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东西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饿。 看到他的时候,也才能感觉到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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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靳宴探身摁亮了台灯,淡黄色的光晕笼罩在他的头顶,他轻微地喘息一声,背靠着床头慢慢坐起来,随后眼皮一挑,目光像羽毛似的轻飘飘落到我身上。
而我早已翻身下了床,光脚站在地板上,还被床头柜刮到了受伤的脚指头,钻心的疼痛瞬间猛蹿上天灵盖。我克制着嘶了一声,然后抖着嗓子说:“你你你你怎么在我房间?”
这句话却像投进湖心的石子,将空气激起一圈圈波澜后就慢慢失去了痕迹。靳宴眼帘微垂着,透着未褪尽的困意,半晌才将将扬起下巴,扫了一圈四周,喃喃道:“原来这是你的房间。”
我被这一眼、这一声弄得莫名心虚起来,咬着下唇用余光审视了一下此刻的房间,嗯,是我亲生的模样。沙发上堆满了没穿过两次的衣服,堆得连沙发本来的颜色都看不见,再远一点,放着各种莫名其妙杂物的桌子,更是令我本就岌岌可危的颜面雪上加霜。
“对……”
我一边回答他,一边偷偷摸摸把床头柜上的可乐罐往看不见的角度推。
“那不好意思……”他抬手用指关节蹭了蹭惺忪的眼睛,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借用一下洗手间。”
他脚步稍稍有些虚浮,起初还晃了两下,看得我下意识想要去上去搭把手,却又生生忍住。
一墙之隔的洗手间内响起水流声,我连忙趁这个机会收了收杂乱的桌子,收着收着手里动作稍稍一顿。
不是他先……乱闯我房间的吗……
怎么弄得和我自己做贼一样。
一会儿工夫后靳宴就出来了,应该是洗了把脸,两边鬓角沾着水珠,清醒了不少。他走向床前凳的方向,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他自己的衣服,一边穿一边解释说,是明早有工作需要和裴长淇一起出发,从这里出发会近一点,裴长淇说有空置的房间,便拉了他来。
话说完,衣服也刚好穿完。
靳宴站在床前,房间里依旧只有那盏浅黄的床头灯亮着,他的脸被光线啄吻得轮廓分明,脸颊内陷,似乎比我走之前要消瘦几分。
他自认为解释清楚一切就安静而礼貌地走了,房间仍旧是那个房间,沙发上乱堆的衣服,桌子上散落的杂物,都还是那样,却莫名清冷下来。
很久之后感觉到脚趾被冻得发疼,我才慢腾腾地往被子里缩,目光漫无目的地任意下落。
全程至尾,我也只说过一句“你怎么在我房间”。
你怎么在我房间?
我想到头痛也想不出,这句里究竟哪个字包含了我要赶他走的意思。
明早有工作,住这里方便,和我说就是了,我又不小气。
大不了我就睡沙发去。
越想越气后我抓起手机把裴长淇叫起来骂了一顿。
他起初应该还没醒,半点反应都没有,等我累了歇口气时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随即门外就响起一连串脚步声,以及清脆急促的拍门声。
我去给他开了门,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穿着略显幽默的蔚蓝色棉格睡衣站在门口,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你不是被你表哥关家里了?”
我挨在门边,皱起眉头,不满地敲了敲门板:“别瞎说,我们国家可不允许非法拘禁。你闲的没事让靳宴睡我房间?”
“你不是临走之前留了张房卡给我吗?我寻思反正你也不在……”裴长淇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就睡一晚……”他无意往里面扫了眼,“嚯,你房间这么乱啊?早知道我不招呼靳宴来了。”
我头疼地掐了掐眉心,“行了,快滚。”
重新关上门后,我扫了眼时间,刚好凌晨三点半,正是夜色最深的时候,而这一番折腾后我困意寥寥,心底梗着难以言明的情绪却无从消解,想了想,双手开始不自觉地收拾起房间里的东西。
衣服,水杯,文件,零食,垃圾。
等一层层收起沙发上的衣服后,一个浅棕色包装盒的一角露了出来。
是那份没能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倒是把它忘了。
我抽出盒子放到了床上,考虑着该怎么处理它。
门忽然在此刻被敲响,我当是裴长淇,想也没想就去开了门,一抬头,却发现是靳宴折了回来。
我陡然愣住,手指搭在门把手上,本能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发誓一见靳宴就丧失语言能力的这毛病一定找时间治治。
靳宴是回来取落下的东西的,说明来意后我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他从我身经过,身上带着点外头夜雾的气息,凛冽而湿润。我立在门口,忍不住抠起了手指,绞尽脑汁在想该如何开口。
喂,靳宴,很晚了,你明早还有工作,要不直接在这里休息吧?
我可以走的。
我晃了晃头,静下来,清晰地感受到太阳穴在突突跳动,手无意识地将门带起,锁扣在静悄悄的房间里发出一道清脆而突兀的“咔哒”声。
我紧张万分地朝靳宴望去,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停在了床前,一动不动。
床上是我刚刚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礼物盒子。
他曾经日日夜夜穿着这件戏服,哪怕只露出一个角也能认出来——此刻再冲上去收,根本无济于事,我懊恼不已,好半天,才像只螃蟹似的,僵硬地挪动过去。
“这是我《昔日宴》的那件衣服吗?”
我点点头。
“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挠挠头。
好像怎么解释,都很像个变态。
不得已坦白:“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
“对。”我舔了下干涩的下唇,“之前物流出问题,没赶上。”
靳宴看了我一眼之后没有说话,顺利在沙发附近的地板上找到了他掉落的手表,然后一边戴表一边继续看着我,那目光似乎要把我剥开。
我像只不幸被拍打上岸的海鱼,不停吐息,却汲取不到一丝氧气。
“谢谢。”
他终于又开了口,“既然是礼物,那我能带走吗?”
嗯?
四周静谧无声,短暂的愣神后,我如梦初醒,手心已被虚汗浸透。
我没出声,转而拾起桌上的房卡,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房卡递到他眼前。
“你不用走。”
我吸了下鼻子,继续说,“房间我简单收拾过了,你别嫌弃,我听说你明早还有工作,你……你就在这里休息。”
说完这句话我就跑了出去,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隔壁裴长淇来开门,强撑着睁开半只眼睛,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伸手揉了揉空空的小腹。
吃东西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饿。
看到他的时候,也才能感觉到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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