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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浮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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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欲扬鞭,闻权策马,这云烟凡世,皆如浮光掠影,唯你,是不老青山。

-----正文-----

『01』

论起来还是展君白头一次带人去慈善拍卖会。

要么说他展君白能年少有成,就是他不光有狠辣的手段,还有缜密的心思。

背地里他是人见人怕的阎王爷,阳光底下就成了人人参拜的活菩萨。

即便有些含含糊糊的传闻,展君白也从没有刻意压制,任风来任风去,捐的钱和办的慈善机构快要把老天都瞒过去。

其实他懒得去花心思在这些人情世故上,更多时候是利益为上,为了他心里的权欲。

唯有玉堂春,影响了他很多次的选择,尤其是在自己想对谁痛下杀手的时候,他就总会想到那双泪朦朦的眼睛,和微蹙的眉尖。

不过还好他不是那种容易被人左右想法的人,就是犹豫一会儿,叫人换一个温柔些的杀法就是了。

展君白的杀孽玉堂春略知一二,只是这一二就足够让他心口提着一口气,觉得他罪孽太重,除了展君白替自己杀了仇人这一条,实在没有别的理由为他开脱,甚至这个理由就快要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

说来也怪,原本玉堂春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却在那天以后总是轻易的被展君白看出心中所想。

觉得闷了出去散散心还好说,戏瘾上来想唱两句也有展司长作陪,就是这愁眉不展的为自己忧心着实让展君白痛并快乐着,于是挑了某一天领着他一块参加了慈善拍卖会。

展君白下车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玉堂春探出手,缓缓搭上展君白摊过来的掌心,展君白捏住他的手指,接他下了车。

玉堂春身上穿的还是展君白掏钱给他做的衣服,纯白的毛衣外面是纯白的西装,还有一个白呢子斗篷,从上到下都是白的,甚至比第一次去展公馆还要粹净,展君白带着他,就觉得自己带了一个纯灵的仙子。

不是也没有所谓,毕竟他展君白,也不是真的活菩萨。

『02』

展君白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要是真看上了什么东西就跟我说,不用担心价钱。”

玉堂春莞尔一笑,“好。”

就是这拍卖会多少不给面子了些,不是金银玉饰,就是古玩瓷器,要不就是书墨字画。

玉堂春礼貌含笑看着一件又一件的拍品,展君白心知他对这些没有兴趣,就象征性的拍了两幅字画。

直到一把精巧的匕首被端上来,展君白注意到玉堂春的眼睛亮了亮。

刀鞘整个是白玉的,刻着精细的花纹,刀柄也是玉的,精致的让底下好些个人眼睛发亮。

要展君白说,这玩意儿的观赏性大于实用性,买回来着实没什么大用,不过能以此讨‎‌‍‎美‍‌‍‎人‌‎‌一笑,倒也不亏。

于是那匕首被炒到了令人望而却步的价格,好多人到最后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报价牌,就剩一个人还在和展君白僵持这把匕首。

拍卖会进行到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在意这东西究竟值不值这个价了,众人更多的是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和展司长抢东西。

最终那东西以拍卖会最高价被展司长拍下,拍卖会也就此结束。

玉堂春到底是有些为难了,“其实没有关系,我不是非得要的。”

“没关系。”展君白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神转去刚才跟自己抬价的位置,显然他对那个人很感兴趣。

『03』

晚上玉堂春挽着展君白的胳膊出现在慈善晚宴的时候,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展君白和大家礼貌性的点头示好,尤其是要和那些成双成对的打招呼,好像要攀比谁的同伴更能给自己长脸,他那眼角眉梢的笑意直达真心眼底,藏也藏不住,干脆不遮。

“展司长,这位是?”

“展司长,不介绍介绍您的同伴吗?”

“展司长,挽同伴出席,少见啊,给大家介绍介绍?”

围上来的军政要员将两人包围,字里行间都是哄闹。

玉堂春有些羞赧,只带着笑意靠在他身边。

展君白随手捞过一杯红酒,和他们挨个碰了杯,“是该给大家介绍一下,”展君白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揽上他的肩,“这位是玉堂春,玉老板。以后也许,大家会经常看到玉老板和我一同进出了。”

此话一出几个军政要员互相看了一眼,嬉闹的神情尽数敛起,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小心翼翼的问出声,“玉老板?天韵园的玉老板?”

没有人接话,大家都在互相的看眼色。

最终玉堂春垂下头,展君白感觉到他缩起身子想逃,于是捏紧了他的肩头,强硬的将他扣在怀里,坦然道,“对,不过现在玉老板不在天韵园了,大家要是想再听玉老板的戏,可得费点功夫了。”

『04』

就在大家面对财政司司长光明正大的将圈养的戏子带出来这个场面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一旁凑过来一个女人。

“原来是玉老板,”其他人听见声音好奇的让出一条路来,她举着酒杯缓踏而至,一身利落的军装将她的调笑润色正经了不少,“要是我,也应该会一样不惜一掷千金,为博一笑吧。”

展君白一下认出这是和自己抢拍匕首的人,“那不知这位……”他瞥了眼肩徽,“少将,又是为了博谁一笑?”

