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要的龙骨,我给他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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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按铃进门上菜,尹大爷不太自在地进卧室避嫌,等服务员出去了才重新回来,搓着手表示他得回去搓澡了,要不就说到这儿得了。
小张哥翘起二郎腿:“不怕,已经帮你请过假了。”
胖子啃起了鸡架,一嘴油光,边咂吧嘴边合计:“你说这大爷在那个什么讲武堂看见了张家人,这张家人跟小哥似的从民国活到了现在,他手上就有龙骨?”
尹大爷慢慢坐回来:“我亲眼看见的,他手上拖着个长箱子,里头就是一截长骨头。”
“不一定。”我突然说,“他只是说‘找到了’,至于那东西是不是龙骨,除非我们亲眼看见,而且我们之中得有人见过它。”
我们一起看向了闷油瓶。
他不吃菜也没喝茶,只是看着尹大爷,淡然道:“继续说。”
尹大爷紧张地抓了抓脖子,胖子灌了一口茶,安慰他:“没事儿,啊,咱们小哥不能突然掐你脖子,大爷你接着说呗,那个张家人后来干什么了?”
“他手上不知用了什么劲儿,我一下就晕过去了,后来是讲武堂值班小姑娘给我叫了救护车,她完全不知道有人来过,监控也啥都没看见。”他顿了顿,“只拍到了我晕倒之后,就没拍到他。”
我心说这弄晕人的手法跟闷油瓶挺像,一个是掐前脖子,一个按后脖子,张家人都是统一培训的吗?
“他提到了少帅?”胖子问。
“说了,我记得清楚,他就这么掐着我脖子的时候,说是让我记得告诉我爹,他替少帅找到了龙骨。”
我、胖子、闷油瓶交换了个眼神。
“我记得你们这儿有张作霖的大帅府吧?他怎么不把骨头拖那儿啊,拖讲武堂干啥?”
尹大爷摇头,除了这些,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
“我孙子在张老师的道馆当徒弟,我那天没去接孙子,张老师亲自把孙子送到医院——”
“——我一眼就看出他脖子上的淤青指痕,这是张家人留给同族的信号,这手法和手指长度,只能是同族的,于是我就详细问了大爷。”小张哥接着说,“我立刻就想到了本家失踪多年的龙骨,就想法通知族长。那张记录了龙骨发现过程的老报纸就在盘锦我另一套房子里放着,我就回去了一趟,首先我就想到给吴老板寄这张旧报纸,自己同时出发,我想这样效率更高。行了,我得到的消息就只有这些了。”
胖子对我挤眉弄眼,我心下了然,起身送大爷出去。尹大爷还是很局促地,握着我的手不住地说,身上有麒麟的那个小伙儿能不能跟他家人说一声,放过他这老骨头,再来一次他可真遭不住。
小张哥罕见地走到我身边接过大爷颤抖的手,安慰他,没事儿,咱们能保得了你。不过族长的意思是什么都得搞明白,那个掐你脖子的张家人,到底跟你祖上有什么关系,或者这只是他随口胡诌?不论如何我们都得搞清楚,所以接下来还得劳烦大爷让我们查查族谱,张家必不亏了你。
尹大爷哆嗦着嘴,也没其他选择,只得连声说好。
小张哥携尹大爷出了门,应该是商量之后调查的细节。我回了闷油瓶身边,他若有所思地坐着,胖子嗑完了一包瓜子,收拾收拾桌上散落的皮,拍拍手:“合计合计,其实我感觉现在除了调查大爷家和张家人的关系,还得去那个讲武堂看看,毕竟既然那张家人去过,只要老头没说谎,那龙骨可能还在那,兴许藏在了哪,要不就是——那张家人想引我们过去。”
他可能在讲武堂埋伏我们,他知道张起灵总会为了这根龙骨回来。
讲武堂之内有什么他必须让张起灵知道的东西。
基本就这样,他特意在尹大爷脖子上留下了指痕,尹大爷又跟小张哥有联系(张海楼竟然开了家跆拳道馆,震惊),小张哥又一直在找闷油瓶,闷油瓶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这条线串下来,要么最后指向的是闷油瓶,要么就是我和胖子。不过这么一想,我和胖子又不认识辽宁的张家人,最有可能的还是他要找闷油瓶,或是想让小哥看见讲武堂的什么东西。
这就很有可能跟闷油瓶以前的记忆有关了。
胖子道:“所以现在,咱们四个得分成两队——两人一组,A组去调查尹大爷家底,B组去讲武堂,小哥必须在B组里,那我就跟小张哥去大爷家,天真就和小哥去讲武堂。”
我没有异议,闷油瓶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是自动把小张哥划给胖子了,胖子,好兄弟。
话说两头,胖子即刻找了张海楼,等大爷下班就一起奔大爷家而去,我查了地图,约了个车,领着闷油瓶去了东北陆军讲武堂。
