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一场高烧。
-----正文-----
跟醉鬼是讲不了道理的。
晚上没有下雨,酒吧离迟檐住的酒店不远,走路十分钟的事情,迟寻索性步行过去。
一到酒吧外面被冷风一吹,迟檐可能是有点清醒了,睁着眼睛看自己被绑起来的手腕,但说话依旧不过脑子:“要带我去哪?”
“带你回酒店。”迟寻头发还没完全干,此刻隐隐有些头痛,“闭嘴,安静一点。”
“哦。”
“不安静会怎么样啊?”
“你又要把我丢下吗?”迟檐低着头,手指擦过迟寻的手臂,很烫,“就跟三年前一样。”
“……”
他真的喝多了?
“在这放了你,明天就要在医院见了。”迟寻收回视线,“不会再丢了,安静一点。”
“我不信。”迟檐说,“除非你向我保证。”
“保证什么?”
“不会再把我丢了。”
“你还是小孩吗?”
醉鬼虽然话多,但走路速度不慢,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到酒店大堂了,迟寻把领带解开,推着人进到电梯里。
“几楼?”
“忘了。”
“……”
电梯灯光昏暗,迟檐的视线有些模糊,下意识眯了眯眼,忽然注意到迟寻半干半湿的头发。
他伸手摸了一下,湿冷湿冷的。迟檐用仅存的意识思考了一下,想到迟寻连头发没吹干就来找他了,心情莫名高涨了起来。
这个瞬间很像是三年前他拿捏住迟寻偷拍跟踪他时的感觉,迟檐没有再往深处想,他抓住迟寻的手臂,用了很大的劲,在布料上留下数道褶皱。
“……松手。”迟寻面不改色地说,“如果你忘了你住在哪个房间,那就在这里睡一晚吧。”
迟檐没跟他计较,随手按了个楼层,“好像在603……我的房卡不见了。”
这回是真的。迟檐把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能找到那张薄薄的房卡,“我操……我放哪了?”
两个人已经在603门口站了好一会,迟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迟寻看了眼时间,快凌晨了。
他的耐心被磨掉了一些,但说出来的话语气依旧平稳,“还是没找到?”
“嗯,真的……”迟檐似乎有些急了,“可能掉在酒吧里了。”
酒精在他体内不断地发挥着作用,此刻迟檐有些腿软,他干脆坐在地上,后脑勺抵着墙,头顶的头发呆呆地垂下来。
迟寻垂下眼看他,突然转身离开了。
迟檐下意识想喊住他,但又想到了什么,伸出去的手又放下了。
.
房卡丢了这事不大不小,迟寻下楼问了前台,认真说明了原因,前台微笑着说房卡丢需要赔偿。
迟寻点点头,付了钱,拿到了一张新的房卡,重新上楼,发现迟檐坐在门前,闭着眼,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心还挺大。
刷开房门,迟寻把人扔到床上,脱鞋脱衣服,还用湿毛巾给迟檐擦了擦脸。
收拾完一切,时间已经突破十二点,按照迟寻的作息,正好是准备睡觉的时候,生物钟让他察觉到了些许困意。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迟檐微弱的呼吸声,落地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迟檐的脸上,迟寻定定地看了一会。
就这样吧。
反正他两天以后就要走了。
……
门口传来很轻很轻的落锁声,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但迟檐还是睁开了眼。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某种熟悉又陌生的触感似乎仍然残留在他的脸上。迟檐摸到左边眼角,那颗泪痣被他点掉了。
当初去点痣完全是冲动,迟寻走的第二天他就去点掉了。开始之前和开始之后迟檐都没有什么感觉,直到结束后他照镜子,看到那双很像又不太像的眼睛,他才意识到,原来他和迟寻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那么自以为地闯进迟寻的世界,自以为在迟寻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可最后迟寻告诉他,你错了,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明明他们也在情深时接吻过的。
皮肤有些发热,分不清是什么原因。迟檐睁着眼睛看看天花板,又看向落地窗外,最后视线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摆了一杯热水和一个水壶,壶嘴隐隐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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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寻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感冒了,测体温发现有些低热。
他的嗓子哑了,头也是晕的,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看上去很没精神。
虽然戴了口罩,但陈钺一下子就发现了迟寻的不对劲,他放下手里的平板,皱着眉问迟寻是否需要请假。
迟寻拒绝了,表示自己没什么大问题。
“真的吗?”陈钺有点担心,“你家有感冒药吗?”
“嗯。”迟寻只能发出单个音节,再多说一点喉咙就疼。
“好吧……”陈钺抬头,忽然拍了拍迟寻的肩膀,“那个谁在门口!”