“为自己不行吗?”她勾着唇角。“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哪有那么多时间伺候别人,倒不如讨自己欢心来的轻松。”

展君白眉头轻动,不置可否。

“还没介绍呢,”那女人倒是自来熟,举着酒杯身子象征性环了一圈,“林曼,刚调来景城的政治部主任,各位多多关照。”

“好,林主任。”唯有展君白与她碰了杯。

酒杯嗡鸣,红酒在暖黄的灯光下摇晃,敲醒了很多人的心神。

其中也包括玉堂春。

『05』

玉堂春跟着走了这么一遭,终于在心底里为展君白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

虽然他杀人多,可是他捐的钱也不少。

就算他不配普渡众生,也不至于滚热油锅。

最终是替他松了口气。

只是庆幸之余也还是多了些自卑的惆怅。

慈善晚宴也是变相的官利场,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些人对玉堂春的嗤之以鼻,闹不好连带对展君白的态度都会不再如从前。

玉堂春环顾一圈,慈善晚宴上的人,展君白的交友圈,不是军政要员,就是商会头目。

若是时间倒回十年,他作为傅诚,或许会是这里面最受捧的那一个,可如今他是玉堂春,有些也许是作为玉老板一生都无法碰到鞋面的人。

他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些人带着或嫌恶,或讥讽的眼色将他上下打量,恨不得就地把他烧出一个洞来,好让人知道这玉老板的脸皮是什么做的,竟然也好意思来这等高贵的场所。

玉堂春尽力的缩着肩减少存在感,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年少时没了家人,作为玉堂春活下来之后没有了朋友,后来戏台也丢了,如今连吊着他那口气的仇人都没了,唯一剩下的,只有那根报恩的弦。

他看展君白与林曼交谈甚欢,头顶的灯光亮如白昼,他这才恍然惊醒,那根报恩的弦细绷轻颤,也快要断了。

『06』

晚宴热热闹闹的结束,众人三三两两的散了去,有不少意犹未尽的勾肩搭背约着去别处再喝一场。

也不知道这些个手握大权,或者腰缠万贯的人都琢磨什么,好好的慈善晚宴,搞的像是展君白和玉堂春的新婚典礼,到处是敬酒的人,有不少的拍着玉堂春的肩膀笑称这可是展司长头一回带来的,要好好喝几杯,尽管那笑并不够善意。

只是玉堂春要接的敬酒,全都被展君白挡了过去,一晚上下来展君白喝的真不少。

可即便是喝了酒,展君白的着装也还是整整齐齐,丝毫不见散乱,面色也不见改,一如既往的叫人捉摸不透。

车里有些暗,玉堂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怕这颠簸让他不舒服,于是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展司长……还行吗?难受吗?”

展君白看向他,黑暗中玉堂春的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探手去摸,摸到他细长的睫毛,鼓动的眼皮,以及眼角那颗痣。

车里很安静,只有奔忙的汽车发出盖不住的轰鸣。

展君白好像叹了口气,又好像只是从车鸣声中露出来的气音,“玉老板今天,开心吗?”

玉堂春没有睁眼,缓声答,“开心。”

玉堂春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眼角痣那里磨了磨,“我原以为,带你来拍卖会能让你安心一些,不曾想让你为难了。”

“没有。”玉堂春赶忙睁开眼睛,“没有为难,展司长多虑。”

展君白转过头去不再看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叹出口气,“没有便好。”

玉堂春愣了愣,也不知道该再接什么话,只好也安静的坐在另一侧。

街边连自行车的铃铛声也听不见,好像都陷入一个沉默的网里,闷的叫人透不过气。

『07』

下了车被沁凉的晚风一吹,展君白这才觉得火上心头烧,连同眼睛都有些发胀。

玉堂春虚扶他上楼休息,展君白一步一步走的沉稳,丝毫不见是喝多的样子。

在楼梯口还执意要先送玉老板回房,说什么也不肯先回屋。争推间玉堂春哭笑不得,这才觉得也许展君白是醉了的。

玉堂春只好妥协,“那好,我回房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我将玉老板送到门口。”

“不必了……”

“走吧。”

送到门口还不罢休,非要把人按到枕头上。

玉堂春拗不过,只好靠在床头哄说他,“好了展司长,我已经在休息了,展司长也早些休息吧。”

展君白变本加厉的坐在床边,呵出一口滚烫的气,手掌也热的很,覆上玉堂春的手。

展君白绞尽脑汁的想尽了词汇,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他今晚是真的很开心。

虽然他知道那些人眼里和心里不全是好意,但他就是开心,或许是满足了内心深处隐忍嫉妒的私欲,总之是开心到即使对面眼神不够善意他也可以不计较的接过那杯酒。

玉堂春自他握住自己的手开始就不敢动了,垂着眼睛也不看他,心里头砰砰直跳。

好半天,他感觉到热源靠近,展君白压低身子贴近他,鼻尖蹭上了他的,手也从他的手背上挪了位置,贴着小臂抚上去,扣着他的肩头。

玉堂春这才敢抬眼,可是看见的,是雾蒙蒙的轮廓,和根根分明的睫毛。

『08』

展君白脑袋抵着他,好像将全部的重力都放在了他身上,玉堂春额间生疼,鼻子却被温柔的昵蹭,“玉老板若不喜欢这种场合,以后便不用再去。”

混着酒味的热气喷洒,玉堂春也好像要醉了,他还是轻声反驳,“没有……!”

