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还有这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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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薇最终还是发现我生病了,但好在她速度七十迈赶来医院时,我的感冒已经好了大半,吊完了最后一瓶点滴,她拦着护士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了之后,转向我眉毛一竖,双手叉腰,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
我心虚地将病历本塞进包里,假装无事发生。
“哥,病了也不告诉我?”
我尴尬一笑:“小问题,你哥身体很硬朗的。”
她又凶巴巴地瞪我几眼,然后卷发一甩,转身就走。我按着手背上的止血棉花,跟在她身后,向电梯走去。刚走到电梯前,她就停住脚步,回头抱住了我。
“哥,我好讨厌医院。”
我伸手地拢了拢她的长发,愧疚地说:“好了,对不起,是哥错了。”
进电梯后幼薇的情绪明显冷静了许多,举着小镜子整理仪容,而我则抓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不知不觉地点到了和靳宴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已经是好几天前。
[你不用着急给我答案。]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最后对着电梯门上模糊不清的影子狠狠叹了口气。
再怎么不着急,终究都是要面对的。
正想着,手机忽然一震,对话框里意外地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身体好点了吗?我最近这几场戏都很重要,走不开,所以没去看你。]
……
我就不该相信裴长淇那张漏风的嘴。
[没事的,已经好了,明天就能来片场。]
我耐心等了一会儿,电梯也正好抵达,刚走出去,就又有了回复。
[正好,明天中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你会想见他的。]
“哥?”
幼薇在叫我,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已经落了她好几步。
“没事。”
我飞快地回了一个“好”,然后快步追上。
正好明天见完靳宴说的那个人后,一块儿把《领空》的事情告诉他。
第二天一早,我和裴长淇一道来了片场。
“我先去忙了,你自己注意保暖,别又感冒了。”
“知道了,快滚。”
我搓了搓手,目送裴长淇走远。
南方化雪的时候尤其冷,刚刚从车上下来迎面被寒风扑住,冻得牙根都一直在打颤。到休息室时意外碰见了小海,他见我哆嗦得不成样子,连忙倒了杯热水过来。我捧着热水活过来两分, 被地上散放着的包裹吸引住视线。
我这才注意到小海手里拿着把剪刀,正在拆那个巨大的包裹,顶部的胶带刚刚撕掉,露出里面白色的塑料减震泡沫,他被我盯着不好意思,挠挠头,解释起来:“这是靳哥买的取暖器,每间休息室都买了一个,让我帮忙装给大家,这个是先到的,靳哥说先送来这里。”
先送来这里?
我有些怔愣地又扫了眼地上,不由地耳热。
片场里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这间休息室是我常来的,尽管我本人不介意和其他人公用,但老板结界在哪里都瓷实得很,除了我,其他人也不太常来。
好像一直以来,靳宴示好的方式都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取暖器安装好,插上电,制热很快。我蹲下去一些,手靠过去,立即感受到一片盎然的暖意。
“靳宴现在在拍摄吗?”
“在的。”
小海收拾完拆下来的包装,对我说:“外景,应该就在这附近。”
那大概就是休息楼后方不远的风雨连廊,我烘了会儿手,挪到窗边,果然在那个方向看到了他们。由于要拍摄连廊全景,其他人都围聚在大摇臂之后,只有跟妆师在靳宴身边替他补着妆,而随着导演的一声指令,跟妆师弯着腰飞速跑开,悠长空旷的连廊上只剩下了靳宴一个人。
他依旧穿着厚重笔挺的军装,颈间扣着藏青色毛领披风,随着他的缓步移动不时扬起。在机器启动的瞬间,他仿佛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和那朱红色的栏杆一道缓缓沉入了故事之中。
看靳宴演戏会上瘾,我看了好久,看得眼睛泛酸。他越走越远,脸上的神情都渐渐模糊。
我收回视线,在手边搜寻起近视眼镜。我有些轻微的近视,不到一百度,虽然配了眼镜,平时也想不起来戴,这时候才手忙脚乱找起来,生怕多错过一眼。
还没来得及走的小海凑过来想帮忙,抬起头,目光扫过他脖子间挂着的单反,心神一动。
“小海,单反能借我用一下吗?”
这台单反是小海用来记录日常的,官配的镜头,勉强够用。我一格一格调整着焦距,转盘发出的咔哒声沿着机身清晰地传进耳朵,而镜头内的靳宴也在不断放大着。
他刚好在一个回眸的姿势,下巴高抬,颌面端正,颈动脉被拉扯得笔直而明显。高清镜头甚至能令他脖颈处裸露皮肤的毛孔都清晰展现,仿佛能透过镜头抚摸到温度。
他真好看。
食指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远处的靳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神情细微地变了下,目光朝休息楼的方向望过来。
我一下放下镜头,等了两秒,楼下已经喊了咔。
“小方总?”
小海在叫我,而我则又拿起机器,翻回了刚刚的那张照片。
那应该是我拍过最好的一张。
我将机子还给小海,对他笑了笑:“这张照片待会儿传给我?”
“好嘞。”
小海答应得干脆,收拾好了东西。
“靳宴上午什么时候收工?”
“十一点半左右吧。”
我点点头,又想什么,叫住他:“照片传给我之后记得删。”
“删了吗?”小海翻回去,语气颇为遗憾,“拍得这么好看,可以拿来当素材的。”
我又忍不住笑了下:“自己的活儿自己干。”
他不敢再回嘴,同我打完招呼后就飞快溜走了。
十多分钟后,我收到小海的消息。
大多数人在单反镜头的预览中都是好看的,镜头自带的氛围感加成很多,真正导出后就会逊色不少,而靳宴沾了骨相的光,怎样都是好看的。
照片被我保存下来,独属于我。
想着就算之后和靳宴谈不成,至少还有这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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