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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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传来动次打次的声音,简直就是震耳欲聋,向坤把手机拉开了几公分,嫌弃地蹙了蹙眉。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安静了不少。
“喂,向坤?”
“嗯,听着呢。”
“何西泽他喝多了,你来接一下他方便吗?我喝了酒开不了车。”福德说道。
“哪儿?”
“MIN。”
“等着。”说完向坤调转车头,往MIN开去,他一边开车一边骂:“傻逼玩意儿,一把老骨头了还他妈去蹦迪,也不怕蹦散架。”向坤越想越气,没消停两秒又继续骂道:“那逼就是成心不想让我睡个好觉,喝醉了不会找代驾吗?老子凭什么接他?”
何西泽似乎有种魔力,他总能找准向坤的雷点而且是一踩一个准,平时冷静克制的向坤总是会被他逼得风度尽失。
大约十五分钟后,向坤怒气冲冲的冲进了包间,破门而入一把扯起了何西泽的领子骂,”何西泽你他妈是傻逼吗?代驾懂不懂?找代驾!”
何西泽的确是喝多了,眼神迷离,似笑非笑的看着向坤,半晌才笑嘻嘻地解释,“我才买的新车,代驾万一给我刮了我得心疼死?我那小马驹你知道多少钱不?”说完伸出四个手指头在向坤眼前晃了晃。
听完何西泽的解释,向坤顿时气的牙痒痒,压着火气笑盈盈地问道:“那我是你啥?私人代驾吗?”
何西泽喝多了脑子有点糊,反应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拍了拍向坤的脑袋,“你也是我心爱的小马驹。”说罢还打了个酒嗝,扑面而来的酒气气的向坤想当场把何西泽拎起来一顿好揍。
福德和包间里另外几个人看不下去了,连忙跟向坤打哈哈,而福德就悄悄地把何西泽拉到了一旁,让他闭嘴不要再说话了。
本想着送完何西泽回家,自己便能回去睡个好觉,结果向坤被一包间的人连灌好几杯野格。喝嗨了的何西泽还硬要拉着他去蹦床上蹦上一会儿,向坤踩着飘忽步伐,用力的推开了何西泽,凭着残存的意识叫个代驾。
最后的最后,他们三个人还是一人叫了个代驾回家了。
晚上,杜迎跟向炀他们几个吃完火锅,洗了个澡便睡下了,但躺在床上的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看着窗外出神。
自从杜平死后,他每个夜里都睡不安稳,他时常会梦见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伴随着尖叫哭闹摔东西的声音,逐渐趋于寂静,反复如此。
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头鲸,在海岸边搁浅了,无论怎么努力都回不到大海,身体的重量一点点把自己压垮,最后自暴而亡。
明明是晚上,安静的很,杜迎却总觉得耳边充斥着嗡鸣声,他把手机的计时器打开,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内心仿佛平静了许多。
不知不觉二十分钟过去了,风透过纱窗吹进来,有些冷。
杜迎神使鬼差的披上外套,从抽屉里摸出刀片,走到了楼梯间,自己那层和向坤那层的中间。他拿着刀片不停地在手上把玩着。‘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刀片瞬间掉到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谁?”
杜迎还来不及走,楼梯间的门便被推开了,扑面而来的酒气吓了杜迎一跳,他突然想起答应过向坤的事情,如果他看见了楼梯的刀片估计自己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杜迎随即应道:“向老师,您回来了?”他上了几节楼梯,一把搀住喝多的向坤,似乎是找到了一种更省力的行走方式,向坤直接靠在了杜迎的肩上。
“向老师您钥匙呢?我给您开门。”
……
杜迎估计向坤是不会理自己了,便伸手自己在向坤大衣兜里翻起来。
向坤轻声嘀咕了几句不知道是什么的话,打开了杜迎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杜迎废了好大劲儿才听清楚向坤在说什么。
“别他妈乱摸,钥匙在裤子兜里。”
杜迎扶着想向坤开着了门,暂时把他放倒在沙发上,杜迎正准备开灯去厨房接点水给向坤时,就听见向坤突然开始骂人,“何西泽那个傻逼玩意儿,喝醉了不知道找代驾还非找我,完事儿还非要灌我酒,什么操性。”
确认向坤不是在骂自己后,杜迎失笑,喝醉的向坤好像……话挺多,挺暴躁的。
在杜迎为数不多的与向坤接触的日子里,向坤留给他的印象更多是温和的,话虽然不是惜字如金但也绝对算不上多,有时候虽然会揶揄自己但本质却是冷漠而疏离,他会在适当的时候表达礼貌性的关照,但他又把分寸拿捏的很恰当,绝不给你逾越的可能性。
杜迎从没有想过私底下的向坤会是什么样子,如果自己的身份不是他的学生,不是向炀的舍友,杜迎偷偷设想如果自己只是他的朋友,那么他或许会是另一副模样吧。