在玉堂春离的极近的唇瓣张合‌‍‎‎诱‍‎惑‌‎‎‍下,展君白终于亲了上去,玉堂春的身子骤然紧绷,拽紧了一侧的床单。

展君白在这种事情上也没有什么过人的经验和技巧,纯粹借着酒劲儿无师自通了一把,奇怪的是越亲越渴,便不满足于单纯的唇瓣触碰。

在明白到展君白的意图之后,玉堂春扭头要躲,被展君白先一步看穿,一手上去扣住他的头,便如行途漠路的旅人终于看见了水,疯狂吸吮汲取。

玉堂春的手也从床单转到他的领口,紧紧的攥在手里。

在玉堂春又触到冰凉的空气,对展君白的抽离还没有缓过神的时候,突然腰身被揽住,整个人被他往下一拽,这回是真切的倒在了枕头上。

随后展君白压了下来,先安慰似的吻了吻他的唇角,然后便顺着他的脸侧往下亲,手也从他毛衣下摆摸了进去,滚烫的,带着欲爱的。

玉堂春却蓦地清醒,猛地想起那天的孙旅长,也是这般将他压制,粗暴又下流。

玉堂春挣扎起来,去拉自己的衣服,躲开身上那个人的亲吻。

他已然也不够清醒,不记得这到底是展君白,还是那个曾在他梦里盘旋了两天的孙旅长。

“放手——!”玉堂春仿佛又回到那个绝望的夜,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只是那天他挣扎狠了,换来了两个毫不怜惜的耳光。

“不要!放开我——!”可是他忘了这是展君白,正是沉在自己的蜜意里不舍得对他重手,连亲吻都放慢速度的展司长,他没有收住力气,展君白也没有防备,玉堂春的胳膊肘猛地戗过展君白的侧颈,令他呼吸一窒,然后酒醒了大半。

展君白直起身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玉堂春侧过身狼狈的将自己蜷起来。

展君白愣了好一会儿,下床抹了抹脸,忍下额角青筋,“抱歉……我并非要强人所难,玉老板好好休息。”

比玉堂春更狼狈的,是此刻顶着帐篷逃离他房间的展君白。

就是苦了邱名,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司长要洗冷水澡也把他揪出来放水。

邱名一边挠头一边腹诽,他家司长这脾性,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09』

玉堂春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端了一碗醒酒汤送到展君白的房间,见面也不觉尴尬,将人喊起来亲自伺候他喝了碗里的汤,就好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反倒是展君白云里雾里的将东西喝了,后知后觉的耳根子发烫。

他轻咳一声刻意掩盖,拢了拢睡袍坐在窗边的座位上,“一会儿玉老板要是没什么事,随我去趟庙里吧。”

玉堂春不解,“去庙里?”

“嗯。”展君白勾起唇角,“我替傅家几口供奉了牌位,你总该去认一认。”

玉堂春心中一颤,看向展君白的眼神交织着不明的情愫,“展司长……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展君白轻笑出声,“这话何意,玉老板,我自然是真心实意。”

玉堂春垂下眼帘,心头烧着一把火,“那就……多谢展司长。”

傅家灭门的这些年,他不止一次的想要为家人刻牌位,那所谓的『废除王朝』活动,让他连墓碑都不敢立一个。

玉堂春以为,见到双亲的牌位时自己会泣不成声,伏在地上哭的昏天暗地。

但其实没有。

他平静的给他们磕头,然后将那串带在身边很多年的佛珠规规整整的放在了牌位前,最后才觉得眼眶模糊,竟是糊了眼泪。

心头多年的郁结消散,可也只是将打转的眼泪揩去,却像大哭过一场一样痛快。

他原本也是这些冰冷的牌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贵胄子弟,却在那个深秋流落异乡,人生只有无尽的逃跑,挨打,或者偷,抢,争。

他因为报仇的执念吊着他活到现在,也曾在得知无需报仇以后迷失了方向,好在他又有了新的盼头。

只是如今的他连去酒会都不敢抬头,似乎是活的太让这些故人心疼了。

他垂着头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子能让人一把捏过来,将这些年的经历从心里细细的复述一遍,说给天上的人听,虔诚的烧了一叠又一叠的纸钱。

展君白就在殿外,从白天等到傍晚。

『10』

从庙里出来,玉堂春觉得自己好像重获新生了一般,兴致勃勃的问他晚上吃什么。

邱名过来接他们回展公馆,在他们讨论的过程中突兀的插了一句,“林曼小姐方才来过电话,说今晚会过来拜访。”

玉堂春识趣的噤了声,他听见展君白轻快的回答说“好”。

晚些时候林曼如约而至来蹭饭,带了一瓶上好的红酒。

玉堂春知道她来了,特意没有下楼,毕竟这个政治部主任和财政司司长议事的场合,他好像不太适合出现。

他将佛珠留在了庙里,如今发呆都没有可以捏攥的东西了,只是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

视线滑动间才突然注意到窗边的桌子上有一个檀木盒子。

他伸手过去将盒子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那把匕首。

邱名进来的时候,玉堂春正把玩着那把匕首看。

“玉老板,展司长让我来叫您一声,晚宴一会儿就开始了。”

玉堂春侧头,“不好意思,我有些不太舒服,就不下去扰大家的兴致了。”

“……好的。”

展君白靠在沙发上,“林小姐今日来,总不会只是为了那件拍品吧?”

