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地上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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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
“啧啧。”
“啧啧啧。”
“好了,想笑就笑,别搁那儿像个坏了的抽水机似的。”我破罐破摔地从穿衣镜前转过身来,扫了眼窝在沙发里一脸意味深长的幼薇,飞快过去夺走了她手指间把玩着的宇航员摆件,“还我。”
“小气的你。”她扯扯错位的衣领,悠闲地晃了晃腿,“话说回来,我还是头一次见准备恋爱还有冷静期的,你和靳宴都是这个。”
她比了个夸张的大拇指,而我视若无睹,专心地将小摆件放到床头灯的木质底座上,而后起身拍了拍手,催促道:“你也赶快收拾,下午要去找雾凇了。”
“知道啦——”她磨磨蹭蹭从沙发上爬起来,拨了拨散乱的头发,赤着脚钻进洗手间,每隔两分钟又探出头来,“等会儿,我忘了问,雾凇还没同意?不是靳宴都开过口了吗?”
“他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开口。”
“哦对对对,还没开口就被你迎头暴击了。”
“……”我挑领带的手指不由一顿,忍无可忍,“方幼薇,奥运什么时候有哪壶不开提哪壶比赛,我求求你去为国争光。”
洗手间里传来一连串带着回音的欢快笑声。
我努力平心静气地继续挑领带,而后照着网络教程极不熟练地打了好几遍,终于把自己倒腾得人模狗样了些。
“对了,哥。”几分钟后,方幼薇就拿着自己的化妆包从洗手间出来,顶了一脸精致的全妆,愣是把我吓了一跳。
“你闪电侠?”
“天生丽质啦,随便化化就好。”她拿起自己的外衣,“还有半个月跨年,要工作还是要亲情?哦不对,是要爱情还是要亲情?”
“都要跨年了?”
我有些恍惚地查看了一眼日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还属于今年的日子已屈指可数。《一梦》这边在收尾阶段,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丝毫没有注意到,于是补救性地给统筹大哥去了一条消息,嘱咐他记得安排些跨年活动,想了想,还狠心给了一笔阔绰的预算。
“哥?”
“知道,我当然会回家。”我放下手机,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衣着,“就算会被表哥暴打一顿。”
路程较长,请了司机。上车刚坐定我就收到统筹大哥的回复,紧跟着一个沉寂很久的群聊忽然被顶了上来,我往上翻了翻记录,才想起这是上次靳宴生日用过的那个群聊,当时的好多情景又再度浮现在眼前。等回过神时再一看,群名已经被改成了“报!小方总批钱跨年啦!”
……
不一会儿,裴长淇的消息也紧随而至。
“你良心发现了?”
我重拳出击。
在经历了好几轮表情包互搏后,我告诉他,今年方家的跨年可能多半是在北京医院里摆一桌,无事勿扰。
司机在这时终于开上了高速,隐约的困意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在手机屏幕即将熄灭的前一秒,聊天框内又冷不丁弹出一行字。
裴长淇:幼薇也回去吗?
废话。
刚想这么回复,这条消息就被撤回了,我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又下意识地扫了眼身旁的幼薇——已经带好颈枕和玫瑰蒸汽眼罩安然入睡的幼薇,犹豫了下,决定不多这个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
后来打听才得知,雾凇这次是来南边度假的,他在鹭山不远的一座小城里买了一栋小楼,每年冬天回来住一阵,要不是靳宴的面子,我把他家门拍烂可能都见不着一面。上次见面回去后不久,他就给了我消息,约我再见一面。
我当时立即应了下来,刚挂完电话,身边的幼薇就挑高眉毛:“终于不矫情了?”
“仔细想想,欠靳宴一个人情也不算什么,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以后加倍报答他的机会。”
“你早这么想,《领空》现在可能都开拍了。”她璀然一笑,“哥,你这性格,真的好像咱们的妈啊。”
她一时嘴快,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缓缓将原本随性摆荡的脚缩回了毯子里,随后端起一杯水,懒洋洋道:“我自罚一杯。”
有时候我很羡慕幼薇的性格,会伤痛,但不至于沉溺。
大概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雾凇给的地址,是个藏在一排排树木之后的独栋小楼,雅致又独特。
雾凇来开门时少见地戴了眼镜,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那个本子我接了。”
我愣了两秒后才被难抑兴奋的幼薇悄悄掐回了神,连忙回应:“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您放心,酬劳一定给到最优。”
“那些无所谓,靳宴都发话了,我当然是……”他摆了摆手,话说到一半,目光直愣愣地落到幼薇脸上,几秒后眉开眼笑起来,“我说靳宴怎么这么上心呢,小方总,你也放心,我尽量在春节前给你改完。”
我和幼薇默默对视一眼,心知或许是误会了什么,但也无从解释,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之后的两小时,核对了一些细节后,雾凇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去书柜的最上层取出了一只盒子,递给了幼薇。
幼薇战战兢兢地接过,打开一看,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小指甲盖大的吊坠,金色,形状是二阶魔方。
“前两年靳宴来看我无意间落下的,后来说就先放在我这里,我看他当时心情不是很好,就先保管着了。”雾凇老师嘴边显出淡淡的笑痕,“魔方,是给你的吧,方小姐?”
幼薇拿着盒子的手冷不丁哆嗦一下,随后尴尬地扯起一丝笑容:“是……的吗?”
她边说边转头看我,露出一个求救的眼神。
从雾凇家出来时已经接近傍晚后,太阳被密林遮挡着,隐约剩点余温,幼薇边走边打了个喷嚏,拽着我飞速跑回车里。
“这个你快拿走!”
刚刚临走前,尽管再三推辞,雾凇还是不管不顾地将魔方吊坠塞给了幼薇,幼薇无奈带上,在钻进车里的第一时间像丢烫手山芋似的丢给了我。
我接住盒子,轻叹了口气,寻思找个机会还给靳宴。
“冻死了,一会儿去吃点东西吧?”她一边呵着热气,一边打开手机开始浏览,“涮羊肉行不行?就当庆功了!”
我将车门一关,回答说:“这边的店我记得大多数连麻酱都没有,你确定要吃吗?”
幼薇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犹豫的神情,好半天才咬咬牙说:“凑合整吧。”随后就开始兴致勃勃地挑起了店,而我则坐着捂了会儿,等身上的寒气散去后,才漫无目的地拿起了手机,随手点开了朋友圈,打开第一条,居然难得地看到了靳宴。
他分享了一首歌,《开门见山》,配其中一句歌词:
[ 那是个月亮,就是个月亮。]
没听过,我不解其意,但又莫名紧张,冷静两秒,小心地点开歌词,还没等页面成功跳转,身旁就传来幼薇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笑声。
“他好在意啊!!!”
而我的歌词界面也终于跳转了出来。
——那是个月亮,就是个月亮。
——并不是地上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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