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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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坤打开车门把那两个家伙弄上了车,白珂看着从驾驶座出来的向坤愣了愣,向坤先开口解释道:“这是我侄子向炀,何西泽跟我说我侄子和他同学喝多了,我不是很放心来接一下他。”
白珂又不是傻,他知道向坤在避重就轻的说,又不是未成年来夜店喝酒喝完了还得家长接送?但是他还是轻轻点头,“辛苦你了,不早了送回以后早点休息吧。”
“何西泽那个傻逼玩意儿找你喝酒?”
“嗯。”
“以后他再找你喝酒,你要不想来不用惯着他,他就是欠收拾,你给他个杆他就会顺着往上爬。”
“没有,我约的他。”
向坤一言不发地看着白珂,三月的晚上还是很冷,白珂穿的单薄就一件灰色的针织衫,领口比较低,看着都透风,向坤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白珂道:“穿上吧一会儿再晚点还会冷。”
白珂他有外套,但是并没有解释什么,他接过向坤的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朝向坤挥了挥手。
“你路上开慢点,我先进去了。”
向坤点点头,一件外套,他能做的不会比这个更多了。
进了车他没着急开车,而是摸出手机给何西泽发了条微信:你是不是觉得我跟白珂还挺可惜的?那是我跟他的事碍着你什么了,那事你是不知道吗?你觉得我俩能继续会拖到今天?
没多久何西泽只回了短短几个字:凭什么?
向坤一肚子火气油门直接踩到底,心里暗骂了一句:你们一个个都问我凭什么,我他妈找谁去问凭什么。
杜迎其实一直没睡,被冷风一吹就变得更加清醒了,他从刚才白珂走之前就一直打量着他,杜迎突然记起来他是谁了。不过从刚刚开始车里面气压就很低,他不想撞枪口于是就乖乖地装睡。
车停到了底下车库,向坤熄了火,“再装睡就只有在车里过夜了,我可把你们俩扛不上去。”
杜迎无奈地睁开眼睛,叫醒了旁边的向炀,一路上他们三人都没有说话,向炀是酒劲还没过神志不清,而杜迎和向坤沉默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电梯停在了杜迎那层,他礼貌地和向坤道了一声晚安,不料却被向坤反问,“今天你要交的那个作业回去还要再改一下吗?”
杜迎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尴尬地转身拽着向炀走了。
MIN酒吧里,何西泽看见披着外套回来的白珂朝他笑着挥了挥手,这时候白珂差不多也把何西泽刚刚的骚操作给捋清楚了,他只是一如既往好脾气的笑道:“你知道一般大家都管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何西泽摸出根烟叼在嘴上点了燃,含糊不清地问:“叫什么?”
“皇上不急……”
这根烟何西泽还没来得及抽上两口,就杵灭在烟灰缸里,嚷嚷道:“骂人就骂人吧,你咋还拐着弯儿骂。”
“没骂你。”白珂把向坤的外套脱下来,从沙发上把自己的外套拿起来穿了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泽哥,你别管了,算了吧。”
那句算了吧,更像是白珂说来给自己听的。
何西泽没接白珂话茬,自顾自的说:“向坤侄子你认识不?”
“没,以前向坤没跟我提过。”
“不认识也正常,我也是这两年才知道的,他侄子住他家楼下,和他那同学一起。”何西泽继续说道。
白珂挑眉问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他侄子是没什么好说的,我想跟你说的是他同学。”何西泽故意卖关子没继续讲。
“那个男生我见过一次面。”白珂说道。
“前段时间,他割腕你猜谁把他送来我医院的?”何西泽这句话说的像是个设问句,根本也没给白珂回答他的机会,“你知道向坤那天连着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向坤像是那种喜欢插手别人事情的人吗?他凭什么多管闲事,说到底还不是对你心有愧疚,我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你在他心里有位置,还挺重。”
白珂笑了笑,“他对我有愧疚就活该被我利用这份愧疚绑在身边吗?如果有用也就算了,但我试过了,没有用。我在他身边对他而言是折磨。”
如果你对一个人只有愧疚,日积月累的愧疚,那当愧疚成倍叠加的时候,你们之间的感情也在成倍的递减,当你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不会有冰释前嫌的天雷地火只会有被愧疚扼住难以呼吸的咽喉。
“如果可以我比谁都希望在他身边的是我,但是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他能好,死缠烂打的没意思。这几年你见过向坤身边有人吗,他其实在跟自己较劲。”白珂缓缓地叹了口气,“况且那事儿不怪他。”
白珂在心里默默地想道:我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光彩。
向坤比自己坦荡。
……
杜迎拽着半睡半醒的向炀进了门,费劲地把他往床上一扔,向炀是真的困了,鞋子一蹬倒头就睡,杜迎无奈地摇头,无可奈何地找来了一张薄毯便去洗漱了。
躺在床上的杜迎忍不住回想起回来时向坤那阴沉的脸色,他不知道为什么向坤看见那个男人时脸色会那么难看。倘若说向坤和他有什么血海深仇那为什么临走之前,向坤还把自己的外套递给了他。