“怎么?”林曼坐的端正,礼貌含笑,“拍品匕首今日送到展司长的公馆,我就不能来瞻仰一下?”

展君白手肘靠在沙发扶手上,手指点了点额角,笑而不语。

林曼挑眉,利落的马靴翘起,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笑得暧昧,“展司长非要……在这么私人的时间聊公事吗?”

展君白不置可否,看见邱名过来示意,他起身理了理衣服,“那就请林小姐赏光,来这边进餐吧。”

“好。”

『11』

饭菜上齐,牛排只摆了两盘,展君白左等右等,等不到下一盘上桌的时候终于叫来了邱名,“玉老板呢?不是让你去叫他了吗?”

邱名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跟前,“方才玉老板吩咐过了,说不必喊他吃饭,他有些不舒服,先休息了。”

“不舒服?”展君白皱起眉头,“莫不是今日出去吹了风?”

“……那,也许是。”

展君白站起身,略带埋怨,“那你没吩咐厨房煮些白粥给他?不吃东西岂不是更难受。”他朝林曼点点头,“林小姐,失陪一下。”

林曼看着他急匆匆上楼的背影,挑起唇角给自己切了口牛排。

已经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的玉堂春没想到展君白会进来,在看清来人后突然止不住的咳起来,抖着身子咳的惊天动地。

展君白忙不迭坐到他跟前给他拍背,“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是今日见风了?”

玉堂春摆摆手,推开他给自己顺背的手,“无妨,展司长不必担心。”

展君白看见了他殷红的唇瓣,想来是这人又把到嘴边的血丝压下去了,眉头不免皱的更深,“你都这样了,还说什么无妨。”

他探身给玉堂春倒了杯水,“我叫厨房给你煮些清淡的白粥,不吃点东西不行。”

“那也好,劳烦邱先生跑一趟,”玉堂春弯唇笑道,“那展司长就先下去吧,别让贵客一直等着。”

“邱名——”

“司长。”邱名不知从哪冒出来,恭敬的出现在门口。

“我不下去了,你让林小姐不要见怪,若她吃完了就送她回去,我改日亲自去给她赔罪,顺便让厨房多煮两碗粥。”

“展司长……”玉堂春扯了扯他的袖口。

“是。”邱名接到指示就下去了,玉堂春想拦也没来得及。

展君白笑着看他,“正好,我在这陪着你吃,省的你自己偷懒不好好吃饭。”

玉堂春垂下眼帘,心头晃动,“展司长……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了贵客,那我便是大罪过了。”

展君白倒是坦然,“我还怕得罪人吗。”

『12』

展君白以为玉堂春是因为前几天手术会诊有些紧张,加之今天去拜了牌位,情绪交织之下难免状态不好,这才化为身体上的不舒服。

于是干脆连手都不让人动,又回到他为自己挡刀受伤的那段时间一样,亲自把粥给他喂到嘴边去。

玉堂春争拗不过,只能乖巧的张嘴喝粥。

展君白一边喂他一边絮絮叨叨,“离手术还有些时间,医生说没有问题就肯定没有问题。你最大的心事不就是傅家上下,如今牌位也奉好了,你安心养着身子等手术,不要想别的。”

玉堂春是多灵光的一个人,他虽然不懂政事,但多少也明白景城不会随随便便空降一个政治部主任来,更何况他在慈善晚宴上也看到了,在场的军政要员几乎都是才知道。

他缓缓开口,“这个刚调来的林主任……怕是为了调查孙旅长的事来的吧?”

展君白手指一顿,轻笑道,“要查便查吧,管她呢。”

孙旅长家的惨案景城几乎人人皆知,他就算再怎么被削了军权,也大小是个旅长。

那天晚上寒风咧咧,穿着皮衣的展君白带着一小队的兵去灭门,报纸传的沸沸扬扬,虽然没有人知道领头的那人是展君白,但总有些甲乙丙丁的路人看到端倪。

景城的军队不多,就算林曼挨个查,查到展家也只是时间早晚。

那天晚上展天青喝醉了留宿在展公馆,那兵自然是展天青的贴身侍卫,就算林曼真的查到展天青头上,展天青利益衡量,不会供出展君白,所以他展君白顶多也就是从中周旋将展天青撇出来,甚至以展天青的名头,都用不着展君白出面。

所以展君白当然不担心,孙旅长虚有其名,林曼不过是把孙旅长的事当成空降来景城的由头,她查不出所谓真相,也根本不会真的去查,这官府政员从古至今都是官官相护,做做样子也就过去了。

可怜得知此消息的孙旅长还抱着希望将展君白揪出来,其实不过都是权欲之下的牺牲品。

林曼既是为此事而来,又不全是为此事。

『13』

这个道理玉堂春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未曾接触官场,不像展君白了解的那么透彻。

最近展君白常见的人除了之前他知道的几个官员外,就是林曼了。

白天也见,晚上也见,有时候会在某个会议上见到,有时候是私下里单独见。

见的越多,玉堂春越是紧张,甚至就连做梦都梦见,林曼查出了真相,要扣押展君白。

他心知展君白并非是对的,却又不想他因为自己被牵连,于是他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抱着檀木盒子去赴林曼的约。

林曼扣上盒子,“展司长一掷千金拍回来的东西,你就这么给我了?借花献佛?”她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我可不会给钱的。”

玉堂春垂眸轻笑,“林小姐不必这么见外,我看您也是真心喜欢,好刀配巾帼,才有价值,我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林曼挑眉,“还是叫我林主任吧,毕竟我们之间能谈的事情,并不多吧?”

