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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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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认识你?别告诉我其实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戚。”

-----正文-----

我们这趟不为别的,因此我既没惊动别人,也不想被人知道,当下订了机票,明天先坐车去福州,再直飞桃仙机场。小张哥这趟来了没找地方住,一下车就直奔闷油瓶,现在就赖在我家,这时间想从雨村找出个农家乐简直难比登天。就一晚,我好歹答应了,胖子心领神会,一把勾住他脖子给他扯过去,道,今晚你就跟胖爷睡,小哥呢,你就甭惦记了。

胖子搂着他去冲澡,小张哥脸上那笑明显就僵硬起来。闷油瓶在这儿呢,压得住他,再者他这次等于有求于我们,更不敢随便把他那嘴里乾坤亮出来。

闷油瓶坐在门口,冷冷的冰雨在房檐上胡乱地拍,可能是怕迸脸上,他戴上了兜帽,安安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山。年轻时我很少能看见他这幅模样,在那兵荒马乱脚不沾地的二十多岁,我经常会梦见他在一副山水画里,身边不是粽子、不是墓道,就只是普通的山村人家,他在这幅画里凝望着远方,就像现在这样。

二十多岁时我还不懂,现在我多少有点明白了。

我也想在他的这幅画里,陪他度过漫长的时间。

于是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手里玩着一根干巴巴的草,草尖儿时不时能碰到他的手背。

这样挺好,比起那些孤孤单单、常年积雪一眼望不到其他颜色的长白山、西藏的雪山,他在充满了生机的青山绿水里,挺好。

闷油瓶动了一下脖子,似乎是看了看我,就又拿出了那卷报纸,展开。我跟着看去,他长于常人的两根手指按在照片里他自己的脸上,盖住了那张淡漠的脸。照片上看得不是很真切,但起码能看出他没穿军装,脖子处好像是一般短褂的搭扣。闷油瓶不记得,可既然他当时在龙骨发现地,那他极有可能就是为这条龙骨而去的。龙骨是张家本家的东西,张大佛爷从来也没提到过它,从东北前往长沙时也完全没有带走一片龙骨,张大佛爷一向避开本家,可能并不想跟闷油瓶起正面冲突,以至于两人在那段岁月里完全错开,或许完全没有过碰面。

“你跟照片上比起来,除了现在看着年龄能大点,也没太大变化嘛。”我说。

照片里的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模样。

“不记得了。”他低声说,“没刻意要记住。”

我把枯草叼在嘴里,困意一点点往上涌。现在不比以前了,我的精神越来越不济,除了必须得熬夜的时候,其他时间我都能早睡就早睡,熬夜早就熬不住了。朦胧中,我感觉到闷油瓶动了动,一只手绕过我背后,似乎是搭在了我肩上。闷油瓶学着胖子搂住了我,把我往他身边带了带,我卸了力气,脑袋磕在他肩头。闷油瓶精瘦精瘦的,肉几乎全都结结实实地贴着骨头,胖子枕起来舒服,他就硌脑袋,但我就是爱枕着,过会儿我得爬起来回床上,我迷迷糊糊地想,要不他这只手臂该被我枕麻了。

想是这么想,这念头刚起来没多久,我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我浑身舒坦,等天边晨光初现,我方睁开了眼,第一反应就是,草,闷油瓶的胳膊没事吧?

我捏着眉心爬起来,发现自己不在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我回了自己屋,躺在竹床上,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贴在我眼皮上,我挡了下,起身洗漱收拾。

折腾了一早上,四个人顺利上了车,在福州上了飞机,直奔辽宁。

闷油瓶一直安静地看着窗外,胖子在补觉,小张哥插着耳机看电影。

飞机一落地就有人来接,接机的是张家人,在小张哥手下。我们这趟没带装备,看上去就像四个旅游的,除了小哥引起周围几个女人的注意之外基本也没什么岔子。我本想着,先吃个饭,再看小哥什么意思,怎么去找这个龙骨,结果小张哥回头对我们笑眯眯地道:“先去洗个澡呗?”

我道:“不吃饭了?”