这里曾是东北军当年远近闻名的军校,可能因为当年战乱,现在讲武堂就只留有一排教室,大部分被改做了纪念馆。闷油瓶摸着讲武堂的牌子,我见他眉头微微一动,心里不由一跳。
“小哥,你以前来过这里?”我问。
他还是摇头,但手指却眷恋似的,摸过了“东北陆军讲武堂”的每一个字。
工作日游客很少,基本没有,这儿不比其他景点,不算很知名,地方又不大,我领着闷油瓶过了正门,值班导游尽职尽责地出来领我们从头到尾参观。讲武堂里头是历史长廊,墙上贴着张氏父子一派东北军阀的照片,张学良的雕像转个弯就能看见,闷油瓶走到雕像面前,站住不动了。
导游一脸诧异,“跟雕像合影的倒是不少,就没一个像你朋友一样能站在那儿看半天的。”她对我说。
我则带着点歉意告诉她,不用继续介绍了,接下来我领着他随便看看。
那导游痛快地应了,痛快地去门口拿她的快递,剩我和闷油瓶两个在光线昏暗的长廊里。我见他还在看那个雕像,心里就有点酸溜溜的,尼玛,难道他以前跟张学良有过一段交情,还这么难忘么,失忆了都还盯着。我看了他好几眼,心里却惦记着可能藏在这里的龙骨,于是我拍了下闷油瓶的肩膀,他看向了我,眼睛里有点迷茫。
“我们得找找龙骨在哪了,导游出去了,动手吧。”我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
闷油瓶被我抓着胳膊离开了那尊雕像,我回头一看,张学良目视前方,下巴微仰,根本就没往下看,那模样有点冷冷的,
“我想起来了。”他突然说,我被他吓了一跳,闷油瓶转脸看着墙上那些讲武堂旧址的照片、第一期、二期学员,几乎都没细看那些文字介绍就继续对我道,“他当时就在他们之中,我记得他。”
好家伙。
我马上去看这两期学员的照片和名单,果然有张学良的大名。
1919年张学良入学东北陆军讲武堂,入学成绩优异,身居卫队旅营长一职。
在这行字旁边有一张旧照片,张学良为首,几个护卫队的小军官在他身边半围,皆背着步枪。我立刻在当中找到了闷油瓶,他的神情和营口坠龙的那张差不多,只是换了身装备,穿着当时东北军的军服,系着武装带、带着军帽,跟其他人一样背着枪,就站在张学良身边,淡淡地看着镜头。这张照片拍得脸比较模糊,别人不一定能认出他来,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特么就是闷油瓶。
还龙个几把的骨,我家闷油瓶在一百年之前跟东北军扛把子不知道有过啥交情,今天不先把这事搞明白了,我晚上都别想睡个安稳觉。
等等,张氏父子——
“我记得张作霖原本就是土匪起家,据传是盗墓发家之后结成的军队,我靠,难道你们张家除了张大佛爷还有掌控着整个东北军?”我本来以为什么历史名人姓张都是巧合,虽然在西藏听张海客说老张家历史的时候设想过或许张家人渗透进了各个领域影响掌握着历史,但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跟闷油瓶一起发现历史上的这些名人。
“我记得在本家,见过他父亲,但应该不是本家人。”闷油瓶望着雕像说。
“那你是怎么跑他身边跟他合影去了,你是他粉丝?”
“只有个模糊的印象,我在他身边,应该为了确认一件事。”
他微微低了头,好像在竭力想起什么。
我烦躁地去看那些照片和名单,二期学员之后就没再有闷油瓶的照片,而张学良早就毕了业,自然也没有他,我这么一想,愈发闹心起来,再看名册,我突然觉得不对。
“小哥,你不在这些学员名单里。”我叫他。
所有名单里都没有闷油瓶,他就像1919年的幽灵,在历史上留下了痕迹,却被抹消了名字,仿佛这个人只是时代洪流中的一颗沙子,混在一群沙粒之中,平平无奇、无人在意。
很可能是为了从张氏父子手里拿走某样东西,闷油瓶隐去所有信息藏在他们身边,或者——既然张氏父子确实和张家有关,闷油瓶能留在东北军也不奇怪。也有可能是张氏父子察觉到了什么,为了保护本家的血脉,将张起灵放在东北军中,如果是这样,难道当时出现了第三股势力也想拿走那个东西,因此张氏父子想在那之前,先把东西交给闷油瓶?
“龙骨。”闷油瓶突然说。
他抬起了头,盯着张学良的雕塑:“我要从他那里拿走的,是龙骨。”
——“少帅要的龙骨,我给他找回来了。”
靠!
特么的,一切又转回到了龙骨身上。
“小哥。”我忍不住问他,“那龙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现在你既然想起来了,能跟我说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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