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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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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

-----正文-----

“他醒了吗?”

姜远恕推门进房,白苍云躺在病床上,舒鸿守在旁边。

这一幕很眼熟,可时过境迁,没有人会再感到轻松了。

“没有,意识一直很混沌。”舒鸿合上书本,“我尝试和他共感,但他的反应很微弱。”

“联结破坏对哨兵和向导的身体都是巨大创伤……对不起,我没有破解成功。”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们每个人的错。”舒鸿把《飘》放回床头柜,倒了一杯温水,“你会觉得我偏心吗?我也不认为是舒念的错。”

“……我不知道。”

舒鸿苦笑一声,眼眸中的金色暗淡无光。

“现在我怎么和他解释呢?”

姜远恕还想说什么,发现白苍云有清醒的迹象,连忙让医疗AI上去看。

“水……我要水……”

舒鸿用吸管给他喂了一点水,白苍云嘴唇皲裂破皮,看起来很难受。

“白苍云,你……”

“他怎么样了,韩亦简他——咳咳!”

白苍云挣脱手上的针管要坐起来,舒鸿拦住他,近乎哀求地对他说:“你先好好休息,韩亦简就在隔壁。”

“他有没有危险?”

不亲眼看到白苍云根本放不下心,他推开舒鸿,被姜远恕拦在门口。

“很晚了,你才醒来很虚弱,去躺着吧。”

“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白苍云立即察觉不对,有些打草惊蛇,用警惕而敌意的眼光扫视姜远恕,“我要去看我的哨兵,劝你别拦我。”

“白……”

“舒鸿,我恨你。”

白苍云丢下一句话,跨过姜远恕走了。

舒鸿手里拿着吸管,此刻他是地球上最悲伤的人。

“阿云。”

韩亦简苏醒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仿佛预料他会来一般,端正地坐着。

白苍云好半天没说话,跑到他的床前,来回端详着哨兵,像是要确认眼前的韩亦简是不是真的——他如若云端,脚步虚浮得厉害,跌坐在韩亦简的床边,被搂进温暖的怀抱里,流下姗姗来迟的眼泪。

“对不起……”

“阿云,谁都能说这句话,你不可以说对不起。”

韩亦简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却强撑着想让向导知道他很好,安抚地吻他的腺体。

“我真的很害怕,我以为你要死在里面了……”

“爆炸声音那么大,连天空都在震颤。你呢?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受伤?”白苍云抬头捧着韩亦简的脸,看他的头发和眼睛。是错觉吗?韩亦简脸色怎么这么差。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亦简犹豫地看着他,眼眶红了起来。

我不想告诉你,但我对你……真的无法撒谎。

要怎么开口呢?

白苍云跟着慌了阵脚,自己抽抽嗒嗒地,却还要去擦韩亦简的眼泪。哨兵不是沉默寡言的人,白苍云想不到能让他哑口无言的理由。他们经历了生死,还有什么可以让韩亦简痛哭流涕呢?

“你……你别吓我啊韩亦简……”

“阿云,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白苍云紧抿着唇,泪水细细密密地往下聚成河。

“不要怪舒鸿,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

“你说什么?”白苍云哽咽着,有泪无声,颤抖着发出气音,“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啊韩亦简!”

“白苍云,让我好好爱你吧。”

韩亦简上挑的桃花眼因恸哭而醉红,他捂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白苍云因震惊而失神的眼。热流从鼻腔里涌出,不受控制地滴落,混着泪水流满了他的整个手掌,滴在纯白的病床上,晕出妖冶的花。

让我好好爱你吧,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韩亦简,你为什么流……鼻血了啊。”

白苍云拿手去擦,大块大块的污血从韩亦简的鼻子里冒了出来。他越擦越多,病号服被血浸得透湿。

“白苍云,我……”

“辐射病。”

白苍云没有丝毫反应,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是在讲冷笑话吗,韩亦简,一点也不好笑。”

“我不准你再讲这种笑话了,求你闭嘴吧。”

他挣开韩亦简,刚起身便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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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怀念过去呢?

没长大的白苍云自然无事可怀念,可长大后的白苍云要怀念的东西似乎有点多了。

也许是两条街旁的绿豆糕店,初中的某一天悄无声息地关门了;也许是有一天他发现穿不上某条打了很多补丁的裤子;也许是他深夜里思考为什么被亲生父母的抛弃的时候。真奇怪啊,白苍云会自嘲地笑笑,我好像一直被抛弃。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沉湎于过去呢?

