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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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节一过,天气便一天热似一天,到了午后,院子里不见什么灼热阳光,桃花开败了,新叶长出来,树荫层层叠叠,风是缓缓凉了下来,远远近近,是舒缓的荼蘼香气,只是青石板上的热气,混着泥土里的潮湿,一阵阵地往上泛,灼的心口难受。
陈之宁一边擦着汗,一边捏着柄扇子,不断驱赶着在他身边打着圈儿的蚊虫,才一挥散,待他手臂一放,便又阴魂不散地绕了回来,饶是他周身衣物都由艾叶熏过了,身上挂了两三个薄荷的香囊,也挡不住山边的毒蚊子对他的一番热情,耳后几个蚊子包未好,颊上又多了几个咬痕,抓出道道红痕,十分狼狈。
陈之宁跪不多时候,镜郎午睡起来,嫌身上黏黏的,就要洗澡洗头,坐在廊下看人来人往地担水,吃一口应景的桃花酥、梨花糕,不敢给他吃冰冷了肠胃,就配了一碗薄荷金银花茶。一应人就当没见着跪着的陈之宁,陈之宁也学会了当看不见他们。只是镜郎要作弄起人来,实在可恶。正好王默在院中移种缸莲,镜郎见他穿着件粗葛短衣,一头一脸的汗,脸上晒得黑红黑红的,便抿着嘴笑,喊他过来伺候沐浴。
陈之宁也是风月人物,听这话里话外的笑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是气恼,一时又十分沮丧,不知自己花费这许多时间,千里迢迢追来,受这闲气罚跪,究竟为的什么?在京中娇妻美妾,就连那未婚妻,名门贵女,在他眼前,仍要做出贤惠小意的模样,来讨他的好,只是到底无趣。更别说歌女娈童,多少人趋奉左右,逍遥快活……可奇哉怪哉,没了镜郎,什么美酒美人,苍白枯燥,成了一层虚假的影儿。
镜郎要他想明白,可是他该想明白什么?
镜郎洗了小半个时辰,花香里尽是水声与细细的喘息,撩逗着陈之宁神思不属。也是合该有事,老天作美,忽然不知何处吹来一大捧乌云,严严压在檐角,又是一阵潮湿的风,吹得窗扇咣咣作响,天色阴沉,不多时,“哗”的一声,雨滴噼里啪啦,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王默披着衣,束着湿发,踩着一双木屐,哒哒哒地从陈之宁身侧跑出去,忙着照看还没移进屋内的芍药花去了。
陈之宁垂头丧气,只是老实跪着,并不动,过了半刻钟,镜郎挽了湿发出来,在廊下随意一瞥,正要回屋去,忽而脚步一顿。蓦然见了个人影,陈之宁好个美少年,贵公子,成了个落汤鸡,丧家犬,全身湿淋淋的,简直才从水中捞出来一般,狼狈不堪,镜郎先是一怔,继而怒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也不避雨去!是跪傻了么!”
陈之宁挨了骂,仍是压着脑袋,也不看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扭头就走。他膝头的伤上加伤,紫上加青,教雨水一淋,几层衣料压下来,蹭着伤处,更是疼痛,走路不免趔趄,再加上大雨砸到面上,视线模糊,青砖地又滑,走了几步,便是一滑,还好身手矫捷,雨幕里手舞足蹈一阵儿,站住了,再低头往外走,没出两步,又是一绊,这回结结实实地往前一扑,重重地一响。镜郎隔了老远听见,也觉膝盖一痛。陈之宁却恍若不觉似的,趴了片刻,硬撑着起来,又要走,镜郎狠狠跺一跺脚,皱眉道:“做张做智什么!过来,我看看,摔成什么样儿了?”
陈之宁像只呆头鹅,头发湿淋淋的,隔着雨幕看镜郎,只是迟疑着不动,镜郎怒道:“干什么,还要我出去请你!”
