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多谢,我跟靳宴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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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断章道别,目送他高大修长的背影踏入茫茫雪夜,背脊挺立,步伐平稳。上车前,他还隔着漫天飘散的雪花朝我最后招了招手,亲密得像相交多年的老友。
我抬起头,望向店门口被风雪吹得轻晃的灯笼,忍不住想,也许在另一个时空,我和断章就是认识了许多年。
我们会因奚沅而结识,会在我偷跑去他们学校找奚沅时相视一笑,会在毕业典礼上给奚沅送花时被他打趣,会在同学聚会散场后的车库里驻足叙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我一个人。
等回过神,我准备打车回去,伸手摸口袋却找不着手机,又上上下下将每个口袋都翻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仔细回想,好像只可能是在刚开始进门前摔那一跤时掉了,立马回头去找。店员帮忙调了监控,我们最后在走道拐角的一处小造景中找到了手机。
难怪方才两个小时都安安静静。
手机上沾了点灰,店员递过来一张纸巾替我擦拭干净。
雪天,还是晚上,十八线如鹭山很难打到车,我等了好长时间,还加了钱,都始终无人应答,打幼薇和裴长淇电话还没有人接,甚至认真思考起在这家办个卡让老板送我一程的可行性。束手无策之际,手机叮一声,提醒我关机了。
……
早知道就不和断章客套了。
我叹了口气,将手机拿去前台充电,又拿了本杂志在大堂坐下,耐着性子等起来。
坐的位置靠窗,能直接看到外头黑沉沉的夜,无数细密的雪花片刻不息地坠落,看一眼仿佛都能感受到寒冷。
十多分钟过去,我去前台尝试开机,率先给幼薇发了条求助信息。
她回得很快:[哥,那边太远了,可能过不去,我想想办法,不行你就就近找家酒店住一晚吧。]
[……要你何用。]
我冷静片刻,认命地查看起附近的酒店,可翻到底也没有找到一间空房,这时幼薇又有消息发过来:[哥,你别担心!我发朋友圈找人帮忙了!]
[……]
我切进她的朋友圈,最新一条赫然写着:[江湖救急!本人的倒霉蛋哥哥被大雪困在xx餐馆了,有没有好心帅哥在附近的帮忙去接一下鸭!]
我如鲠在喉,不知道她这条略显愚蠢的朋友圈和打车软件上已经转了n圈的等待界面,哪个更不值得期待一点。
快十点了。
有拎着水桶的阿姨进来拖地,前台也开始准备清账,而独自杵在大厅的我显得更加格格不入,一筹莫展之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忙不迭接起,对面意外地传来了断章的声音,他说因为在附近有点别的事,还没走远,又刚刚看了幼薇的朋友圈,问需不需要返回捎我一程。
“要要要。”
他似是轻笑一声,“好,那你等我一下。”
我立刻起身准备去往门口,就又收到幼薇的消息。
[哥,有人来找我要你的定位了,你绝对猜不到是谁!]
确实断章能回来挺意外的。
我急着走,就没回她。门口寒风嘶吼,天凝地闭,不一会儿,正前方就出现了两道车灯,正从远处缓缓驶来,最后稳稳停在门口台阶之下,随后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断章冲我招了招手。
我裹紧外衣一头冲进雪里,脚底被积雪冻得微微有些发僵,飞快而急迫地拉开车门,往副驾上一坐,然后不断搓起了手。
断章侧过身体,自然地帮我拍掉衣服上的雪花。我身上的寒气终于被驱走几分,对他笑了笑:“麻烦了。”
“没事,顺路的事情。”他说完重新坐直,手握上方向盘,“记得安全带。”
“好。”
我偏头去拉安全带,因为衣服厚重,动作有些笨拙,等好不容易挪过来,却听到车前响起一道突兀而刺耳的鸣笛,接着眼前闪起白光。
“怎么了?”
我本能地用手挡了下眼睛,先努力将安全带扣了下去。
“不清楚。”
断章看了看前方,而我也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过去。
周围的路灯被淹没在飞雪中,光线被削了一层又一层,什么都很难看清。对面那辆车长时间静止不动,而狭窄的通道也不够我们从旁边穿过。
“你在车上等我,我下去一下吧。”
“等等,断章——”
我叫住他,示意他朝外看。对面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车门,从上面下来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正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黑色的脚印。
车里一时间无比安静,我就那样呆呆地看着那人越走越近,从体型和动作里捕捉到一丝熟悉感,心脏猛跳了一下,直到那人的脸被最近的一座路灯照亮。
“靳宴?”
断章很是意外。
随后我这边的车窗就冷不丁被敲响,我连忙打开,飞快地舔了舔些许干涩的下唇。
“靳宴,你、你也在这里?”
微黄的灯光如丝雾般覆盖在靳宴脸上,令他五官看起来更为深邃。他无遮无拦地过来,挺拔的鼻尖落了一小片雪花,目光从我的脸缓缓挪向断章,又挪回来,最后轻声说:“下车。”
那一声虽然轻,语气却不容置喙,良久,我转头看了断章一眼,他对我点了点头。
我开门下车,另一只脚还没完全踩到地面上时,胳膊就已经被靳宴扶住,他使了不小的力气,像只铁钳一般箍住我向前一带,另一只手帮我关上了车门。
“我看见你妹妹的朋友圈了,刚好在这附近,顺道过来。”
我努力站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幼薇说的其实不是断章,而是靳宴。
“里面的是谁?”
“断章,作家,我最近在谈他的小说。”
靳宴略加思考,问我:“他和你住很近吗?”
“没有没有没有。”我急忙解释,“他下午才过来的,晚上一起吃了个饭,打不到车就好心送送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时断章也从车上下来,站到我身旁,向靳宴伸出了手。
“靳宴,你好,我叫断章。”
“你好。”靳宴礼貌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又飞快放下,“断章老师应该也不顺路吧?雪天也不方便,要不还是让他跟我走,去我那间酒店要个房间,明早去片场也更近一点。”
我原本以为断章不会多说些什么,谁知他打量靳宴许久后,忽地一笑:“没关系,反正我明天也没有事,我送小方总回他的酒店,直接在那里休息,小方总,你说呢?”
两道目光忽然同时对准了我,我一时间有些发怔,感觉如芒在背,视线又在无意中和靳宴对上,他眉头轻蹙,一言不发,黑沉沉的眸子却散发出无尽的压迫感。
“断章,你回去吧。“我深吸一口气,“今晚多谢,我跟靳宴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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