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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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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正文-----

“我也不需要通过伤害你来证明这一点。”

牧风对池宴说。

牧风想,池宴作为‍‎‎‍强‌‎‎暴‍‌‎‎‌者她有她的逻辑,有一万种解释罪恶的逻辑。那凭什么我作为被害者,就只能有一种逻辑?只能有一种有仇必报的逻辑?

牧风没有和池宴说,之后也没有和任何人说。她想象过另一个自己坐在沙发上。(她是克隆人,这种想象有一种很有趣的效果)

牧风问‘牧风’:你可以不要再对池宴有感情吗?

相比于‘池宴’,‘牧风’的话很少。‘牧风’坐在沙发上,只说了一句,“我不要。”

牧风和想象中的自己对视,然后摇摇头,再一转眼,对面是一个真实的池宴。

池宴的外在吸引牧风,这无可救药毋庸置疑。池宴从五官到身形都处在二元性别的分类之外,从来不是百分之百。池宴的圆眼睛和椭圆形的嘴唇有幼态的风格,但眼角和鼻骨的锐度又有妩媚的含义;她的身体像将成未成的青少年,但行动气质又没有丝毫幼稚莽撞。她看起来一点都不英气,甚至有少许脆弱的清秀感。女相男相,在池宴身上双生双艳。

为什么喜欢?就这么值得喜欢。

很多人,包括牧风开明的养父母,在见到池宴的照片后,第一反应都是诧异。这诧异甚至盖过了牧风性取向的风头,他们都说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咦?还以为你会喜欢那样的。

不必排除某种自恋的倾向,不像‘女人’或‘女孩’的女性就够奇怪的,牧风和池宴加在一起可能是双倍的奇怪吧。

也许吧,不管它,因为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是,牧风认为池宴身上的矛盾感很棒,有足以毙命的迷惑性。池宴看似循规蹈矩,走路的姿态方正,待人接物恪守礼貌的标准,但牧风觉得池宴站在规则之外,遵守规则是池宴生活的一种方式而已,她也可以不这么做。

她有谜团,牧风曾经这么想,池宴有谜团。比如她是怎么长成现在的样子?比如池宴在彬彬有礼之外是什么?

造成池宴‘文静’‘安静’的假象是因为时间的相对性。池宴某种心灵的变幻以千百倍的速度风起云涌,旁人只是微小的一瞥,以至于感受不到其变动,就误判出沉稳和安静。

但就算是一个假象,一个面具,也是池宴真切的一部分。牧风曾热切地想要探知,她喜欢面对寂静的壮丽,平静之下的暗涌,被肃穆隐藏的深邃——就像小时候夜空给她的感觉,也像长大后宇宙给她的感觉。

那些壮丽的、暗涌的、深邃的有吞没她的危险力量,可在被毁灭发生之前,追逐与奉献实在让牧风乐此不疲。

那种强大的引力撕碎她是瞬间的事,‘瞬间’意味着有不痛苦的可能,和向往与被吸引的乐趣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虽然牧风也确实感受到了池宴带给自己的痛苦。

池宴原来有暴虐的本质。

所以呢?

前面说过了,世俗给受害者只有一条路,复仇,拼尽全力地去复仇。他们那么轻易地就能理解施暴者的快感、‎‍‎‍性‎‌‎欲‍‎‍、甚至自卑和童年的伤害,却不能理解受害者的慈悲、懦弱、退缩、胆怯。

牧风想,不怪他们,连我自己都期待着我的反击,最好是也‍‎‎‍强‌‎‎暴‍‌‎‎‌池宴一次,以我的身体素质,这应该不难。

但是,我做不到。

所以我就做错了吗?

我的快乐、我的欲望不来自于此,因为一次‍‎‎‍强‌‎‎暴‍‌‎‎‌带来的伤害,我就要变成一个从施虐里获得快感的人吗?

为什么要因为一次无妄之灾就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不能依然是我吗?于是一次‍‎‎‍强‌‎‎暴‍‌‎‎‌就要重新定义我吗?这简直是另外一种‍‎‎‍强‌‎‎暴‍‌‎‎‌,对于灵魂的‍‎‎‍强‌‎‎暴‍‌‎‎‌。

还有更严峻的问题,连不将伤害加之池宴都是我的罪过,那么如果我喜欢她呢?

牧风想,我是克隆人,是不是不必一定遵守人类的道德?是不是不用坚持人类的善恶?我是不是可以遵守我想要的道德?比如说在池宴那里,我是没有道德和自尊的人?

很好,一切的一切都通顺了。

但是,这不只是一个分类的概念问题,牧风心说我不能骗自己,伤害发生了,我很痛苦,这和我对池宴的心意并存。

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比如明明池宴可以事先问我,比如池宴可以不那么强硬让这与暴力无异,比如池宴可以继续打些什么镇定剂但她没有,比如池宴要牧风逃离000区,问题太多了,牧风被搅得心慌意乱。

想不通了,那就不要想了。

牧风看着池宴带来的童军绳,实在难免一些害怕,更难免一些期待。

牧风看着池宴从沙发上起来,去穿衣服。

池宴平静地解开了童军绳。

“你每天吐出来的就是这些药剂吗?”

牧风问池宴。

池宴点点头。

“你都是这么去救000区的克隆人吗?”