玉堂春一顿,缓声答是。

林曼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既然玉老板这么善解人意,那不如送佛送到西?”

玉堂春抬眼看她,林曼笑的明媚,眼神里却是浓浓的占有欲。

玉堂春眼底有些发红,好半天才轻笑出声,“那就是说,林主任是愿意做这个交易?”

林曼勾着自己的头发卷了卷,“那就看玉老板诚意了。”

玉堂春眼睛狠厉一瞬又被他敛了去,“好,我今日来,也并不是全然来示弱的,还希望林主任能说到做到。”

然后他站起身,点了点头,“告辞。”

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听见林曼的声音,“有意思,我倒是知道为什么展司长看上你了。”

『14』

因为玉堂春头一次主动发出邀请,展君白特意推了今晚的酒局,回来和玉堂春吃晚饭。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总觉得今晚的玉堂春有些不一样,又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

字里行间透露着主动,眼神在自己身上拉扯,过火到展君白只有在仰头喝酒的时候才敢仔细探究他的神情。

怪不得台柱子名头一打响就引来数不清的求爱者,原来玉老板勾起人来,是真的让人把持不住。

但也许隔着桌子勘探不够奏效,展君白完全摸不清方向,于是在酒精的催化下将人圈在了身下,准备更深入的研究一番。

玉堂春跟着他手指在自己身上滑动的节奏轻颤,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还是主动的挺身凑到他手边,眼睛里浓欲明显,明晃晃的勾着展君白。

展君白可不是什么君子,从来没有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的道理。

他顺着人细白的脖颈又啃又咬的往下亲,满足于玉老板忍不住的轻细颤哼。

外头月亮莹白,透过窗户将玉老板的身子照的盈透诱人,偏偏阴影住最直白的部位,半遮半挡,便分外引人遐想。

玉堂春在他身下发抖,展君白心知他心里还有个坎儿,面对这般信任展君白只觉得心疼又欣慰,便尽力的轻柔,试图给他完全的安全感。

只是玉堂春觉得不可以再深的时候,展君白依旧破开层层肉阻继续往里探。

他屈起腿蹬在展君白的大腿上,咬牙蜷紧了脚趾。

展君白抚着他的腿根流连,把他罩在身下不容抗拒的占有。

最终在展君白完全进来的时候玉堂春低低啜泣一声喷了自己一小腹。

原本展君白还算轻柔,但当他看到玉老板发红的眼尾,连带着那颗眼尾痣都跟着媚惑起来,他便把持不住的红了眼睛,将他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脖子后面勾住,一手捏着他的腰,一手捧着他的头发狠的撞动起来。

『15』

玉堂春背对着他,细瘦的身子白的惹眼,伏在展君白的身下颤抖扭动,有时拱出明显的脊骨,有时露出惹眼的肩胛骨,像一只振振欲飞的蝴蝶,让展君白忍不住在上面烙下印记。

展君白撞的狠了,玉堂春就发出细细的呜咽,像淋了雨的动物幼崽一般惹人怜爱,展君白心疼他想作罢,他又勾着他的腰不让走,媚红的眼睛像缠人的妖精,让展君白恨不得将人拆吃入腹,整个咬碎了揉进自己身体里。

玉堂春不光身子诱人,叫的也好听,想压又压不住的轻细呻吟任谁听了都把持不住,尤其当展君白咬他的胸口,亲他的耳垂时声音最为蛊惑,那时候展君白就会堵住他的唇舌,把他的吟哦声都吞进自己肚子里,然后疯狂挺动腰身誓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精收拾服帖。

玉堂春浑身红莓斑驳,浑浑噩噩的不知交代了几回,永远做不够似的跟着他的节奏浮沉,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这羸弱的身子,先累的昏睡过去。

展君白扯掉被俩人造的一塌糊涂的床单,怜惜的用手指轻轻描着他熟睡的眉眼,心满意足的把人拥在怀里入睡。

『16』

展君白第二天一早醒来,下意识探上身侧,却摸到一手冰凉。

他疑惑的睁开眼去寻,身侧哪还像有人的样子,要不是地上的床单,他还以为昨晚是一场春梦。

他倒在床上一手遮脸抑不住笑意,以为是玉堂春害羞,先起床下楼去了。

邱名早早的就备好报纸在餐厅等着,见他下来了毕恭毕敬的给他拉开椅子摆好碗筷。

展君白没有入座,他问,“玉老板呢?”

邱名同样疑惑,心道这人跟你睡了一晚上,怎么反倒来问我,他垂着头,“玉老板不是……还没下来吗?”

此话一出展君白脸黑了一半,邱名暗道不好,然后就看见展君白折返回楼上,就在他纠结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展君白又下来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深呼吸几口气,“邱名,给我找,加派人手,哪怕挖地三尺把景城翻个个儿,也要给我把玉堂春找出来!”