杜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跟向坤如果没有那次意外,到目前为止俩人不过是见面点点头的关系,但自从看见了那张照片以后,对向坤的好奇便难以遏制,他就像站在异世界门口的勿入者,向坤则是异世界的使徒,站在门的背侧,依稀敞开的门缝恰好可以看见他的身影,一言不发却引船就岸。
或许那好奇感开始的会比杜迎以为的早一点,或许是在杜迎第一次在lust撞见向坤的时候便开花结果了。
杜迎打开了客厅的壁灯,昏黄的灯光贴着墙面洒下来,恰好照到向坤的脸上,向坤不适地皱了皱眉,翻身换了个方向又没了动静。
客厅的落地窗正好对着小区门口的公路,现在是午夜,公路上依旧时不时驶过途径的车,远处的高楼鳞次栉比被霓虹灯点缀的耀眼,这就是C市吗?杜迎看着窗外的景色竟生出来一股不真实的虚幻感。
来这里上学几年了,明明每一分每一秒都生活在这座城市,但这一刻却觉得离它十分遥远。
杜迎走向厨房,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口小锅,还是全新的。厨房里的厨具倒是完整,不过一点油烟的痕迹都找不到想来也不经常用。他烧了壶水,然后找出个两杯子洗了两遍,把热水到了进去,在两个杯子间来回倒。
等杯子里的水稍微凉了一些后,他把水递到向坤面前。
“向老师,喝点水?”杜迎蹲在沙发旁边晃了晃向坤的肩膀。
向坤不情愿地睁了睁眼,“杜迎?”说罢接过水喝了两口,“谢谢,困了,你请便。”真是言简意赅。
见向坤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调整了下睡姿就准备睡下了。杜迎连忙扶起向坤,“向老师,我扶你去房间。”
……
向坤没理他。
“向老师?”杜迎轻轻地用手推了推他,依旧没有反应。
“向老师?这样会感冒,您起来我扶您。”
……
向坤一把把杜迎脑袋摁在了沙发上,恶狠狠地说:“闭嘴。”
杜迎好不容易从向坤手里抽出头,正准备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传来向坤均匀的呼吸声了。他只好走向窗边拉起了窗帘,关了灯,又把沙发上的毯子给向坤搭上,向坤甚至连鞋都没脱就直接躺在沙发上睡了,索性沙发是深色的。
但是杜迎还是没眼看,从小他妈妈就告诉他不能穿着鞋上沙发,记得是很小的时候,他家里的沙发是米白色调的,他经常穿着一脚泥的球鞋往沙发上蹦,被教训过无数次后还是屡教不改,后来杜迎妈妈干脆在沙发上铺上了毯子,随他蹦。
到现在杜迎都还记得那毯子是碎花的,清爽的淡绿色,就像充满鸢尾草和覆盆子的夏天,那段能记住的时光像极了别人口中的童年,再后来鸢尾草枯了覆盆子烂了,他的童年结束了。
杜迎蹲在向坤边看着他的侧颜,轻手轻脚的帮他脱下皮鞋,他想到那张被踩脏的碎花毯,藕粉色的连衣裙,淡蓝色的格子围裙,盘的低低的发髻,温柔的声音,想着想着竟忍不住的鼻酸。
他走到窗边,把刚刚关上的窗帘又拉开一些,看向窗外出神,眼眶又红了几分,他一点睡意都没有,等杜迎再次回过神,已经是早上五点多了,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在向坤家里发了一晚上呆,他起身蹲久了的双腿好一会儿才恢复过知觉。
当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厨房的那有口锅,忍不住走了过去。他淘了一盅米涮了涮放进锅里慢慢地熬着,直到空气中充盈着白粥的香味,杜迎关了火走到向坤面前,打算告诉他一声锅里有粥。
看到向坤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就打算再等一会儿,不知不觉中杜迎竟靠着茶几睡着了,闭眼的时候没有尖叫哭闹,也没有摔东西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只有向坤均匀的呼吸声。
向坤起床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醉酒后的第二天总是浑身难受,他迷迷糊糊的看见茶几放着一杯没喝完的水,再一看发现靠着茶几睡着的杜迎。
向坤拧了拧发酸的脖子,回忆起来昨天在楼道里遇见了杜迎,杜迎把自己扶了进来,然后自己就在沙发上睡了。
他昨天那么晚在楼道里干什么?数星星?
向坤轻声叫了声杜迎的名字,见他没有反应,就把他抱进自己的房间撂床上了,自己去冲了个冷水澡清醒了不少,当他正准备拉开冰箱给自己倒杯牛奶的时候看见了锅里熬的粥,笑了。
自己都好多年没早上喝过粥了。
想了想,向坤从柜子里拿出碗盛了碗粥,他没热,因为粥还没凉透,能吃出点温热。喝完粥向坤把碗扔进洗碗池,把钥匙留在了鞋柜上出了门,他给杜迎发了条微信:钥匙放鞋柜上了,出去记得锁门,晚上我来找你拿钥匙。
紧跟着又发了一条:粥还挺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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