小张哥笑道:“又洗澡又吃饭,族长也老久都没回来了,怎么地也得体验一把东北的洗浴文化。”

一回东北,小张哥本来还矜持着的口音马上原形毕露。

我们都一起看向了闷油瓶。

闷油瓶竟然点了一下头。

“放心吧,汗蒸单间,专人搓澡,族长的纹身指定不能走光。”张海楼又补充了一句。

胖子倒是一脸淡定,他这么个北方人,早来过东北上山下乡,什么洗浴文化没见过。除了我几乎在座的都是有经验者,我每次来东北都没这闲情逸致,只有一次赶着洗澡,去了一家乡镇的私营澡堂,冲了点水就出来了,只扫了一眼案板上赤条条的大汉,现在我只记得那兄弟真白。

闷油瓶看了看我,我赶紧收敛心神装作没事发生。

张家人开了辆路虎,胖子钻上车,在闷油瓶耳边嘀咕:“这小张哥到底着不着急啊,一听龙骨有了消息就马上来找你,现在又慢腾腾带咱们享受生活,张家人是不有什么恋家情结啊?还是他骗你回来玩的?”

小张哥坐副驾上头也不回:“消息是真的,那线索,就在咱们要去的澡堂里。”

胖子道:“给我找个好看的捏捏脚嗷。”

小张哥哼了一声。

东北的洗澡顺序是有讲究的,一般来说汗蒸最好在搓澡之前。胖子去了集体桑拿房,小哥被安排在一间桑拿VIP单间,闷油瓶穿着浴袍,对我说:“你别去,对肺不好。”小张哥吹了声口哨,我这张老脸终于憋不住一红,暗道你吹个屁的口哨。

我就坐在他门口等他,望着门发呆,这感觉真妙,以前我守着青铜门十年,不知门那边的闷油瓶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把我和胖子给忘了,现在他就在我面前的门里,我在等他蒸完桑拿出来,他不会一头闷进去,我现在只要等他一会儿,就能看到他推门而出。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这么东想西想了。

小张哥在我身边一坐,举着个手机。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干什么,偷拍?”

他一笑:“我告诉搓澡大爷一声,族长来了。”

结果大爷是被胖子勾肩搭背拽来的,胖子从桑拿房出来,看见大爷往我们这走,料定这就是小张哥说的“线索”,立刻上来套近乎。这大爷六十了,身板还算硬朗,微佝偻着背,脖子上搭条毛巾,穿个裤衩,手上套着搓澡巾。他是直奔闷油瓶这间单人套房来的,俩人刚走过来,闷油瓶就出来了,麒麟显了出来,整个人都湿漉漉的。那搓澡大爷一看见这纹身就站住了脚,抖着手指着纹身,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我怕这大爷血压突然升高,赶紧拉过闷油瓶,触手湿滑,我手心里都是他的汗。小张哥也站了起来,向我们介绍道:“这位就是龙骨最近的发现者,尹大爷。”

他大名叫尹发才,朝鲜族人,儿子去了韩国发展美容事业一直就没回来。他出生在营口,年轻时在阜新,现在也是个沈阳本地的,家就在皇姑区那块地方。小张哥给他倒了杯茶,大爷难得能在工作时间摸摸鱼,自然接过了茶,对我们说,他最近就是在皇姑区看到的龙骨,就在珠林路讲武堂门口。那天他起得早,在路边摊吃了早饭,拎着一袋包子准备回家,路过讲武堂正门,就看见本应今日闭馆的讲武堂大门开了条缝,有个身上也纹着麒麟的男人拖着个长箱子在往里走。他扒在门边一看,那长箱子翘了缝,露出了一截颜色古旧的骨头,蛇一样在地上被他拖着。

那个男人发现了他,就是一侧脸,老爷子感觉一股杀气迎面而来,吓得他包子都掉了。

胖子嗑着瓜子问:“然后呢,你就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这张家人竟然没对你下杀手?”

尹大爷心有余悸:“当时街上没什么人,这个男人突然从门缝里抓住我,给我抻了进去,差点没给我脖子拧折了,但是当时他看我两眼,竟然叫出了我的大名。”

他脖子上确实还留着点没消退的淤青,这把岁数的老人,皮肤恢复能力远不如前了。

我问:“他认识你?别告诉我其实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戚。”

尹大爷连连摇头:“我祖上哪个也不姓张,但当时他说了一句怪话,他说‘等你下去了,替我告诉你爹,少帅要找的龙骨,我替他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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