牧风看着池宴手中的童军绳问道。

池宴站起来,手指把童军绳一点点慢慢松开,她知道牧风在问什么,她说:“不是,我负责注射,在注射的时候把药换掉。”

池宴很耐心地补充说:“之前是邹文在注射前把药剂换掉。”

池宴松开了童军绳,但是她先把童军绳在自己手腕上绕了几下打了一个很特别的结,然后把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了床头。

“你看。”

池宴示意牧风看向她被系住的手腕。

牧风看到池宴用手拉了一下绳结的起始,那个结就松开了,池宴的手腕转眼就轻松解绑。

池宴演示之后,又走到牧风身边。

牧风靠在床头,看着池宴握住自己的手腕,把童军绳一圈一圈缠绕、绑紧,再把另外一端系在床头的栏杆上。

池宴对牧风说:“你试试看,扯一下就能解开。”

牧风拉了一下绳子末端,果然如池宴所说,牧风手腕上的童军绳一下就松开了。

我真的不明白,牧风想。

牧风没有掩饰自己疑惑的神色。

“你为什么不问?”

牧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这话有些没有头绪,但是没关系,池宴和她有默契,池宴听懂了。池宴知道牧风在问她,那为什么在那次‍‎‎‍强‌‎‎暴‍‌‎‎‌之前不征求她的意见?

池宴很平静,一种过分的平静,是反复推理思考验证后对结果无能为力的平静。

“在这里,你和我,永远都只能是我在‍‎‎‍强‌‎‎暴‍‌‎‎‌你。”

池宴这样说。

征求牧风的意见是没有意义的事。

池宴用一双没有波澜的眼睛去看牧风,牧风从池宴的眼睛里却看见一方悲哀的湖。

“哪怕是现在,我说,我在救你,我要‎‎‍性‍‎‌‌虐‍‎‎‍‌你,你同意了,这难道就不是‍‎‎‍强‌‎‎暴‍‌‎‎‌吗?”

池宴最后那句问句听上去就是一句肯定句。

牧风瞬间就明白了池宴在说什么。

没办法,连牧风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斯德哥尔摩症或者别的什么心理疾病才对池宴有这样或那样的情感。连唯一判断都失去了公正性,所以这是无法被裁决的悬案。

“怎么会没有别的方法?”池宴仿佛自语,“直接注射就行了,一具尸体的伤痕也许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又何必……”

又何必对你做这种事?

耷拉在手腕上的棉质童军绳有略粗糙的触感,牧风把一截绳子握在手里,看着池宴,她有种悲天悯人的错觉。

“因为我想。”

池宴说完,毫不犹豫地直视牧风。

牧风看着池宴的眼睛,她错觉自己是锁骨菩萨。

所以是我来渡她的罪孽吗?可我一点也没有慈悲的感觉。牧风很轻蔑地嘲讽自己,算了吧,根本不是这样,献身于爱人是有自我满足感的,奉献是有快感的事,牧风啊,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吗?

自私不完全算在非道德中,但是自我奉献一定要被归纳在道德的最高位置,可是——

如果自我奉献不能将人渲染出神性——牧风想,把身体和灵魂一并献出的感觉多美啊,奉献的本质不就是用自身的痛苦去成全他者的快乐吗?在我的审美体系中,这真有波澜壮阔,有意义万千。

牧风自嘲地笑,很温和地责怪了自己。

为什么不快乐?在这里没有理由不快乐。

牧风问池宴,异常平静地问池宴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想要你因为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而感到恐惧、抗拒。想看你像濒死一样挣扎。想看你向死而生。为什么,因为你在我眼里可以象征一切生命力,有最自由的格调,有被规训过的但未被完全驯服的野生感,有一个生命活着的、呼吸着最鲜明的样貌。还有呢?因为我喜欢你,应该可以说是到了爱的程度。我分不清也不必分清。我甚至也分不清我的恶意和我的爱意孰前孰后,施暴于爱,这就是我与生俱来的欲望。

说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池宴久久没有说话,牧风看穿了池宴,这不难,池宴自己也讲得很清楚——

她想要‎‎‍性‍‎‌‌虐‍‎‎‍‌牧风。

其实和虐待是同一件事。‎‎‍性‍‎‌‌虐‍‎‎‍‌有机会可以规避道德的谴责。但是现在,池宴只能作恶,这才是快感的来源。池宴不要道德,她对于做一个良善的人毫无兴趣。

池宴一圈圈很认真地把童军绳系在牧风的手腕上,她太兴奋了,以至于动作完全都是颤抖的。

“如果你受不了了,拉一下这个,你就能离开。”

池宴指了指绳子末端,那个很特殊的结扣,系得很结实,怎么挣扎都不能逃脱,但是这么结实的绳扣,拉一下末端的绳尾就能很轻易地打开。

牧风不停地吞咽口水,她还是有些紧张。

“池宴,我多少还是有点害怕。”

牧风对池宴说。

池宴几乎要雀跃着燃烧,她伸出手,拢住牧风垂在床栏上的手。

牧风的手指微蜷着,被池宴含握在手掌心里。

池宴太愉快了,以至于面无表情。她兴奋到做不出任何表情,任何表情都容易过分狰狞,其实说话也有点困难了,因为气息开始跟不上心脏的跳动。

池宴对牧风说:“你越害怕,我越高兴。”

牧风一下就松懈了,可能逃出去之后的每一刻她都没时间像现在这样恐惧了,现在是最可以恐惧的时刻,反而最安全。

恐惧很痛快地弥漫,被池宴握住的手指也不能控制地握紧了。

牧风尝试挣扎了一下,绳子很牢固,她的双手被捆绑着,不能动作。

牧风听见皮带金属的扣子很清晰地响了一声。

“要开始了。”

池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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