未来会好吗,可能吧,但我又怎么知道呢。

直到那一天,韩亦简的出现改变了他的生命轨迹——后来白苍云不止一次地说过韩亦简是他的天神,韩亦简对此不以为然。

韩亦简,韩亦简,他的韩亦简有火红的长发,漂亮多情的桃花眼,每每看向自己的时候都会微微地上扬,愉悦又开心的样子。韩亦简很高,肩膀挺而宽阔,怀抱总是强势却缱绻,勾过白苍云的手臂,让他不得不踮脚,诡计得逞后哨兵会给他缠绵的吻,轻声叫他的名字。

韩亦简,我的韩亦简——我的哨兵,我的爱人,降临在我的人间的天神,和我一起扣头问天的合法伴侣,占有我且被我拥有的韩亦简。

就要死了。

白苍云从浑浑噩噩中惊醒,手脚冰冷。他卧趴在书房的桌上,桌面铺满了年代久远的医学书籍。

挂钟显示时间为凌晨四点,白苍云连口水都喝不上,继续看文献。他检索了辐射病出现以来所有的顶级期刊研究资料,打印成册,一目十行地浏览,却始终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静下心来做事很容易让人忘记周围环境,姜远恕静悄悄地迈进书房,白苍云丝毫没有察觉。

“白苍云。”

“你出去吧,我要查资料,没空和你废话。”

“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

“……”

叹息声太大,台灯的幽光仿佛被吹弱了。

“罹患辐射病的人,迄今为止没有一例撑过半个月,无论轻重,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以呢?”

“我建议你早点放弃。”

“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啊?”

白苍云抬头,终于舍得施舍给姜远恕一个眼神。

“刚关进寒山的时候,我才从菩提苦海劳里放出来,整整三天三夜没合过眼,走路都是飘的。有找事儿的小混混要来挑刺,是韩亦简打倒了一房的人,说谁敢动我就剁了谁的老二。”

“他那时挺年轻气盛的,纯粹是吃饱了消食,顺便救了我。”姜远恕站在台灯照不到的地方,完全隐匿在黑暗里,“我们认识三天后,策划了一场行动杀光看不惯的人,铲除所有狱警,并接管了这所监狱的实际控制权。那之后他也没出去,一直跟我留在寒山。”

“要讲故事的话请离开。”

“我一直摸不透这个人,要说刀子嘴豆腐心的话又挺不恰当的,他像是,一把很奇怪的锁,等待命中注定的钥匙打开他无人走进的内心。你出现的那天,我第一次觉得他变了……哨兵之间其实也有第六感,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有了软肋。”

“……”

“我知道你们很多年前见过一面,算不算老天爷帮你们再续前缘?”姜远恕向前迈了一步,走到灯光可及的地方,“放弃吧,不要辜负这段缘分了。”

“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路吧。”

“……我他妈怎么放弃……你让我怎么放弃!”

白苍云颤声问他:“你要我什么也不做,看着他死在面前?”

“你能保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找到治疗辐射病的办法吗?”姜远恕奢求着白苍云哪怕万分之一的理解,“是要陪在他身边,还是继续投身你那虚无缥缈的研究里?”

“过去一百多年,那么多学者都没解决的问题,难道你用爱的力量感化坏死的细胞,让他们重生吗?”

“可我是医生啊,我怎么可能……对他置之不理。”

“白苍云,我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今天算我求你了。”

“嘭!”

姜远恕双膝跪地,挺着脊梁,那样固执地对上白苍云的视线。

白苍云痛苦地放下书卷,他的眼睛针刺似的难受,台灯很暗,把姜远恕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以韩亦简挚友的身份拜托你,完成他所有的愿望,没有遗憾地告别这个世界。”

我们是科学家,是医生,是学者,是跋涉在科学道路上的远行者。我们吃尽了‎‍‌现‎‍‎‌代‌‍‌‍人难以想象的极限之苦,扎根在书山学海里上下求索,为了学历,为了金钱,为了鲜花和荣誉,为了这个世界能变好哪怕一点点,为了前辈的期许,为了后世的将来……我有那么多的负担,此刻却只想为了病榻之上的爱人,我想救他,想亲手把他从死神手里抢过来,想替他治愈一切痛苦,想让他看到往后的每一个清晨。可是啊,我们只是平凡而渺小的人类。也许爱迪生历经一万次失败才发明了电灯,可我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关于你的一切不确定因素。科学可以试错,可以重来,时光可以倒流吗?

神祗全知,凡人无罪,我愿用生命去换来你活下去的希望,但你已经……

没有时间了。

“我们太弱小了,姜远恕。”

白苍云半张着嘴,感到巨斧划开他的胸膛。

“没有奇迹,只有故事的结局。”

不易察觉的晶莹从姜远恕的眼角划落,他想起鳄鱼的眼泪。

庸俗的、悲剧结局。

姜远恕很贴心地为他关好书房的大门,白苍云在椅子上枯坐在天亮。

他知道姜远恕不仅是为了韩亦简下跪,更因为自己对舒鸿说的那句“我恨你”。其实他也是一时激动,想要为这无妄之灾找一个泄愤的出口罢了。韩亦简既然说了错不在他,白苍云信,他不会怪舒鸿,不会怪其余任何人。

他只会怪自己。

白苍云推开韩亦简的病房,站在窗边看隐约的晨曦。

“早上好。”

韩亦简醒来便见到他,难掩欣喜。

白苍云鼻子一下就酸了,强忍着哭泣的本能,展开勉强的笑容。

“早上好!”

是哪个文人说过,“醒来,甚是爱你” 36。白苍云眼下觉得这话还不够到位,一边笑着一边去吻他。

我会写下完美结局的,韩亦简,你相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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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答:是朱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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