样温柔漂亮的小娘子!”
大妞:“宫先生不是男的吗?”
云哥:“是女的吧!”
大妞:“明明是男的!”
陆师兄:“好好练功,学好武艺什么都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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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开车,我一定要好好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