“是!”邱名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先跑出去指派人手,然后听到身后有玻璃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展君白摔了一桌子的碗筷盆碟,坐在桌边摁住自己额上跳动的青筋。

玉堂春的行李不多,所以刚才他去房间看,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自己曾经送给他的戏服他没有带走,只带走了两身寻常衣服,随之不见的还有那把匕首。

玉堂春毫无征兆的走了,在睡了自己之后。

这让展君白实在不能接受,已经不是颜面扫地的问题,他拼命的在想玉堂春前几天的反常之处,实在没有,他根本没有察觉,玉堂春也根本没有什么反常,他想不通为什么。

餐桌对面是酒柜,展君白思索时空洞的眼神转到酒柜的一排红酒上,蓦地回焦。

『17』

林曼坐在办公室摆弄那把匕首,从这个手换到那个手,放在手里颠了颠,欢欢喜喜的再放起来。

这套动作还没来得及收尾,门口闪进来一个人影,将她的惊呼声扼在喉口,另一手攥住她拿着匕首的手腕。

林曼去扒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脸已经涨的通红,这时候才看到帽沿下那双凶狠的眼睛。

若说之前还有怀疑,那么展君白在看到她手里的匕首时就已经笃定,玉堂春的离开一定和林曼有关,手下也因此愈来愈收不住力道。

林曼的舌头已经控制不住的外伸,勉强发出几个微弱的音节,“展……司长……何意?”

展君白狠狠的掐着她,双眼通红,“林主任,在下不才,从没有什么不杀妇孺的规矩,我警告你,玉老板若是好好回来便罢了,他若有什么闪失,我定拉你全家陪葬!”

他狠狠一捏,又蓦地松手,林曼扣着脖子疯狂的咳嗽,这其中手里的匕首也早就被夺了去。

在展君白要离开时,她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你若真在乎他,又何必伪装前来!还不是不一样怕别人发现,怕别人捏住你的软肋!”林曼上前一步,“只有跟我合作,才是真的有恃无恐!”

展君白闭了闭眼睛,甩开她的手,他转身面对着她,冷笑一声,“是你不仁在先,交易之初我就说过,玉老板何去何从不是你能插手的。事已至此,你我之间交易结束,我展君白还不至于要靠你这种人上位。”

“你不怕我将你揭发,把这件事捅出去吗?”

“你太不了解我了,”展君白将那匕首握在手里,“我说了,我从没有不杀妇孺的规矩,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林曼噤了声,此刻的展君白着实让她一阵胆寒,直勾勾的眼睛里不复当初的谦润,满是要将人吞噬的杀气。

林曼忍不住后退一步,眼睁睁看他走了。

『18』

玉堂春是趁展公馆的守卫还没有醒神的时候偷偷溜走的。

临走前蹲在床边,对着展君白熟睡的眉眼默念了一千遍一万遍的抱歉,犹豫了很久,纠结自己配不配留下一个吻,即便他很想,却还是选择了直接离开。

他的行李少得可怜,一个小箱子都装不满,那些展君白送他的东西他一个也没有带,只穿走了他送自己的那件白斗篷。

清晨时水雾缭绕,他在展公馆外驻足了很久,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知道展君白一定会找他,所以他一开始就想好了目的地,先去城外的破仓库,那是他很早之前待过的地方,然后再想办法去别的城市。

他走的匆忙,前一晚上欢爱的痕迹还没有清理干净,一直也没吃东西,一路上都有些晕晕乎乎,一直到了仓库里,终于发起了高烧。

好在这些年仓库没怎么变化,他寻了个角落缩起来,将所有衣服都拿出来盖上,还是冷,脸却烫的很,肚子也饿,嗓子又干又疼。

在昏睡过去之前他想,或许就这么烧死了罢。

邱名几乎找遍了景城,天韵园,余之堂还有那个奉着傅家牌位的庙。

最终也只是找到玉堂春放在庙里的佛珠,就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展君白得知这个消息一脚将他踹开,“你不会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吗!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是!”

展君白攥着那把白玉匕首,瘫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林曼还告诉他说,这匕首是玉堂春自愿拿给她的,还说了“好刀配巾帼”这种好听的话。

展君白只觉得讽刺,他捧着送出去的东西让人这么随意的处理了去,还是说终归报应不爽,他展君白就不配得到个体面的心意。

『19』

展天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再三向来报信的手下确认,“那戏子,真的走了?”

