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最有钱赚,哪里最多人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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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还是大度,看在靳宴是我男主角的份上饶过了他,可那位副统筹就没这么幸运,第二天就顺理成章被我优化掉,赶在年底提前回家过年了。
我将此事前因后果讲给裴长淇听,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摇头:“其实也没几天了,估计年底就能全部杀青,这会儿让人滚蛋难免会让剧组人心浮动,小方啊,做事还是不够老练。”
我坐在副驾上,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用力强调:“他骂我草包?”
“镇定,咱们出来混的什么骂没挨过。”
“哦。”我看向他,上下唇一碰,“草包。”
裴长淇没理我,手却悄然抓紧了方向盘。
我抬高音量,重复一遍:“草儿包儿。”
“好了,闭嘴。”他轻咽一下,“不然我就把你丢下去。”
呿,好玩不起的一个人,我百无聊赖地拢起双手,目光转向车窗外。
车走了一会儿,裴长淇忽然叫住我,而后从手边储物格里摸出一串钥匙,“对了,你休息室的钥匙。”
我敏感地抬起头,隐隐生出几分抗拒,迟疑几秒,问:“怎么在你这里?”
“你那间休息室,在你走的前一天晚上,就靳宴生日那天,门锁坏了,打不开,找人给你换了个锁,这是新钥匙。”
“坏了?”
“我还会骗你吗?”裴长淇颇为无奈,“要骗也骗个大的是不是。”
我怔了好半天没说话,心情极度微妙,再度确认道:“……真的?”
“假的我头给你好不好?”
我倒不是很稀罕裴长淇的头,只是觉得这事儿稍稍幽默得有些过了。
那这么说,那天晚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五味杂陈地坐了半晌,一簇很小的火苗从心底“噗”地蹿起,招摇得厉害,许是细胞忽然过度活跃,我的下半张脸莫名烧起来,只得赶快打开车窗降温。一旁的裴长淇没准备,被灌入车内的西风骤然一吹,冻得脖子都缩起来,朝我大喊:“你干嘛忽然开窗——靠,方幼安,你怎么一下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我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的脸,果真如他所说,花枝招展,没良心的很,一时又觉得有些不应该,狠狠自我谴责了一番。
可挣扎许久,脑海里却不断地响起一个声音:
“别掩饰了,你就是很开心。”
等到了片场,我和裴长淇从车上下来,像往常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拌着嘴,车门一推,却注意到不远处好几个戴着口罩的女员工齐齐朝一个方向跑去,尽管片场忙得人仰马翻是常态,可一眼扫去,那几人脸上略显慌乱的神情却透露着几分不同寻常。
我隐隐感觉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随手抓住从眼前跑过的一人询问情况。那是个实习的小姑娘,发丝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听见我问,像发现救命稻草般拉住我的袖子,“小方总,你快去看看吧,付樊他爸爸刚刚来找他,不知道两个人聊了什么,然后付樊忽然报警了,现在警车都开到了。”
一段话将我打了个措手不及。
报警?付樊那样的人还会报警?
我跟着那小姑娘去了现场,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在最中央发现了与往日判若两人的付樊。他还穿着角色服,青灰色的民国学生装束,身形单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寒意,白皙的脸颊上一抹红指印若隐若现,正冷冷打量着正对面那个身材伛偻、形容狼狈的中年男人。
而那男人则像牛皮糖一般死死拉着警察,颤颤巍巍地指着付樊,颠三倒四地重复着两句话:“警察同志,那是我儿子,我就是来看看他,没什么大事的,你们回去吧,回去。”
一旁的付樊听了,漠然地抬起头来,反问说:“谁是你儿子?”
那男人瞬间恼羞成怒,猛地上前,伸手想抓付樊,却被忽然出现的另一个人制住了动作。
“是靳哥!”
站在我身边的小姑娘立即大喊出声。
靳宴像座围墙般挡在了付樊身前,将那男人高高抬起的手箍住后毫不客气地甩了回去,两名警察也在此时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蹙紧眉头,半晌,招了招手,“先一起回趟局里吧。”
我在人群中发现了统筹大哥,嘱咐他疏散人群,并让他警告所有人刚刚的事情不要出去乱传,说完这些,我回头看了眼,靳宴已经随着付樊上了警车。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和车窗,我无意中与他对视上,他望着我,嘴唇微动。
好几秒,我才辨认出他是在说,回去。
坐立难安了半个多小时后,我还是让裴长淇送我去了警局,顺道在门口的药店里买了一个冰袋准备给付樊。他那脸上的指印很明显是挨了一巴掌,现在多半肿了。
我赶到那会儿俩人的笔录已经做完,分散在两间休息室里等手续。付樊在我将冰袋递过去时才终于回了神,恢复了之前那副人畜无害的腼腆模样,略带歉疚地朝我道了个谢。
我和他不算太熟,不好多问,闲聊几句后就退了出来,想着去附近找点什么吃的替他垫垫。
裴长淇倚在门口低声打着电话,冲我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两分钟后,他电话打完,和我一同走出警局后,说起了打听到的原委。
“那人确实是付樊的父亲,不过他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付樊跟着妈妈长大。”裴长淇压低声音,目光严肃,“他爸爸有赌瘾。”
我回忆了下方才那男人,确实是一副颓靡不堪的赌徒模样。
“这事儿不算秘密,稍微打听打听都知道,最主要……”裴长淇顿了一顿,“是Vincent,他的经纪人。”
我皱起眉头,“和他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有的,付樊和这个爸爸没什么感情,十岁之后就没怎么见过,可等签了Vincent之后,这人出现来纠缠付樊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我领悟到他的暗示,呼吸微微一滞,不可置信道:“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早和你说过,Vincent不是什么好人,付樊要是一直需要给他爸爸这个无底洞还债,就得一直给Vincent卖命。”裴长淇叹息着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方小少爷,你被你爸和表哥保护得太好,要知道,哪里最有钱赚,哪里最多人发疯。”
我张了张嘴,倍感无措地揪住手指,跟着随裴长淇沉默地穿行过停车场,每一步都踩在不寒而栗之上。
有的人并不是伯乐,而仅仅是驯兽师,挥下的每一鞭,都是为了更好的攫取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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