很快杜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虽然喝得脑子一团浆糊但不至于把人看错,当时临走前和他们说话的服务生不是那个男人,杜迎隐约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凑巧,但一时间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虽然这件事无论如何跟自己也扯不上多大的关系,而自己一向也不喜欢去窥探别人的隐私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像向炀失恋的事对他而言不过是,这件事发生了,我知道了,你是我朋友,我能为你做点什么,逻辑链清晰明了没半点拖泥带水。他不会去追问向炀你女朋友为什么跟你分手,也不会去过问他们分手前的点点滴滴。但是,自己的好奇心到向坤这里却像是失了控,他遏制不住的去窥探向坤的私生活,但他又很清楚自己并不想与向坤有过多的接触,这种感觉很矛盾。
与其说杜迎对向坤的过去好奇,倒不如说他想从向坤的生活中窥探出一道能拨开迷雾的光亮,关于这些杜迎不想去深究。
剖析自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有的问题你想去解决它,你不断地尝试一遍又一遍,但是都没有成功,最后你只有把它放在一旁,把眼睛闭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偶尔再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心烦意乱。
渐渐的杜迎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沉,凭着顽强的毅力在睡着之前给自己上了一个六点半的闹钟。
第二天向炀和杜迎一起吃中午饭的时候,随口问了句:“昨天那滴滴车司机我咋看着那么眼熟啊。”
杜迎笑盈盈地看着向炀,“能不眼熟吗?向老师送我们回来的。”
向炀刚往嘴里递的面差点没喷出来,他连忙扯了两张纸擦了擦嘴,他眼睛睁溜圆不可置信地问:“你确定没看错?”
杜迎看好戏般地点了点头。
向炀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一言不发的吃着面,结账之前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今天杜迎上楼去找向坤的时候很识趣的吃了晚饭,他进门的时候看见向坤手里抱着张毛巾,毛巾里藏了只小猫。
那只猫脸上脏兮兮的,头上的毛粘成一团,看样子还没有一个巴掌大,病怏怏朝杜迎看了了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
向坤示意杜迎进来,低声地说道:“它被扔在车库了,本来没想着带回来的,但是耐不住它一直朝我叫唤。”
杜迎笑了笑,“它看起来倒不像是有力气叫唤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向坤坐到沙发上给小猫滴着眼药水,“刚刚带它去了趟宠物医院,它有点猫藓和跳蚤,不过还好没有很严重。”
“向老师以前还养过猫?”杜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养过一条暹罗,后来得猫瘟,但我没救活它。”向坤的神色有些凝重,随即又自嘲般地笑道:“我原本打算以后都不养猫了呢。”
向坤说罢又抬手逗了逗那只有气无力的小奶猫,轻声说:“你是个意外。”
“猫瘟致死率很高的,救不活很正常,好多医生知道猫得了猫瘟都是直接说别治了,浪费钱。”杜迎随口一说,“反正我一直觉得养宠物这件事,我和它之间是平等的,主人尽到了责任,能不能走下去,能走下去多久得看缘分了。”
向坤一言不发的看着杜迎,杜迎突然意识道刚刚自己说的话似乎是有点越界,连忙解释,“我瞎说的,向老师我没冒犯您的意思。我以前也养过一直乌龟养了好几年,有一年它冬眠以后就再也没起来,当时还挺难受的。”
“不过后来我想通了,我已经做好我能做的了,没必要因为一些不可抗力不停地埋怨自己没照顾好它,它离开……或许只是我们的缘分尽了。”杜迎从书包里拿出昨天的资料,在茶几上收拾整齐递给向坤,继续说道:“不过我这么没责任心,好像还不太适合养小动物呢……”
“向老师,这是昨天翻译完的资料。”
说罢,杜迎便转身去了书房,向坤继续给小猫擦着药回想着杜迎刚刚说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么多年向坤一直愧疚于曾经自以为缺失的责任感,责任感这三个字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肩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走不出心结,因为他深感过去无法弥补,他也不敢看向以后,因为他怕自己一时疏忽重蹈覆辙。
今天杜迎的话好像击碎了一扇落灰的窗,又好像拼齐了一面碎掉的镜。
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曾经站在与自己齐平的等高线,告诉他:你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而责任是有限度的,没谁有义务去承担全部责任。
曾经责任感让他抵至山巅,曾经也是责任感让他坠入谷底。
夜晚,向坤倚在沙发上任小猫钻进他的胳膊肘,远处公路两旁的路灯亮了又灭,一整晚他都在看着睡着的猫发呆,一夜便这样过去了。
“小东西欢迎你,我生活中的……意外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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