“是,军长。”

展天青坐在沙发上,摸了摸下巴,“派点人手去找,找到之后不要声张,先过来禀报给我。”

“是。”

玉堂春不知道自己死没死,只觉得面前好亮,前面的光里站着一个人,那个身影特别像展君白,他下意识的呢喃出声,一开始叫了他的名字,又觉得没礼貌,于是叫了几声展司长。

半梦半醒间玉堂春觉得自己在颠簸的车上,可他没有力气,更没有意识去计较自己身在何处。

玉堂春躺在床上,展天青毫不怜惜的将一杯凉水破过去泼过去。

“咳——咳咳咳——”玉堂春陡然惊醒,脑袋还是烧的发胀。

很显然,展天青先一步找到了他,没有打算给他退烧,更没打算通知展君白。

展天青站在一旁,笑容可怖,“玉老板,好久不见啊。”

玉堂春眼前清晰了些,脸已经烧的通红,还是提不上力气,“展……军长。”

“玉老板好大的架子,我那侄儿和你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你却说走就走了。”展天青轻蔑的看着他,“如今他也是心灰意冷,将你交给了我,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处置你才好。”

玉堂春眼皮重的很,气若游丝,“随你。”

“好——玉老板还真是个痛快人。”展天青弯了弯身子,“你得明白一件事情,有你在,只会影响君白的决断,给他引来无尽的麻烦,你离他远远的才是功德一件。本座这是在帮你。”

玉堂春纵然高烧睁不开眼,但这话他听清楚了,甚至潜意识里认同了,林曼来调查孙旅长的事,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20』

那个破旧的仓库如今还是一些乞丐们住的地方,一个小乞丐下午回去的时候看到了玉老板,他认得这人,珠宝店,裁缝店还有大饭店门口他都见过这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跑出去报信,他知道这种人的下落肯定值不少钱。

一上街就碰见了展天青的人,他不懂展天青和展君白有什么区别,恳切的说出下落来,于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他买了好些吃的捧着回去,远远的看见展天青亲自去了那个仓库,他蹲在草丛里看着他们把玉堂春抗走,咬了口手里的包子,他想起来之前在裁缝店看见玉老板的时候,旁边站着的那个是比这人还年轻才对的,他舔了舔嘴唇,想着或许能再赚一笔也说不定,于是又跑出去直奔展公馆。

只是展君白从来不是会感恩戴德的人,更何况此刻的他正在气头上,从小乞丐那里得知展天青插手了以后更是无以复加的怒火攻心,他带了些人去接玉堂春,嘱咐邱名处理干净,反正这种乞丐,哪里有人会在乎他的性命。

展君白站在房间门口,玉堂春就躺在面前的床上,床边站着展天青。

他们什么都没做,可展君白刹那间却如浑身堕入冰窖,仿佛回到了十几岁时的那个雨夜。

他恶狠狠的盯着展天青,他们彼此都明白,窗外此刻太阳西斜,展君白也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少年心性。

展天青摊手退到一边,“你且问问这位玉老板,愿不愿意跟着你回去?”

展君白的眼光转到玉堂春身上,带着问询,玉堂春眼皮烧的好疼,睁开眼就忍不住掉眼泪,一串接着一串,滑进耳廓或者没入发丝。

玉堂春看着他,带着哭腔发出微弱的气音,他说,“不回去了……”

『21』

展君白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面色如常,向展天青恭谦道,“辛苦二叔替我找到他,跟着我,由不得他自己愿不愿意。人我就带走了,改日再来给二叔好好道谢。”

他说罢就上前去要将人抱走。

“展君白,”展天青及时喊住他,“我可提醒过你,不要因为这种人,耽误大事!”

展君白斜过余光看他,“二叔放心,一个戏子罢了,侄儿还不至于为他失了分寸。”

展天青看着他将人抱起来,心知无法阻拦,只好冷哼一声,“那最好……”

玉堂春靠在他的胸膛,听见了这些极其讽刺的话,抬眼却只能盯到他的下巴,看不清他的表情,滚烫的泪一刻不停的从耳鬓滑下来,终于用尽了力气,彻底昏睡过去。

展君白将他带了回去,叫医生来给他打了退烧针,配了药。

玉堂春再醒来时就是在展公馆的床上。

他攥了攥身下的柔软的床单,环视了一圈,这可不就是在他的房间。

外头已经很黑了,今晚没有月亮,窗户黑洞洞的吓人,他这短暂的离家出走,连一天都没有逃出去。

紧接着门口响起敲门声,邱名走了进来,“玉老板终于醒了。展司长在餐厅等您,下去吃些东西吧。”

“……好。”他垂着眼眸有些心虚。

『22』

他下去的时候,已经热了三遍的饭菜又端了上来。

他局促起来,坐在展君白对面,也不敢怎么吃,只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喝粥。

展君白看他吃的差不多了,舔了舔嘴里刚起的燎泡,他问,“玉老板,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碗里,玉堂春的手在腿上握紧,“抱歉……”

空气凝固了好几秒,直到展君白将那把匕首轻轻放在桌上。

玉堂春呼吸一窒,抬眼看着他。

展君白咬着牙轻笑一声,盯着那把匕首,“玉老板,你把我当什么?”

玉堂春手掌搓了搓大腿,看见对面展君白的眼底猩红一片。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根本无从解释。

他自觉配不上展君白身边的位置,自不量力的想凭自己去给他挡住孙旅长这桩官司,以为主动退出就能帮到他,还自私的在离开之前跟展司长上了床。

这让他怎么解释,又从何说起。

展君白轻叹一声,“你为什么要走?”

玉堂春眼睛一热,顿了顿,“找不到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如果能因此挡下孙旅长的官司,成全财政司司长和政治部主任的一桩美谈,那就算他报了展君白的恩吧。

展君白一愣,拼命忍住要掀桌的怒火,当真是恨不得掐死他。

最终却点点头,“所以玉老板所谓的报恩,就是和恩人上床吗?”