陈之宁这才“哎”了一声,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似的,一步一步挪回去,镜郎等不得,早已气咻咻地回屋子去了,陈之宁一身水淋淋地进屋,门槛儿前铺着的花草毯子旋即洇得透湿,他还待说话,兜头罩下来一张干燥的葛布帕子,就听见镜郎淡淡道:“让他们烧了热水再送来,打发两个人伺候你洗头发。”
陈之宁愣愣地点了点头,也不敢动,立在门口便去拆发冠,青灰色的直裰湿成了深灰颜色,让带着雨滴的风一吹,尽管强忍着,还是打了几个寒颤,镜郎见了,咬了咬唇,攥住他的手腕,口中道:“……罢了,这雨一时半会儿才能停,你过来,这一身都湿透了,换身衣服,我看看你的伤。”
陈之宁脑袋上顶着干布,跟着他进去,好似个乖娃娃,怎么摆弄便怎么动,镜郎让他脱衣裳,他也就听话站在榻边脱,身上湿得透透的,他便脱得赤条条的,擦净了身上的雨水,胡乱披了件镜郎的袍子,头上换了张布巾顶着,只呆呆地盯着镜郎不放,镜郎揭开白瓷香炉的盖儿,往里头放了几片梅花香饼,倒了一杯茶,见陈之宁一径站着,不由好笑:“怎么和个傻子似的,坐啊!”
陈之宁便在案几对面坐了,期期艾艾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接了镜郎递来的茶,一口喝了一半,暖了暖身子,半晌才挤出来一句:“怎么不用麒麟髓了?”
镜郎随口道:“出来得急,带的不多,这里也没处配去,随便用些什么香,也就罢了,出门在外,还讲究这个做什么。”
陈之宁露出一脸的心疼来,镜郎瞪他一眼,无奈道:“我看看你膝盖。”
镜郎这件道袍做的宽大,墨蓝色杭缎,绣了兰与竹,陈之宁没系衣裳,就这么大喇喇敞着,将两腿抻着,压在金银花迎枕上,让镜郎看。他颈项上,脸颊上,都被太阳晒作了小麦颜色,但身上仍是颇为白皙,修长身条,腹肌漂亮,大腿与腰肢,亦是结实有力。视线顺着腰腹滑下去,那话儿粗长,本是垂在腿间,让镜郎看了几眼,便不安分地探头探脑。
镜郎白了他一眼,再往下看去,膝盖上层层叠叠,乌青发紫,一道一道,全是搓衣板上的横杠印子,还有几处破了皮,皮肉往外翻着,墨绿色的膏药糊着伤处,被雨水冲化了,格外可怖。方才那一跤摔得不轻,小腿上也摔出了两块淤青,蹭破了皮,红肿一片,渗着血丝。
到底是打小的好友,拿捏他是一回事,见他伤的这样重,心疼又是另一回事。
镜郎看了几眼,不敢再看,转身往妆台屉子底下一阵翻,拿出一匣子药膏,往陈之宁面前一摔:“喏,镇抚司上好的金疮药,还有云南的白药,自己选了上药。”
“镜郎……”
陈之宁眼巴巴地看着他,一摊手,做出种种可怜腔调来,镜郎到底心软,起身绞了张干净帕子来,跪坐在榻边,躬身为他擦掉药膏与雨水脏污,又取了木柄勺来,为他上药,细细地洒了药粉,又要往上敷药,却有什么东西直挺挺地立着,不时想着要蹭他一下。
“你不是疼么……还硬个什么劲儿!”镜郎戏谑伸手,在陈之宁大腿上拍了一记脆响,那阳根涨得通红,竟然还左摇右摆地顾盼,泌出一丝清液来,更是好笑,“怎么,难不成打你一顿,你还能这么射了?”
陈之宁脸颊微红,躬身去捉他的手,只是行动不便,一挪动就皱着眉,一脸的痛楚,倒没疼软了,居然愈发精神昂扬,镜郎往后一闪便躲过了他的手,也有些脸红:“得了吧你,想什么有的没的!”
“镜郎,我硬着难受……”陈之宁舔了舔唇,嗓音沙哑,软声求他,“方才,你们肯定也未做完,你骑上来……”
镜郎没好气地大大翻了个白眼,陈之宁即刻不敢说话了,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垂着眼睛,如小媳妇儿似的,不住撩镜郎一眼,气氛一时暧昧,镜郎脸皮滚烫,摸过桌上那柄光润如玉的象牙扇子,展开扇出一阵凉风,手背让和田玉的坠儿拍了几下,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出个恶作剧念头。
“我为你纾解……也不是不行,不过,你须得听我的,不许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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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调教老公
舞阳长公主送的象牙扇子,终于派上了些奇怪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