甚至不用抬眼,迟寻就知道是谁来了,走廊上有些吵闹,闹得他头痛。只要再坚持两节课就放学了。
迟寻低下头看书,试图用文字麻痹头痛的感觉。
陈钺忽然撞了一下他的手臂。
“嘿。”陈钺小声地提醒迟寻,“好像是来找你的。”
迟寻按了按太阳穴,头痛减轻不少,他看到穿着花里胡哨不知道什么图案的上衣和一条破洞牛仔裤的迟檐走进来,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很难说那个瞬间迟檐的眼神是怎么样的,迟寻在发热和疼痛中扯出一点清醒来思考,于是他发现三年过去,他不再对迟檐了如指掌。
迟檐又将目光移开了,落在迟寻后面的后面——那里坐着迟檐的好朋友Aiden。
陈钺在看热闹,兴致勃勃地盯着迟檐走过来,看着他去找Aiden,然后有些失望地对迟寻说:“我还以为……”
后续的话迟寻听不清了,陈钺硬生生断了话头,毫不掩饰地喊叫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是在闭上眼睛之前,迟寻只看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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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钺坐在病床前,很好奇地打量着迟檐的脸色。
他的好奇心快要爆炸了,奈何迟寻嘴太硬,死活撬不开,唯一的突破口只剩下这位疑似前男友的弟弟。
陈钺:“我听迟寻说,你是他弟弟。”
“……”迟檐不知道自己是该承认还是否认,“啊。”
“但是我觉得不像,”陈钺自己先否认了,“你们谈过恋爱吗?”
这个问题似乎好回答很多,但是在yes or no两个选项中,他们创造出了第三个答案。
迟檐说:“不算吧。”
“啊……”陈钺没搞懂这两人到底是什么相处模式,恰好手机响了,他出去接电话,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
除了事后,迟檐鲜少见到迟寻安静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意识到这一点,迟檐才发现,这鲜少的几次,几乎都是迟寻生病的时候。
迟寻早上发的低烧,吃了药出门,没想到不但药没起效反而还加重了,上了两节课就连呼吸都是滚烫的,最后还是坚持不住倒下了。
他安静地躺着,嘴唇有些干燥发白,迟檐盯着他看了一会,说不清楚什么原因,找了个纸杯弄了点温水,刚把杯子举起来,迟檐就看到迟寻睁开了眼睛。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迟檐的手硬生生拐了个弯,那杯温水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自己发烧都不知道?”
完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迟檐只能迎着迟寻审视的目光,皱了皱眉。
迟寻喉咙痛如刀割,说不出话,目光所及之处也没看到自己的手机,只能用动作示意自己想喝水。
从他的视角来看,迟檐像是真的在生气,虽然不知道生哪门子的气,不过既然在生气,那应该是不会……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纸杯塞进了迟寻的手里。
迟寻顿了一下,将水一饮而尽。
陈钺不知道干嘛去了一直没回来,迟檐看了眼门锁,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吗?”
迟寻看着他,竟然摇了摇头。
迟檐喝多了属于半断片,有记忆但不多几个零星的片段还都是他自认为很丢脸的时刻。
比如自己狂飙演技说肚子里有个孩子。
再比如坐在房间门口还没三分钟就睡着了。
不过这次他记得很清楚,迟寻洗完澡头发都没吹干就来酒吧找他了,肯定就是因为这个才着凉发烧的。
……那迟寻摇头否认是什么意思?
这种状况显然还是超出了迟檐cpu的处理范围。
迟寻喝完水后摸索了一会找到了手机,然后点开一个二维码,似乎是想让迟檐扫码。
跳出来的个人主页干净简洁到迟檐会怀疑这人随便注册了个小号来糊弄他,昵称是一个句号,没有个性签名,朋友圈空空如也,头像倒是换了,是一片灰白色,点开来放大看似乎还有几个数字。
迟檐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是什么数字,屏幕上就弹了个消息出来。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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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檐盯着屏幕上的两个字看了一会。
半晌他才开口:“不用谢。”
房间里又是一片安静,他们之间总是不能聊太多。
陈钺推门进来的时候迟寻正靠坐在床头看平板,迟檐坐在一边安静地刷手机,两个人互不打扰,但气氛有些怪异。
“迟寻哥,我帮你跟教授请假了,”陈钺说,“你先休息几天,实验那边你跟我说,我去看着。”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迟檐,他看了眼陈钺,又看看迟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掏出蓝牙耳机戴上,什么也没说。
什么哥?
迟寻点点头,在平板上顺手写下一句话,陈钺扫完担忧地说:“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找个人送你?”
迟寻拒绝后陈钺也不再坚持。这个房间是办公室边上的休息室,床很小,躺着也不舒服,迟寻醒了一会后就想走,反正回公寓也是躺,在这里也是躺。
下地的时候迟寻还有点头晕,不过走两步就好多了,陈钺在一边看着,陪他一起下楼,叫了一辆网约车。
“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陈钺瞥了眼迟檐,“让你弟陪你?”
迟寻表示不用,但陈钺扒拉着车门没让他把车门关上,直到迟檐面无表情地跟着坐进去,陈钺才关上车门。
透过车窗,迟寻看到陈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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ヽ(*^^*)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