这话刺耳,引的玉堂春脑袋嗡鸣,眼睛越来越酸,没有搭话。

“不是我的话,你也会跟别人做吗?”

他看见展君白走了过来,手撑在他身后的椅背上,感觉到他的脸也蹭了过来,玉堂春身体僵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然后他听见展君白说,“想走也可以,再跟我上一次床,我放你走。”

玉堂春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他感觉到展君白吻在了他的嘴角,他别开脸,努力稳住发抖的嗓音,“至少……别在这。”

他没有反驳展君白的讥讽,没有否认展君白对他的定义,在展君白以为玉堂春还有些骨头的时候,他竟然出言妥协。

展君白只觉得额筋生疼,眼睛快要撕裂出眼眶。

他轻笑一声直起身,连声道好。

『23』

邱名看着玉堂春被扯去楼上,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关紧,他叹了口气,刚好没两天,这都是什么事啊——

默默为玉老板捏了把汗。

他将玉堂春摁在床上,掐着他的下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如果我杀了林曼,你还要走吗?”

玉堂春神色一慌,伸手去抓他的手,“展司长三思——!”

展君白点点头,舔了舔唇角,“果然跟她有关。”

“没有。”玉堂春脱口否认,他往上握住展司长的手腕,“跟林主任没有关系……”

“那到底是为什么——!”展君白狠狠的扼住他的下颌骨,捏的骨节泛白。

玉堂春攥着他的手腕,脸被捏的生疼,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流眼泪。

展君白被他这蓄满泪的眼睛戳到了心坎儿里,手上松了松力道,他一腿跪在床上,矮身靠近他,低声问,“到底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真的没有心啊……?”

他想知道玉堂春是因为知道了他做的那些鸦片生意,还是从一开始他的心思就没有在自己身上。

可是思来想去,他又不明白玉堂春会有什么机会知道他背后做的那些交易。

终于,玉堂春通红着鼻尖开口,“展司长放我起来吧,我伺候您。”

展君白一愣,被他这种自降身段的行为大大震颤,却不受控制的松开了他。

『24』

玉堂春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缓缓脱掉上衣,他实在是太瘦了,瘦的腰身可以被展君白一手捏过来。

展君白也确实这么干了,在玉堂春要继续脱裤子的时候。

他一手环着玉堂春的腰,手指在他腰侧流连,另一只手捂着他的小腹,在他肩膀淡了的红痕上又印上新的。

玉堂春就在他怀里细细的颤,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低低的声音震颤玉堂春的耳膜,“你以为,你走了林曼就会放过我吗?”

果然,这句话的威力比那些刺耳的讽刺还要大,玉堂春僵直着身子,他别扭着郁结于心的事情,被展君白一句话轻易的揭穿,整个人呆呆的愣在当下。

展君白看到了他的反应,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在各种原因里,他选了那个看起来最是自作多情的问出了口,可是他猜对了。

玉堂春竟然是真的,就为了这个要跑。

展君白叹出一口热气,没有再说别的,松开他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给他披上。

玉堂春双眼模糊的看着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委屈,“她答应了我的……”

『25』

展君白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拨了拨他的碎发,他今天实在哭的太多,眼睛都肿起来。

展君白也实在受宠若惊,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愿意这样帮他,即使林曼根本不会有什么动作。

他伸手捧起玉堂春的脸,站在他面前让他看着自己,“听着,先不说林曼会不会查孙旅长这件事,就算她查,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本就跟你没有关系,如果有什么事我真的解决不了,我一定会主动送你离开。”

玉堂春眸光轻动,“那要是我不想走呢?”

展君白松开了他,站直了身子,“那你今日走的时候,问过我想不想吗?”

在他知道玉堂春离开的当下,除了不解和愤怒,就是深深的无力感,就如同对待当年那个女孩子一样无措,他差一点以为,自己会再一次失去些什么。

好在最后找到了平安无事的他,可是得到第一句话却是不想跟自己回来。

即便他现在知道了玉堂春离开的苦衷,他还是无法释怀,实在难过。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窒息感了,这一次他没有了可以撒气的对象,居然只能自己消化。

然后玉堂春抱了上来,动作带掉了他身上的外套,光裸的上身贴着展君白的衣服。

好一会儿,展君白闭上眼睛,妥协的环上他的腰,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展君白摸着他的后背已经冰凉,才终于放开了他,“把衣服穿上,你刚退了烧,别再着凉了。”

对上玉堂春询问的目光,展君白叹了口气,给他围上衣服,“你放心,这次的事我给你记着了,等你好了,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26』

果然第二天早晨俩人又是和和气气的一块在餐厅吃的早饭。

邱名站的远远的抱着胳膊叹气,这些当主子的是真难伺候,昨天还瞪着眼珠子说如果玉老板不愿意跟自己回来的话,只要不伤及性命怎么着都行,还连拉带扯的把人弄上楼,今天就恨不得捧着含着的伺候起来,这人心还真是善变。

虽然他知道展司长一直喜怒无常,但没想到这么无常,玉老板是顶着他情绪机制长的不成……

“邱名——”

“司长。”邱名走到跟前站定等着吩咐。

展君白优雅的擦了擦嘴,“去备车,我们去医院。”

“是。”邱名临走前瞥了眼玉老板,果不其然他的脸红扑扑的。

玉老板,你到底脸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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